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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途-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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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贼之女，刘秀英，宿州人……抓住以上叛贼一人则赏银五十两，提供线索的赏银十两……”
周二心脏猛的抽缩，他知道自家老爷膝下有个义女原来的闺名就叫刘秀英，去年不知为何把刘姓更改成马姓，此马秀英是不是彼刘秀英呢？他再想想偶尔在郭府露面的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以及在郭府待了几个月后来不曾再出现的刘老爷，心中隐晦地猜测自家老爷说不定就与叛贼有联系。既然郭府的人如此羞辱他，他何必再念旧情，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前去举报，能得到多少赏钱，够不够娶个小娘子回老家？
心魔一旦冒出，就如荒草疯狂地生根发芽。周二经过了几天思想斗争，恶念终于战胜良知，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溜进县衙大门。
周二选在晚上举报自家老爷郭子兴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他心虚，他害怕，他不敢在青天白日下做这种卖主求荣的勾当；第二、白天人多眼杂，万一被郭府其他仆人看见他走进县衙大门回去告诉郭子兴，到时候别说赏钱，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第三、今天发薪酬，领月薪的人太多，周二领到月薪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他知道举报郭子兴后，不管郭子兴有没有窝藏叛贼余孽，他都无法在郭府继续呆下去，如今薪酬领到，心愿已了，他再无后顾之忧。
但是周二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很早古人就提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观念，人们一直遵循着这个生活作息时间。大家都很忙，忙着生孩子。没钱的男人回家找老婆，有钱的男人出门泡美女。总之在夜晚这个美妙的时刻来临之际，无论贪官、清官、鞑子官、汉官都不会留在衙门加班。所以周二并没有像他意料的那样顺顺利利地见到县太爷，他只见到了当夜值班的一个衙役孙德崖。
孙德崖本是定远的一个泼皮，打架斗殴、偷盗***无恶不作，惹得定远百姓人人喊打，走投无路之下他便投身朝廷做了一个小小的狗腿子。
孙德崖摇身一变成了衙役，老百姓倒也不敢再跟他计较。但是他当了衙役依然不改流氓气息，见了上司不会巴结，见了同僚不懂礼遇，与人说不妥便挥拳头，这样的人放到哪里都像一颗耗子屎坏掉一锅汤，所以受到众人排挤他只能天天蹲衙门值夜班。
这厮看到别的衙役都有机会到百姓家中占便宜捞油水，自己只能像蹲牢房一样守着空荡荡的衙门，间或还要负责灭蟑螂、逮老鼠，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可是离开衙门怕被百姓唾骂，留在衙门又混得如此窝囊，人生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此刻孙德崖倚着大门，杵着烧火棍，两眼泪汪汪，仰望明月：遥想当年孙大爷我雄姿英发，谈笑间，让人灰飞烟灭。现如今，蟑鼠都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还是一个大噩梦……
“差爷爷，小人有事求见县太爷，劳您通传一声。”
激情澎湃的感慨被打断，孙德崖很不开心，但是他也不敢随便得罪来人。因其半夜摸黑求见县太爷的人十之八｜九是前来送银子、送女人、求办事的“大客户”。他纵然不怕来者却不敢挡了县太爷的财路和性福。可是他打量来者半天却发现此人两手空空，身后也没女人跟随，不禁纳闷地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小人叫周二，是有叛贼的消息准备禀告县太爷。”周二哪知孙德崖只是个落魄的看门狗，见其手握烧火棍，面色不善，立刻老老实实说出来意。
“你有叛贼的消息？”孙德崖大吃一惊，转念一想，若是这叛贼的消息属实，自己先获悉详情再去禀告县太爷，岂不是大功一件，当下便让周二把事情细末都讲出来。
周二吞吞吐吐，申明要见到县太爷才肯讲。
孙德崖冷笑一声，连唬带诈，“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消息是否属实？倘若你虚报消息，冒领功劳，反倒把我牵连进去。哼哼，你出了衙门在外面打听一圈，我孙大爷可不是好蒙骗的！”
周二看到对方的牙齿在月光下森森发白，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吓得两腿一软，匍在地上，“差爷爷，小人这就说，这就说……”
孙德崖越听心越惊，定远城里的郭财主居然和叛贼有联系！此人不仅收容了朝廷通缉的叛贼余孽，竟然还勾结了许多江湖汉子，嗯，比孙大爷我当年还嚣张。只是这消息呈报上去，朝廷必定要派人捉拿叛贼，首当其冲的就是衙门里的官差，但己方十几个官差能打过那些叛贼吗？说不定到时候功劳没领到，小命反而交代出去了。
孙德崖脸色红了青，青了白，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想了许多。他想到消息属实可以得到上面嘉奖，他想到县太爷看他不顺眼肯定会派他去捉拿叛贼，他想到自己被叛贼乱刀劈死……他猛然打了个冷战，不去会被县太爷打死，去了会被叛贼砍死，为什么人生总是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矛盾的选择？
看着犹在絮絮叨叨的周二，孙德崖心中憎恨不已，若不是这厮的出现，自己怎么会如此纠结，这哪是什么好消息，分明是孙大爷我的催命符。他越想越火大，恶向胆边生：爷爷我早就不想受衙门的鸟气了，索性提了这厮的人头去投靠郭子兴，想那郭子兴为人豪爽仗义，见了此等礼物必定不会亏待我。
心思转定，孙德崖狞笑着靠近周二，趁其不备，一棍子敲下去，直接把周二脑袋打了瓜瓤开花。看看左右无人，孙德崖撕下一片衣襟，割掉周二头颅包好，连夜冲出衙门投奔郭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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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半夜商议离定远
且说郭子兴已经歇息，正在鸳鸯被里和大张氏共赴巫山，忽听管家急报有一衙役提了个血淋淋的包裹求见，吓得老郭当场岔了气，雄风俱失。
大张氏恼羞成怒，一脚将他踹出门外。
郭子兴套上外袍，带着满腹怒火赶到客厅，认出孙德崖，不由微微皱起眉头。这泼皮打秋风也不挑个好时辰，哼，本来可以给十两银子俺也只他给五两。
孙德崖不知郭子兴背地里已经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见到郭子兴马上露出一副焦急惶恐的模样喊道：“郭老爷，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
郭子兴心头一紧，难道起义的事被人知道了，他慌忙把仆人赶出厅外，关上门问道：“俺摊上什么大事了？”
“哐当！”孙德崖把包裹一抖，滚出个血肉模糊的人头，“你可认得此人？”
“这是？”郭子兴倒吸一口冷气，万万没料到孙德崖竟然带了个人头来，但是人头都被打得面目全非，叫他如何识得？
“这是你家仆人周二……”孙德崖长话短说，三言两语把周二企图卖主求荣的打算讲出来，末了又说道：“孙某虽然在衙门当差，但是一生最敬佩的就是郭老爷这种仗义之辈，最瞧不起出卖主子的叛徒，活该叫这小人犯在我的手中。只是周二的身子还留在衙门里，上面必定会四处追查，郭老爷须早做安排。”
郭子兴惊出一身冷汗，握着孙德崖的手感激道：“若不是孙兄临危告之，更为俺家除掉恶仆，俺一家必遭灭门。孙兄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从今以后，俺们便是亲兄弟，但凡子兴有的，都不会少了孙兄的！”
孙德崖没想到郭子兴如此看重自己，竟然和自己称兄道弟，心中微微感动，当下也真心实意为郭子兴出谋划策，“我搜过周二，已把他身上的郭府牌子扔掉，估计衙门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出无头尸的来历。不过眼下事虽未发，但恐有消息走漏，大哥最好还是迁往他处，避一避风头，我也得先躲一躲。”
“都是愚兄牵连了贤弟，贤弟说的有理，愚兄正有此意。既然贤弟以诚相待，愚兄也不瞒你，愚兄早就想大干一场，你要信得过就跟哥哥一起干……明日｜你先去庄子，待俺安排好家眷就和诸位兄弟汇合。”
两人商量一阵，孙德崖拿着郭子兴给的信物和银两离去，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出城，否则其他衙役交班看到周二的尸体就跑不掉了。
郭子兴亲自动手，把客厅的血迹擦掉，又把两个老婆和四个儿女叫到书房，指着周二的头颅咬牙切齿道：“枉俺平时善待下人，居然养虎为患。这贼子竟然企图跑到衙门举报俺。也是这贼子死得早，否则落到俺手里，看俺不扒下他一层皮！”
“半夜三更，你提个人头作甚，吓死我们了，快些扔掉！”大张氏和郭大丫瑟瑟发抖，小张氏和郭小丫翻着白眼几欲昏死。
郭子兴擦擦额头上的汗，庆幸道：“夫人你看清楚，这是俺们府上仆人周二的人头，他不知从哪里知晓马秀英就是布告上通缉的刘秀英，竟然想去衙门举报俺私藏叛贼余孽领取赏金。好险啊，幸好他遇到的是孙德崖，孙德崖杀了他并及时把消息通知俺，否则俺们一家就在梦里被官差围剿了。”
大张氏一听怒火冲天，也不怕血淋淋的人头了，骂道：“这个千刀万剐、吃里扒外的畜生！”
郭大丫尖叫：“马秀英是反贼余孽？爹爹为何要收留他？”
大张氏急忙捂住郭大丫的嘴，“我的祖宗，你小声点。”
郭大丫掰开手，恨恨道：“爹快把她交出去，不要让她连累我们家！”
郭子兴瞪眼，“老子做事要你说？一边听着！”这是交出马秀英那么简单的事吗，只要官府用心一查，他和白莲教有牵连以及庄子上的事情都会暴露。
郭天叙不像郭大丫那样无知，这两年在郭子兴的有意引导下，他对自家爹要做的事心知肚明。他的胆子也挺大，一个人看着不过瘾，还拉着弟弟郭天爵凑近了细瞧一番，两人边观察边议论。
郭天叙说：“原来周二长这样子，咦，好大一颗眼屎。”
郭天爵说：“他牙齿上还沾着一片菜叶呢。”
郭子兴拍着两兄弟肩膀，哈哈大笑，“不愧是俺郭家的好儿郎，此等胆色何人能及？爹爹就把这贼子人头赏给你们，拿去当球踢吧。”
大张氏嗔怪道：“老爷把我们叫到一起就是为了让儿子玩蹴鞠？这么吓人的东西还不赶紧处理掉。”
郭子兴敛去笑容，“周二的身子还丢在衙门里，只怕官差迟早会查到府上。若是有些仆人口风不紧或如同周二一般卖主求荣，不仅会坏了俺的大事还会连累你们，所以这宅子不能住人了，俺们必须尽快离开定远。”
大张氏愤愤道：“还不都要怪你收留那个扫把星惹来祸事，当初我就觉得她是个不祥之人，克死父母，现在又来克我们。”
“夫人啊，”郭子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刘兄弟是因为俺才亡故，咱们照顾一下他的女儿有何不可？再说马秀英还有个小神女的身份可以帮助俺的大事。”
“哼！”大张氏啐了一口不再出声。
郭子兴接着说道：“俺准备带领兄弟去濠州附近避避风头，顺便再招纳一些人马，听说那边有不少白莲教的信徒……”
大张氏急忙问道：“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
“俺打算让天佑护着你们去长洲，听说那边元人不多，百姓尚可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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