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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豆把一百两银子花得只剩下不到二两，终于买齐了给姑姑一家的礼物，虽然都算不上华美昂贵，但非常合她的心意。

　　　　一对拇指宽的龙凤金镯，四十两。虽然比起元府里老夫人和顾朝戴的那些，无论从材质还是价值来说都不值一提，好在样式经典做工也精致，最重要的这是她欠姑姑的。

　　　　这件事姑姑没有对她提过，但从前赵妈妈在她耳边念叨过不知多少次了。

　　　　姑姑当年本就是逃婚，匆忙离开家的时候除了十几两银子就只剩下手上戴的一对龙凤金镯，据说这还是侯府太夫人有一次心情不错赏给她的，这对她一个不受宠的二房小庶女来说可以算是破天荒的唯一一次。

　　　　但为了自己能有口奶喝，姑姑不得不带上了赵妈妈一家。十几两银子那么一群人用明显就不够了，她只能狠狠心卖了镯子。

　　　　后来虽然家里日子好了，姑姑也陆续添置了一些首饰，每次在银楼里见到这个样子的龙凤金镯，她总要徘徊许久，但从来不愿意真的买回家。

　　　　马上十二岁的豆豆如今完全懂得了这样的情感，自己买的，如何代替得了亲人给的。

　　　　姑姑其实是非常渴望来自祖母的关怀的，虽然那或许只是太夫人不经意间的心血来潮，却是姑姑关于靖南侯府的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情片段。

　　　　所以，纵使后来拥有了再多再好的首饰也比不上这个。

　　　　一把青州城里最有名的老铁匠亲手打造的匕首，二十两。模样虽然不起眼，却是锋利无比，给姑父用来防身非常不错。

　　　　不是她舍不得花钱买更好的东西，而是姑父的礼物实在太难挑选了，衣裳他向来只穿姑姑做的，况且自己也没那个本事。那些贵族男子喜欢的饰品姑父根本不喜欢，而且和他的风格根本不搭调，豆豆只能用这把匕首略微表示一下心意，等去了辽东再好好给他做几道下酒菜。

　　　　至于两个弟弟，姑姑在信中抱怨过好几次男孩子太捣蛋，鞋子总是不经穿，那就一人一双精致的小皮靴，既好看又牢实，为此豆豆还专门去打听了九岁和五岁的男孩子穿多大的靴子合适。

　　　　剩下的赵妈妈和其他下人们也各有不同的礼物。

　　　　一切准备就绪，豆豆也迎来了她生命中的第十二个除夕。

　　　　这一年元府的年过得十分热闹，虽然缺了元湘算不上阖家团圆，但元泾元渭两兄弟第一次和父亲一起过年，两个小家伙又正是步履蹒跚牙牙学语的年纪，简直闹腾得不行，年夜饭吃得都和往年大不相同。

　　　　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傅韶昀思家的情绪都淡去了不少。

　　　　年过了，豆豆盼望已久的春季终于到了。

　　　　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北方真正意义上的春天来得竟是那样迟。

　　　　南方已是鲜花盛开的时节，北方依旧还是冰天雪地，春不暖，花不开。山东如此，越发寒冷的辽东就更别提了，豆豆只能按捺住焦躁的心情，继续苦苦期盼。

　　　　三月中旬，春风渐起，天气终于开始转暖。

　　　　元二姑娘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啦。

　　　　采青采桑豆豆，再加上八名元府侍卫沿途护送，倒也显得浩浩荡荡。

　　　　只是速度却根本快不起来，豆豆准备的礼物不占位置，但老夫人给元蕙准备的可就太多了。

　　　　饶是精简了好几遍，依旧装了满满五辆马车，再加上豆豆和两个丫鬟乘坐的马车，都成一个小型车队了，一行人沿着春天的脚步缓缓进入了辽东的地界。

　　　　白乐天《大林寺桃花》诗中有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对于辽东来说，真正是桃花四月始盛开，豆豆就在一片深深浅浅的粉红中，抵达了辽东都司东宁卫。

　　　　元蕙没想到豆豆会因为行李太多耽搁了行程，估摸着日子差不多了，便每日都着人去官道上打探消息。

　　　　直等到第五天傍晚，经过二十多天长途跋涉的六辆马车终于出现在了窦府的大门口。

　　　　“豆豆——”做了十一年当家主母，已然二十七岁的元蕙不等马车停稳，小跑着奔向了第一辆马车。

　　　　仿佛心灵相通一般，就在她出声呼喊的同时，一道大红色的窈窕身影从马车里掠出，直直扑向了她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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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王回山

　　　　元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身材却依旧娇小玲珑，而豆豆虽然才十二岁不到，这么直直一扑还是把元蕙扑得够呛，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不过这点小插曲丝毫不影响她们重逢的激动和喜悦。

　　　　元蕙把豆豆紧紧抱在怀里，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道：“我的豆豆长大了，姑姑都抱不动了……”

　　　　“姑姑——”豆豆根本舍不得离开，把头深深埋在元蕙怀里感受那独有的温暖气息。

　　　　“抬起头让姑姑瞅瞅，看看我的小姑娘有没有变得更漂亮了。”元蕙轻拍着豆豆的背，方才剧烈起伏的气息也渐渐平复下来。

　　　　豆豆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把小脸抬起来，一双水眸盈盈地看着元蕙，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和她诉说。

　　　　元蕙也是一言不发，只用一双纤手细细摩挲着豆豆。

　　　　从前不及自己胸口高的娇娇小不点儿，如今个头都快和自己一般高了。

　　　　从前细细软软的头发已经被乌黑柔顺的青丝取代，虽然只梳了简单的双刀髻，依旧娇俏亮眼得很。

　　　　从前略带一点婴儿肥的小脸如今已经完全能看出清丽秀美的轮廓，被眼泪浸湿的睫毛依旧纤长浓密，睫毛下那一双美眸犹如最纯澈的水晶，动人心魂。

　　　　挺秀的俏鼻，粉嫩的唇瓣，比早春枝头最娇艳的杏花还让人怜惜。

　　　　大红的斗篷鲜艳夺目，把如玉的肌肤衬托得愈发惊人的白嫩。

　　　　最动人的还是那嘴角边若隐若现的小梨涡，仿佛盛着一汪甘甜醇厚的佳酿，微微一笑间，未尝心已醉。

　　　　元蕙替豆豆拢了拢斗篷，赞道：“还是这一身大红最衬我的小姑娘。”

　　　　豆豆却娇嗔道：“我要是穿别的颜色，怕姑姑都认不出我了。”

　　　　这里面是有缘故的，当年豆豆身子弱，卫所里有些积年的老妈妈对元蕙建议过，要让她多穿红色压一压，后来渐渐也就成了习惯，豆豆在大西北那些年，多半穿的都是红色衣裳。

　　　　“又胡乱说话，姑姑怎可能认不出你。”元蕙说罢一把拉起她的小手：“走，咱们回家。”

　　　　“姑姑，我姑父呢？”豆豆四下里张望了半天，却根本有窦大勇的影子。

　　　　元蕙道：“你姑父估摸着你前几日就该到了，还特意向都指挥使告了假，哪知等了几天了你都没有消息。这不公事实在耽搁不起，昨儿一大早他就又被都指挥使派出去了。”

　　　　豆豆撇了撇嘴，心里把那位根本不认识的都指挥使狠狠念了一通，这才小嘴一翘重新开口道：“那弟弟们呢？”

　　　　听她问起两个儿子，元蕙却忍不住叹了口气笑骂道：“也不知道这两个臭小子牛心古怪的都像谁，早先还嚷嚷着想死豆豆姐姐了，方才得知你到了居然扭捏起来，大概跑回自个儿屋里躲起来了。”

　　　　豆豆噗哧笑道：“花生都学会害羞了呀，我去把他们抓出来。”说罢挣开了元蕙的手，乐颠颠地跑进了宅子。

　　　　被她丢下的元蕙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对采青两个招招手，“采青也长成大姑娘了，这是采桑？你们姑娘在信里说过你好几次，也是个能闹腾的。”

　　　　这话谁都能听出来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两个丫鬟都笑着过来给元蕙行礼，“奴婢们见过太太。”

　　　　“都进屋去吧。”元蕙一挥手，窦家的下人们有的忙着去卸行李物品，有的忙着安排侍卫们休息，有的忙着安置车辆马匹，总之一切井然有序。

　　　　而此时豆豆早已打听清楚方向，一溜烟跑到窦家小哥俩的院子里了。

　　　　窦家人口不多，所以三进的宅子显得很宽敞，但小哥俩在大西北的时候就住在一起，如今到了新的地方更加不愿意分开了。

　　　　豆豆哪里有耐心一间间房子找人，站在正房前一声狮子吼：“花生——带着弟弟给我滚出来！”

　　　　小兄弟俩平时一个住在东厢房，一个住在西厢房，正房反倒用来读书写字，被豆豆这一声吼，躲在正房里两兄弟小身子齐齐一抖，窦华笙凑到弟弟耳边小声道：“大王回山了，果然还是这么威风，待会儿咱们……”

　　　　豆豆离开大西北的时候窦华笙刚刚三岁半，还是个不懂事的奶娃娃，对姐姐有些印象，但两人之间相处的情景能记住的不多。

　　　　不过卫所里和豆豆在一起玩过的孩子有几十个，她离开后那些孩子和窦华笙又接着玩了好几年，包括年仅四岁的窦华筇，两兄弟对豆豆的“威风史”听得还真不少。

　　　　元蕙以为两个儿子是多年不见姐姐有些害臊，其实人家是害怕好不好！

　　　　但既然大王都已经杀到门口了，与其被她搜出来痛扁一顿，还不如自己先乖乖出现，然后再伺机逃跑。

　　　　窦华笙拉着窦华筇的小手，两个人磨磨蹭蹭地拉开了正房的大门。

　　　　两人齐齐道：“小的们恭迎大王回山。”

　　　　豆豆几乎都忘了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了不起的一段“光辉岁月”，但这一声“大王”，当年的感觉全回来了。

　　　　她一个箭步蹿到大门口，双手抱在胸前洋洋得意道：“本大王回山，你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拿来孝敬么？”

　　　　窦华笙对弟弟一使眼色，两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迅速逃窜，豆豆嘿嘿一笑，纵身追了过去。

　　　　其实她早已不再习惯这样孩子气的游戏，但为了让弟弟们尽快适应她的存在，她愿意再一次扮成当年那个霸道的“大王”。

　　　　这么一番你追我赶，姐弟之间那一点点的陌生感果然消失殆尽，豆豆一手一个提溜着小兄弟俩回到了元蕙身边。

　　　　初春的天气其实尚且透着凉意，但经过一番追逐打闹，姐弟三个都是头发散乱小脸红扑扑，看起来热气腾腾的，元蕙和屋里的其他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姑娘——”正说笑间，豆豆的乳娘赵妈妈也赶了过来。

　　　　赵妈妈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已经十六，随在窦大勇身边做亲随。小儿子就比豆豆大两个月，跟着他父亲赵四学赶车。

　　　　她如今算是窦家的管事妈妈，方才忙着安排元府侍卫们去吃饭休息，刚一腾出手就赶了过来。

　　　　豆豆也好几年没见自己的乳娘了，但她毕竟是赵妈妈一手带大的，完全没有什么不适应，直接就蹭到了她的身旁。

　　　　赵妈妈揉搓着豆豆的细胳膊，一个劲儿说比从前瘦了，又忙着替她拢了拢散乱的鬓发。

　　　　豆豆哪里顾得上那些，靠在赵妈妈怀里指挥着采青采桑两个，把给大家带的礼物一一分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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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章　近乡情怯

　　　　用过晚饭洗过热水澡，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豆豆非常自觉地钻进了元蕙的被窝。

　　　　姑侄俩都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便一起斜倚在床头。

　　　　豆豆取出藏在袖子里的首饰盒递到元蕙面前：“姑姑，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方才在正厅里，从窦家两兄弟到丫鬟婆子们，人人都得了豆豆准备的礼物，只有送给元蕙的，她选择此时才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