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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框里嵌着一张照片，龙毅曾经在帮秦天找帕子时见过一次。是两个小男孩，大的那个十一二岁，小的看上去才七八岁，两张青涩的面孔都和现在的小青年有些相似。
　　在知道秦天有个兄弟后，照片里的主人翁也就有了猜测，龙毅轻手轻脚地将相框抽了出来，放在一旁的立柜上。
　　床上的青年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似乎陷入噩梦中，嘴里胡乱呓语着什么。
　　“哥你疯了……那些人都是……你回来好不好……”
　　“我不要你的钱……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哥……我错了……你回来……我陪你去治……会好的……”
　　断断续续的梦呓听得龙毅眉头皱起，月光洒进屋内，他清晰地看到青年紧闭的双眼竟溢出了泪水。
　　龙毅伸手在他眼角轻轻抹了抹，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气息带来了安全感，青年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呼吸渐渐恢复了平缓。
　　龙毅起身将半开的窗帘合拢了些，房内恢复了暗色。他悄然走出卧室，在阖上房门的刹那，却听见里面又传来一声夹杂着愤恨和释然的哭呓——
　　“哥……我……给你报仇了……”
　　*
　　“我靠，怎么这年头这么多人网购？送个快递比老子拉破烂还累！”
　　又是半天忙碌过去，满头是汗的梁三骑着摩托回到仓库，取下头盔，暴躁地抹了把汗湿的头发。
　　“梁哥，您之前不是还嫌这儿无聊么？”
　　王东东递给他一瓶水，笑嘻嘻的扯出几年前梁三头一回做这工作时说的话堵他，“说现如今走两步就一个超市，网购的人都是吃饱了撑的！”
　　梁三被怼得一噎，喝完的矿泉水瓶冲着王东东身上砸，“老子还说过你这么欠，早晚要被打呢。”
　　王东东身手灵巧地一躲，嬉皮笑脸接过瓶子，“这不是被您打了么。”
　　梁三隔空点了点王东东的脑门，懒得再和这小屁孩胡扯，去水槽洗了把脸，拎着买的外卖饭菜就往方宏渐的经理办公室走。
　　“诶，梁哥，等等，小天哥好像还在里边呢。”
　　王东东想起刚秦天回来就钻进去找方经理了，忙知会了梁三一声。
　　梁三刚走到门口，闻言便停了下来，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了。
　　“抽不？”
　　他扔给王东东一根。
　　王东东接过，拽了手套掏出打火机点了，也打算歇一会儿。
　　“小天哥好像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大好，”王东东随口道，“脸色难看得很。”
　　“可能过年太累了，”梁三不以为意，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叼着烟咧开嘴故意问王东东，“你没觉着咱们经理这两天脸色也不咋的？”
　　“经理本来就白嘛，不过这两天好像看着是更白了点儿，啧啧，惨白！”王东东琢磨着，有点感动，“可真是辛苦啊经理，过年怕不是还加班呢，也太不容易了。”
　　“嗯，可能天天都在家里‘加班’。”
　　梁三没忍住，眉目舒坦的痞笑起来，王东东远远瞅着，却觉得像偷吃了鸡的黄鼠狼似的。
　　咔哒。
　　经理室的门开了。
　　梁三感觉大臂上的肉被人狠狠捏住揪了一转，顿时脸上的笑就扭曲了。
　　“这么闲？我多给你派点活儿成不成？”
　　方宏渐一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支了支眼镜，脸色不虞地对青年道。
　　“领导发话，不成也得成，”梁三靠近了些，借着身体遮挡大掌在方宏渐后腰揉了揉，“不过得下午安排，这会儿咱先吃午饭呗。”
　　方宏渐白了弟弟一眼，偷偷拍下了他不安分的爪子，扭头对秦天道，“这事儿没个真凭实据，咱们也没办法举报，如果弄错了可是会遭投诉的。”
　　见秦天脸色依旧严肃，他特意补了句，“你可别私自拆客户的包裹，什么事都得按规定来，知不知道？别为了点猜测把自己前途搭进去！”
　　“那怎么办！？”秦天的表情有些焦灼，还带着些难得的凶狠，“要真是，那得有多危险！晚一天不知会多害多少人！”
　　“你别轻举妄动，我先把这事报上去，再跟陈队长通个电话说明情况，”方宏渐拍了拍秦天的肩，“一切听警察同志的安排。”
　　“行，麻烦方哥了，你们先去吃饭吧。”秦天咬了咬唇，点头应了。
　　“嗯，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梁三目送秦天忧心忡忡地捡了货离开，和方宏渐重新回了办公室里，才问道。
　　“这是怎么了？”
　　方宏渐在电脑上敲打着报告，知道自家弟弟虽然看上去不太靠谱，但人却是嘴紧牢靠，便就和梁三简单说了下。
　　“小秦他觉得……送的货里可能有人偷偷夹带毒品。”
　　“嘶……这可不是小事。”
　　梁三拆了一次性筷子，两根交叉把倒刺磨平了，才递给男人，“他怎么发现的？”
　　“他说不清，就说是感觉。”
　　方宏渐夹了口菜，热腾腾的雾气把眼镜熏得朦胧一片，他干脆取了下来，捏了捏鼻梁，“说那个客户行事鬼鬼祟祟的，买的东西又杂又多，不像是正常人。”
　　“啧，这可不能算证据啊。”
　　“是啊，我也这么跟他说，但他还是很坚持。”方宏渐叹了口气，“我看他神色，感觉还挺肯定的。”
　　梁三摸了摸下巴，“奇了怪了，他那样子对这东西很是深恶痛绝啊。”
　　“正常人谁不深恶痛绝？”方宏渐翻了个白眼，取了眼镜，他一双比寻常人略淡的瞳色更清晰了，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日里还要年轻几分。
　　方宏渐筷子一顿，忽然抬眼盯住梁三，“你不会碰过吧？”
　　“怎么可能！？”
　　梁三声音都高了几分，生怕方宏渐不信，“哥，我是混了几年，但那也最多打架斗殴，可不碰这些玩意儿！”
　　方宏渐松了口气，这人要是真碰了，他、他就把他腿给打断，关在屋里，不放他出来祸害人。
　　梁三可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大哥心里对他的盘算，他只觉得秦天的反应确实有些过于奇怪了。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老龙什么情况？”
　　他倒不是担心秦天有什么问题，他是怕秦天万一有什么胡乱举动，把自己哥哥给连累了。
　　“也行，”方宏渐琢磨了下，“龙毅不是和陈队长也认识么，你问问他下午有空没，一块儿派出所见吧。”
　　作者说：
　　我们小天也是有故事的人儿


第63章　担心你
　　63
　　龙毅回到家时秦天正在切菜。
　　墙壁上挂了两颗番茄，锅里似乎炖了牛腩，一股牛肉的香味弥漫在厨房。
　　立春了，天气开始回暖，青年没有穿外套，仅着了件灰色麻花纹的毛衣，袖口挽在手肘上，头微微低下盯着菜板，背影劲瘦挺拔。
　　龙毅被寒风吹得冰凉冷冽的脸渐渐融化，紧皱的眉峰也归于平缓。
　　他没收着脚步声，秦天却好像没察觉到他回来了，继续切着菜。等龙毅走到小孩儿身后看见他手上动作时，心都绷紧了。
　　案板上的土豆切得七零八散的，块块不均匀，有的都切成了片，这会儿菜刀悬在半空刚要落下，锋利的刀锋正对着青年按着土豆的手指尖。
　　“松手。”
　　龙毅直接将刀从秦天手中夺走了，‘当啷’一声扔在旁边，捏起小孩儿另一只手看。
　　“啊，龙哥，你回来啦？”
　　秦天这会才回过神来，见男人皱着眉有些愠怒的模样，心虚地缩了缩手指，“没事，没切着。”
　　龙毅不由分说道，“去看会儿电视，这里我来。”
　　秦天对上男人的一双眼，左眼白蒙蒙，右眼黑沉沉，看不出情绪，却让他心中一颤。
　　“噢，好。”
　　晚饭的番茄土豆炖牛腩很香，秦天却没吃几块肉。
　　他想着怎么和龙哥解释自己的不对劲，话到嘴边好几次，却被男人拦下了。
　　“好好吃饭，”碗里被放了坨土豆，秦天听见坐在对面的男人的温声叮嘱，“有什么吃完再说。”
　　盯着碗里的土豆，秦天压在心底好些天的沉重一刹那消散了许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扬起脸冲男人弯了弯眉，“龙哥，我想吃牛肉。”
　　龙毅手一伸，就利落地挑了块肥瘦相宜的牛腩给他。
　　“这还是咱们常去买的那家的，老板才从老家回来，说这牛肉特新鲜。”
　　秦天混着土豆一块嚼着肉，神色恢复了往常的开朗，絮絮叨叨和龙毅说着琐碎的杂事。
　　“嗯，炖的有点儿老。”
　　龙毅舀了勺汤汁淋在饭上，淡淡地接了句。
　　“咳，我没注意，是煮久了些……”
　　秦天揉了揉鼻头，心虚地承认错误。
　　他一直在想201的事，的的确确分心了。
　　龙毅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又想起下午听到的消息，所有的情绪都又尽数化成了愠怒和担忧。
　　饭后的碗是秦天抢着洗的，龙毅没争，等秦天擦干手从厨房出来，发现男人已经坐在了卧室的床上。
　　电视上播着焦点访谈，恰好讲的是一宗特大毒品走私案的破获。
　　主持人正在采访还在戒毒所隔离的犯罪嫌疑人，“你后悔吗？”
　　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用瘦骨嶙峋的双手捂住脸，“后悔……我对不起家人……”
　　“当时为什么会吸毒呢？”
　　“那时候年纪小……被朋友带着，又好面子……大家都吸着玩，我不吸，没法在朋友间混……”
　　“你那时候知道毒品的危害么？”
　　“呵呵，知道不是好东西……但那时候初中还没毕业，成绩不好，家里又是乡下的，我也没什么文化，只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戒总能戒……”
　　“后来呢？”
　　“后来……当然戒不掉了……”
　　那年轻男人说着说着似乎毒瘾又犯了，双手双腿越抖越快，状若癫痫。
　　于是记者采访的人换了一位。
　　秦天站在门口，视线盯着电视屏幕，神色间除了厌恶，更多的是悲悯和哀戚。
　　“过来坐。”
　　屋子小，客厅的桌椅板凳只能够吃饭，时间长了坐着都不舒服。龙毅被青年带着随性了些，这会儿和衣坐在还没铺被的床上，拍了拍身边的床榻，冲秦天招手。
　　秦天老实地走了过去，蹬下拖鞋，盘着腿坐在了男人对面。
　　“龙哥……”
　　他脑子有些乱，喏喏地开口准备说点什么，腰却被男人搂住，身体往前一栽。
　　“坐过来点。”
　　龙毅手臂用力，把小孩儿捞在身前，“看着我。”
　　秦天听话地抬头，对上男人一黑一白的沉沉双眸。
　　“你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主意。你不打算说的事，我本来是不想问的……”龙毅面容平静，却听得秦天心中又愧又急。
　　“龙哥，不是的，我不是不给你说，”他急急道，“我、我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听我说完。”
　　秦天被男人带着烟味儿的指节抵住了嘴唇，“只不过这件事涉及到了你的安全……还记得上次我在病房里说的话么？”
　　男人的声音如同深潭，平稳，却藏着暗流汹涌。
　　秦天颤了颤嘴皮，“没忘。”
　　“说的什么？”
　　波澜无惊的四个字，秦天却听出了质问的味道。
　　“保、保护好别人的前提……是、是保护好自己。”
　　秦天咽了口唾沫，觉得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有点吓人，却又出奇的性感。
　　“不对。”
　　不对？
　　秦天努力回想，却只记得这一句。
　　“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