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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无忘告乃翁-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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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惊慌的语气听得谭振学回眸,“怎么了?”
谭振兴张了张嘴,像被人点了哑穴发不出声来,但听身后谭振业道,“大哥怕什么,这是大哥应得的。”
这话听得愈发毛骨悚然,谭振兴脸上血色全无,“三弟,我的亲三弟哟。”能不能不要害你大哥啊。
无论如何谭振兴都不愿和谭振业独处,硬是将谭振学拉进马车,让谭振学坐中间,自己像个小媳妇扒着谭振学手臂,偷偷拿眼神看谭振业。
见到银票,谭振学蹙了下眉,不像谭振兴流露出的恐惧,他接过手数了数,问谭振业,“怎么来的?”
“大哥写的文章卖的。”
“放……”你娘的狗屁,谭振兴想骂人,他的文章在平安书铺卖,价格低廉,怎么可能卖到这么多钱,他梗着脖子道,“你别害怕挨打就嫁祸给我,父亲不是好糊弄的,我……我的文章卖不了几个钱。”
这个三弟,心眼贼坏了,亏得自己看他变黑落了那么多泪,真真是白流了啊,他摇晃谭振学胳膊,“二弟,你得为我作证,这钱我是半点不知情的啊。”
谭振业挑眉,“我何时骗过大哥,这钱的确是你的。”
“你骗我的次数还少吗?”谭振兴不忿,“我都记着呢。”
要不是亲兄弟,他早撕破脸了,谭振兴看向那几张银票,哼了哼,“父亲回来你自己去书房领罚吧。”
“这钱确实是大哥挣的。”谭振业摊开手里的银票,不疾不徐地说,“大哥和江老举人争锋相对的文章卖得非常好,尽管钱不多,但我会为大哥谋划啊,拿着那些钱先是租了个铺子,转手高价租给别人……捯饬几次就买了个铺子,来京前……”
谭振兴听得肝胆欲裂,买卖,谭振业又去做买卖,还打着他的旗号大张旗鼓做买卖,他……谭振兴暴跳,不害死他不心甘是不是啊。
“三弟,大哥有哪儿得罪的地方给你赔罪行不行,你就放过大哥吧。”木棍打在肉上的滋味真的不好受,谭振兴又快哭了,谭振业把银票塞到他手里,语气柔和不少,“莫怕,凡事有我陪着你呢。”
谭振兴缩了下脖子,更怕了。
因着谭家小公子要来,卢老头早早就在门口候着,卢状也在,他没见过谭家小公子,不过从谭振兴他们的谈话里,知道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谭振兴似乎有点怕他,不由得对他特别好奇,若是可以,讨好他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怕谭振兴再打他了?
抱着这个心思,卢状决定好好攀上谭振业这座靠山……
马车还未停下,远远的就听着有道男声响起,“学生拜见老师,恭迎小公子。”
声音高亢,谭振业饶有兴致的望了眼,“大哥的学生?”
谭振兴嗤鼻,“不是他还有谁啊,不好好钻研学问,旁门左道的心思倒是多得很。”相处这么些时日,谭振兴还不了解卢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谭振兴冲谭振业说,“别管他,抽空揍他几棍子就好了。”
之前爱往谭佩珠跟前凑,揍他两回后就收敛了,人哪,不打他几下根本不会长记性,谭振兴没把卢状放在眼里,倒是手里的银票才是个烫手山芋,他问谭振业,“父亲知晓后真的不会揍我?”
谭振业说把事情推到徐冬山头上,徐冬山是商人,有门路挣钱无可厚非,只是他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谭振兴直言,“不挨打就算了,挨打的话我会把你也拉下水的哦。”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哥不是心疼我在绵州吃了苦吗,舟车劳顿还挨打,被打坏了怎么办?”
谭振兴:“……”果然还是有诈啊!!
第150章
思来想去,还是得自己出面才能让父亲相信,谭振兴道,“兄弟如手足,你们莫忘了大哥为你们付出了多少啊。”
“好。”谭振业从善如流,“苟富贵勿相忘!”
谭振兴:“……”能不能别说富贵,听到这两个字浑身皮肉就疼得厉害。
在看到卢状那张阿谀奉承得欠揍的脸时,全身瞬间舒坦了,等卢状问候了谭振业,呵斥卢状回屋受罚,不知为何,今天特别想打人!
他打人素来没有缘由,卢老头又是个只会附和的人,于是卢状没能逃过谭振兴的木棍,被揍得嗷嗷大哭,谭振业在边上看着,满脸笑意……
五棍子后,他为卢状说好话,“大哥,教训几下就行了,别真打残了。”
长凳上的卢状大惊失色,差点从长凳滚下去,谭振兴收了木棍,厉色道,“再有下次,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让卢状回去上药,他回屋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衫,等谭盛礼回来就视死如归地捧着银票去负荆请罪,如实说明银票的来历。他没有像谭振业说的那般将事情推到徐冬山头上,追本溯源,此事都因他而起,要不是他小肚鸡肠不满江老举人讽刺他们不忘敛财的行径,也不会写下那些文章。
他反思自己的过错,完了将银票放在桌上,老老实实将长凳搬来放在外边屋檐下,卷起长袍,稳稳地趴了上去。
彼时晚霞漫天,院里的花草焉哒哒的吐着热气,他双手枕着脑袋,脸上没有半点抱怨之色,谭振业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侧着头,悠闲自得吟诗的情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大哥。”谭振业上前,居高临下地看向甘之如饴的谭振兴,神色晦暗不明,“起来吧。”
谭振兴不解地抬眸,见是谭振业,悄悄回眸瞅了眼敞着的房门,确认谭盛礼没出来,忙冲谭振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轻得只有气音,“待会父亲若问,你尽管推给我便是。”
挨打就挨打吧,弟弟品行不正,做兄长的难辞其咎,不过他警告谭振业,“这次我兜着,下次莫再犯了。”父亲希望他们做人能光明磊落,算计钻营终究有违父亲教训,不好。
谭振业沉默,谭振兴怕他不当回事,急得音量陡然拔高,“记住了没啊?”
在他眼里,谭振业就是屡教不改的人,类似的错没少犯,哪次挨打不是和生意有关,永远不长记性,谭振兴就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虎毒不食子,莫不是认定父亲宽厚不会往死里打?谭振兴扶额,“三弟啊……”
“大哥,我记住了,随我进屋见父亲吧。”
谭盛礼在内室换衣衫,听到兄弟两的谈话,心头欣慰又无奈,老大性格跳脱,但秉性良善,老三稳重仍有不足的地方,当真应了那句人无完人……他慢慢穿戴好衣衫,撩起珠帘出去,就看兄弟两站在桌边,谭振兴与谭振业嘀咕着什么,语速很快,谭振业面无表情,沉着冷静。
神色间淌着为官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威严,谭盛礼皱了下眉头,后者看到自己,拱手作揖,“父亲。”
音色低沉冷峻,极为陌生,谭盛礼嗯了声,问他,“来京途中没出什么岔子吧?”
“诸事顺利。”
谭盛礼点头,认真端详着眼前的谭振业,身量愈发挺拔,眉眼有些冷峻,他素来心思深,以前阅历浅藏不住事,如今成熟得完全能独当一面了,谭盛礼扬手,示意两人坐下说话,自己转身给他们泡茶,却看谭振业撩起长袍跪了下去,“儿子见过父亲。”
谭盛礼怔住,温声道,“父子间何须客气,起来说话吧。”
扶谭振业站起,“你长姐信里有说你的事儿,长大了啊。”银票是怎么来的谭佩玉信里有说过,许是怕自己不放心,谭佩玉把银票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谭振业天天练字,然后去书铺卖字帖,尽管卖价不高,但买的读书人尤其多,先是在平安书铺卖,后来绵州各大书铺都有卖他的字帖,连巴西郡府城都有……
谭佩玉的信里说,谭振业在绵州很受读书人喜欢,威望不亚于他这个做父亲的,谭振业没有走歪路,除了将谭振兴的文章卖出去之事,没有起过任何幺蛾子,谭佩玉让自己莫责备他,今时看着谭振业,谭盛礼感慨更多,“坐着说话吧。”
谭振业拱手,打量着房间布局,慢慢在桌边坐下,说起谭佩玉的境况来,徐冬山虽然是个商人,甚得人敬重,绵州好些商人欲拉拢他,徐冬山都没答应,要么守着书铺,要么打铁,谭佩玉则在家带孩子,“如兰这孩子很省心,极少听到他哭,长姐给他读父亲的文章,他喜欢得不得了。”
如兰是徐冬山给儿子取的名字,君子如兰,徐冬山希望儿子像谭盛礼,生于低谷能安贫乐道,不忘以君子要求自己,徐冬山这辈子没什么敬重的人,谭盛礼是其中之一。
“你姐姐和姐夫都是好的,如兰不会差到哪儿去。”
父子两聊起家事,谭振兴在旁边如坐针毡,记得不错的话,他还没挨打吧,左右逃不过,怎么不早点给个痛快,他战战兢兢地欲插句话,谁知被谭振业轻飘飘的眼神扫来,瞬间焉了,坐着不敢搭腔,倒是谭盛礼注意他浑身不自在,“将长凳拿进来吧。”
谭振兴以为自己耳聋,“父亲,你说什么?”
“吃一堑长一智,凡事三思而后行,文章落到旁人手里大做文章的话就坏事了……”
谭振兴受教,不住的点头,不敢多言,嗖的冲出去将长凳拿了进来,至于谭振业把谭振兴的文章放在书铺卖这件事,他问谭振业为何那么做。
谭振业聪明,不会不懂自己讨厌与人争锋相对。
“父亲如果在绵州,儿子必不会与他一般见识,作为绵州德高望重的老举人,因嫉妒而写些哗众取宠的文章博人眼球,可恨又可怜……但他不该揪着谭家往事说事,还把长姐牵扯进去。”谭家没落,靠嫁女换取聘礼的事儿是无法磨灭的事实,但那是上辈人的事儿,和他们无关,他相信,即使穷得揭不开锅,父亲绝不会卖女求荣,将长姐嫁给徐冬山是真心钦佩徐冬山的为人,江老举人言之凿凿的说谭盛礼嫁女是别有用心,徐冬山在平安街的铺子无人问津时,江老举人怀疑他们和商人为伍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得知徐冬山腰缠万贯,就说谭家贪慕虚荣……
是可忍,孰不可忍。
其实他早存了对付江家人的心思,谭盛礼若在身边,他必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卖谭振兴的文章……只能说江家人运气不好,不是人人都有谭盛礼这样的好脾气的……
谭盛礼没有作声,幽幽望着谭振业许久,半晌问他,“你长姐知道此事后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长姐素来不与人起争执,全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谭振业隐隐明白谭盛礼想说什么,抿了下唇,道,“儿子有忘父亲教诲……”
谭振兴懵了,好好的怎么认起错来,最后父亲虽没打人,但罚谭振业回屋面壁思过,五日不得出门,谭振兴百思不得其解,给谭振业送饭时试着问缘由,谭振业坐在桌边,神色冷峻,吓得谭振兴不敢再问,只能去问谭振学,听了前因后果的谭振学叹气,“三弟说此事关乎长姐,长姐并没当回事,三弟又何须与其争锋相对呢,谣言止于智者,江老举人明明有真才实学,不好好钻研学问,却揪着谭家不放,天下读书人有眼睛自己会看会想……”
时间长了,江老举人在读书人眼里的那点威望会消贻殆尽,说到他,读书人只会想到他又讽刺谁了……免不了落得个尖酸刻薄的名声……
那样的人,你越搭理他越来劲。
谭振兴深以为然,朝谭振学竖起大拇指,“还是二弟心思更通透些……”
谭振学叹气,“我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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