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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两朝志传-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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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歌毕泣下,左右皆泣。高力士曰:“陛下因衽席之私,遽起噬脐之祸。今日之憾,是为徒然。”帝默然无答。是日,百官犹入朝门。门开,宫人乱出,中外大扰,皆不知帝何往,自出逃匿。崔光远惊慌,乃遣其子至洛阳见禄山,边令诚亦以管钥献之。帝既过便桥,杨国忠即使人纵火焚桥,帝曰:“人各避贼求生,奈何绝其行路乎?”随即令高力士用水扑灭之。

帝至咸阳望贤宫,日已向中,犹未得食。国忠自市胡饼以献,于是野老争进粟饭,杂以麦豆。帝与妃共食粗粮,不能下咽。皇孙辈争以手掬食之,须臾立尽。时有父老郭从谨进言曰:“禄山包藏祸心,固非一日。亦有诣阙告其谋者,陛下往往诛之,使得逞其好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务延访忠良以广聪明,盖为此也。臣犹记宋璟为相,数进直言,天下赖以安平。

自顷以来,在廷之臣以言为讳,惟阿谀取容,是阙门之外,陛下皆不得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矣,但九重严邃,区区之心,无路上达,事不至此,臣何由得见陛下之面而诉之乎?”帝曰:“此朕之不明,悔无所及矣。”遂慰谕而遣之,从谨顿首拜谢。

帝命军士欲诣村落求食,夜已将半,乃至金城县内百姓皆走,驿中无灯,人相枕籍而寝,贵贱无以分辨。

帝腹饥甚,杨贵妃进荔枝数颗,帝啖之甘美,分赐近侍。

高力士曰:“一人之甜,万人之苦。”帝曰:“何谓?”力士曰:“此物产于闽广,与京师悬隔数千里,贵妃酷嗜,远贡殊方,不一二日,飞马递到。供给虽微,劳民则甚。臣故曰:‘一人之甜,万人之苦也。’民间有诗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陛下曾闻之乎?”帝为之改容。

即日,帝驾望前进发,未知到得何处。

总批:管子有言:堂上远于百里,堂下远于千里,君门远于万里,言壅蔽之为害,深也。帝至此,始闻郭从谨之言。而悔何及乎!

第一○七回 马嵬驿杨氏伏诛

次日,玄宗行至马嵬驿,将士饥疾,不能行动,皆怀愤怒。

陈玄礼与众将共言此祸皆由杨国忠,致有今日,谋欲诛之,犹豫未决。忽值吐蕃使者二十余人拦路,互相啼哭,跪在国忠马前,诉以无食。国忠尚未及对,军士大呼曰:“国忠与胡虏谋反,此贼不杀,更待何日?”一齐奔向前,共刺杀之,以枪揭出其首于驿门外,复来杀韩国、秦国二夫人,皆贵妃之姊妹。

时帝在驿庭,闻外面喧哗,鼓噪震地,遂扶杖出驲门,慰劳军士,赦其擅杀之罪,令收队伍。军士皆默然不应。帝使高力士问之,玄礼对曰:“国忠谋反,贵妃不宜供奉,愿陛下割爱正法。”帝曰:“朕当自处之。”遂入门倚杖,倾首而立,沉吟半晌。六军合辞奏曰:“养乱者国忠,招乱者贵妃。臣等即杀国忠,贵妃不宜侍侧。陛下若并诛之,臣等奋力讨贼矣。”帝曰:“贵妃常居深宫,国忠为乱,贵妃何以知之?”高力士曰:“贵妃诚无罪,然六军既杀国忠,贵妃尚侍陛下左右,岂敢自安?愿陛下审思之,将士安,则社稷安矣。”帝犹未忍,六军欢呼不已。帝恐激变,不得已,乃命力士缢杀之。力士承诏人,执贵妃驱至诸佛堂,逼令自经。妃泣曰:“至尊何忍害我?”力土叱曰:“至尊为汝所害,故欲杀汝。”妃默然就死,舆尸置驿庭。帝召玄礼等入视之,玄礼乃免胄释甲,顿首谢罪。

军士皆呼“万岁”。于是始整部伍,以为行计。后人有诗咏之曰:秋风万骑过渔阳,天子西巡社稷荒。

恩宠岂因奇货惜,是非不为禄儿防。

半方素练香魂断,三尺黄泉艳骨藏。

一念骄奢须得祸,人君宁不戒包桑。

时帝哀戚弥切,至忘寝食,敕葬贵妃于马嵬坡下。次日将离马嵬,将士皆曰:“国忠将吏皆在蜀中,须要防其报恨,不可前往。”御史中丞韦谔曰:“不如且至扶风,徐图进取。”

众以为然,帝乃从之。不移时,父老皆来遮道请曰:“今陛下远奔,百姓无主,我等宁为唐鬼,不作虏民。陛下请回宫阙,保守宗庙陵寝,不日勤王之师四合,必能破贼。今于此欲何往?”百姓号哭之声闻数十里,帝为之按辔沉吟,良久,乃命太子在后面宣谕父老。父老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愿帅子弟从殿下东破贼以取长安,若殿下与至尊皆入蜀,使中原百姓谁为之主?”须臾聚至数千人。太子不可,曰:“至尊远冒险阻之地,吾为太子,岂忍朝夕以离左右?且吾尚未面辞,当还告至尊,更禀进止。”因涕泣,泪下如雨,遂回马欲向西行。建宁王倓,太子之子,与李辅国执鞚谏曰:“逆胡犯阙,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兴复?今殿下从至尊入蜀,若贼兵烧绝栈道,则中原之地拱手授贼矣。今郭子仪、李光弼二人在河北与贼相拒,不如遣人召还,收西北守边之兵,与之并力东讨逆贼,克复二京,削平四海,使社稷危而复安,宗庙毁而更存。扫除宫禁,以迎至尊,岂非孝之大者?何必区区温清,作儿女之恋乎?”广平王俶,太子次子,亦劝太子且留。于是父老一齐拥住太子之马,不得行。太子乃使俶飞马前去告帝。

此时帝去得不远,按辔以待太子来,忽见俶至,告以事故,帝曰:“天命也,非人力所为。”乃命后军二千人及飞龙厩马以从太子,且谕将士曰:“太子仁孝,可奉宗庙,汝等善辅佐之。”又使谕太子曰:“汝宜勉之,勿以吾为念。西北诸胡,吾抚之素厚,汝必得其用。”太子听言,南向涕泣而已。近侍左右之人无不下泪。太子曰:“父皇善保龙体,勉强饮食,未知何日骨肉相聚!”帝亦呜咽泣下,于是父子相别。

太子去了,韦谔力请天子幸扶风。次日,帝御车马至扶风,又无高大房屋,帝与近臣议事于茅屋中。军士观望,互相镇压,以为观笑。公卿稍有触犯于帝,殴骂将士,其士卒流言甚是不逊,陈玄礼皆制服不住。时值成都遣使贡献春彩十余万匹至郡,帝命布列庭上,召诸将谕之曰:“朕今衰耄,托任失人,致逆朔乱常,虽远避其锋,卿等仓猝从朕,不得与父母妻子相别,跋涉至此,劳苦至矣,朕甚愧之。且蜀路阻长,郡县偏小,人马众多,或不能供。今听汝等各自还家,朕独与子孙众官前行入蜀,亦足自达。今日与汝等诀别,可共分此彩以备资粮。若归见父母及长安父老,为朕致意,各好自爱也。”帝言罢,因泣下沾襟。众皆哭拜地下曰:“臣等死生愿从陛下,不敢有二。”帝沉吟久之,曰:“愿去愿留,任从卿意。”于是流言始息。

行了数日,得至成都,从官及六军至者千三百人而已。是时安禄山不意帝遽然西幸,遂遣使只崔乾祐人马,且留潼关。

延至十日,乃遣孙孝哲领兵入长安,遂杀了妃主、皇孙数十人,刳其心以祭。禄山之子庆绪驱百官、宫女押送洛阳。禄山封陈希烈、张均、张诏为相,其余朝士皆授以官。于是贼势大炽,西胁汧陇,南侵江汉,北割河朔之半。然贼将皆是粗猛之士,无深大之略,既陷了长安,自以为得志,日夜放肆,奢淫酒色,专以宝贿为事,无复西出之意,故帝得安行入蜀,坦然无事。

太子北行,亦无追迫之患。

却说太子既留,未知所适,建宁王倓曰:“殿下昔尝为朔方节度大使,与彼将吏往往书柬相达,俶略识其姓名。今河西、陇右之众皆败降贼,父兄子弟皆在贼中,恐生异变,此一路决不可去。独朔方路近,士马全盛。司马裴冕今在彼处,乃衣冠名族,素抱忠义,必无二心,速往投之,此上策也。”众皆曰:“此言甚善,殿下可从之。”于是,星夜驰奔三百余里,得至彭原。太守李遵出迎,献上衣食,遂至平凉。

却说太子至平凉,时有朔方留后杜鸿渐、水陆运使魏少游、判官崔漪、卢简、李涵数人相与谋曰:“平凉散地,非屯兵之所。灵武兵食充足,若迎太子至彼处,北取诸城之兵,西发河陇劲骑,南面以定中原,此万世之基业,在此一时之举也。”

卢简曰:“正合吾意,金石之论也。宜劝太子早往朔方举事,以遵马嵬之命。”商议已定,乃使李涵奉笺进上太子,且籍朔方士马、甲兵、谷帛、军资之数以献之。太子曰:“父皇在蜀,此事可缓图之。”鸿渐说太子曰:“朔方,天下动兵处也。今吐善请和,回纥内附,四方郡县大抵坚兵拒贼,以俟兴复。殿下若理兵灵武,接辔长驱而进,移檄四方,收揽忠义之士,则逆贼不足屠也。”太子曰:“吾有父皇在上,此事安可行之?”众皆曰:“留后之言是也。殿下可即大位,以承唐统,以安众心,臣庶之幸也。”太子曰:“此事决不可行。”裴冕进曰:“今日将士皆是关中之人,日夜思归,所以崎岖从殿下、远涉沙塞者,欲冀尺寸之功;若一朝离散,不可复集。愿殿下勉徇众心,以为社稷之计。”笺凡五上,太子乃许之。

至是,鸿渐等奉太子至灵武,是日即位,号称肃宗皇帝。

遥尊玄宗为上皇天帝。大赦天下,改元至德。以杜鸿渐、崔漪并知中书舍人事,裴冕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是时,塞上精兵皆选入讨贼,惟余老弱守边,文武官员不满三十人,披草莱立朝廷。制度草创,武人骄悍,大将管崇嗣在朝堂背阙而坐,言笑自若。监察御史李勉奏弹之,系于有司。帝特赦之,叹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矣。”

总批:肃宗收兵灵武,反旆而东,不失旧物,亦可谓贤矣。

第一○八回 张许协守雎阳城

是时至德元年。却说张巡在雍丘与令狐潮诸贼将相拒,大获全胜,擒贼将十四人,斩首五百余级。自是,贼人惊慌,星夜逃去,收兵入陈留,不敢复出。早有细作报入雎阳来。却说雎阳太守,杭州监官人也。姓许名远,字令威。乃右相许敬宗之曾孙。当日在睢阳闻贼已陷长安,其势益炽,校尉陶钊保举一人,可破群贼。远问于钊曰:“冲要之地,非世英雄,其能据也。今胡贼鼎沸,谁可安之?”钊曰:“要破群贼,必须得张巡方可。”远道:“今在何处?”钊曰:“先为真源县令,募兵破贼。与令狐潮雍丘相迎,大小一二百战,皆获全胜,贼已远遁。现领兵于雍丘,何不遣人迎来协守此城,以破群寇,可克日而定矣。”许远大喜,星夜差人赍书信、礼物径至雍丘。巡得了书,即欣然应允。不日到了雎阳,远自接入,引至公厅坐定。茶毕,巡叫众将皆来参见,南、雷立于巡侧。远问曰:“久闻足下大名,今幸得见,欲求教诲。”巡答曰:“不才无学,有辱明问。”远曰:“足下近在雍丘,与令狐潮诸贼共决胜负若何?”巡曰:“癣疥之疾,何足介意,已被吾大破矣。”远曰:“某守雎阳,咽喉之地,孤军绝垒,四壁无邻,自愧不学无术,难以抗拒。校尉陶钊累称足下才力超迈,有志讨贼,故不避斧钺,特来相请。上为国家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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