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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你活得还不错，有心情这样问晚上好。”笑着把朔让进门，Black把门重新关好锁严实，打开大厅的壁灯。朔环顾着他熟悉的景象，禁不住露出微笑。
　　“是不错。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现在卢克在东大区，卡因到了北大区，罗迪和阿贝尔留守艾缇利。东区的火一烧起来，就可以转战北大区。”
　　“听上去很完美，但还是要小心。皇家里那一双双眼睛说不定正要盯上你呢。”Black说着转身，“这个时间了，你该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夜宵。”
　　朔盯了他的背影片刻，在他要拐进走廊消失的一刹，出声叫住他。
　　“Black。”
　　“怎么了？”Black头也没回，随口反问。
　　“那家伙……洛华楠在哪？”


第103章　
　　回响在空荡大厅中的脚步声顿止。
　　Black转过身来。空间太过安静，一丝一毫的刻意都能轻易感知。他平视着朔，黯淡的灯光似乎没有映照进他的眼帘。
　　“他走了，和他弟弟还有拜昆一起。”
　　他停顿了一瞬才回话，听上去很自然，并不让人觉得是犹豫——这当然得看听话者是谁。
　　“……他弟弟的身体好了么？”提问的同时，朔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Black，并没现出下意识的思索。Black无谓地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大概好了吧。总之他们走了。”
　　“Black。”
　　低沉简短的一声唤成了休止符。压抑胶着的气氛仿佛霎时凝固了。
　　面具般的温和浅笑消失了，Black的面容显得平板机械，毫无生气。
　　“我本以为你不会这么快问到他的。”
　　朔眼中有一粒光点一闪而逝。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等着Black说下去，对方却不立刻继续这个话题。他用着读不出内容的眼神盯了朔片刻，但并不像在审视他，倒像是视线穿过他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与斐弥亚协商结盟这么重大的事，你只概括了三言两语，接着就是问他。难道……你在斐弥亚的时候，在做这件攸关你的奥维杜尔和所有人性命的事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那个人吗？”
　　朔仅剩的一丝表情终于也失去了，眼里反射着冰冷的精光。这才是旁人平素见到的，他惯常的样子。Black虽然可以看到他其他的侧面，但也是偶尔而已。
　　“他是我的人。”
　　他只抛给Black一句话，但在了解他个性的Black听来，这不是一句解释说明，而是一颗中子星。遗憾的是，Black并不怕它爆发。
　　“你有很多人。罗迪、卢克、卡因、阿贝尔，也包括我。你还有这整个俱乐部的员工，地下拳场的选手，‘新月’的所有人，还有边民。但是，”他忽然垂下眼帘，嘴角像是微笑一样弯了一下，却只呼出一口气，“他跟这些，跟我们不一样，对么？”
　　朔似乎没有接口的意思，然而Black也并不需要他回话。他倏地一挑眉，用冷凝的视线斜睨朔。
　　“我并不比你蠢，朔，我替你思考过，如果这个男人对你而言与众不同，那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答案是没有。他向你献出肉｀体，索取你的力量和庇护，除此之外，他为你做了什么？他付出过与你的给予相当的回报么？答案也是没有。他和贫民窟里那些供人发泄欲｀望的人没有区别。”
　　Black用控诉一般流畅有力的理据述说，口气却渐渐不能维持冷淡的嘲讽，开始变得高昂激烈。
　　“我们在一起已经是第十三个年头了，朔。我以为你明白我，就像我明白你那样。你该知道，你在我心里占有什么样的分量，虽然你装作不知道，但没关系，只要我对你来说是不可缺少也不可改变的存在，那就够了。你中意洛华楠，要留着他，这没什么，但说到底，洛华楠这样的人，只是一件消遣的玩具，休闲时间结束，玩具就该放在一边，不然会扰乱自己的生活和事业，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现在有时间去找一件不知丢在哪的破玩具么？”
　　这种演说一般的诘责，朔也是第一次从Black口中听到，但并不意外，作为一个前特工，尤其是游走穿梭于东欧诸国之间的前特工，必须是多面手，其中最关键的能力之一，就是掩人耳目的演技和强大的说服力。
　　朔理所当然能够感受到Black对自己的用心，这也是他一直选择相信他的原因，但事实上，朔亦同样很清楚，Black为什么会倾心于自己。
　　理由就在他刚刚落下的话音中。因为自己是“强者”。Black是一个崇尚力量的人，如果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就是那种能够打着解放困苦人民的旗号与阿斯塔尔争夺高位的人。然而朔却明白，Black并不在此列，他对于自己称王称霸没兴趣，追随强者、成就人上之王，才是他的愿景。
　　但是，朔自然了解自己。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无法成为Black期望的那种人。他对于力量、权势，其实并没有任何想法。行事全凭私心的人，成不了Black所认同的强者。他突然有点后悔，现在看来，也许应该早点让Black认清这个事实。
　　“你错了，Black。”
　　空气的流动一刹那静止了。Black略有些温度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眼里的光点像是惊异，又像是困惑。
　　“我的目标，只是打倒阿斯塔尔这个人，并不想获得这个国家的权力。”朔用笔直的视线望着Black，“你该知道，我的祖国对我而言是一个噩梦。十几年来，我每次回想起祖国，都觉得呼吸困难、浑身冷汗。祖国留给我的就只有痛苦，我一直这么认为，即使重新踏上这块土地也是如此。你最清楚，一个人如果不能爱他的祖国，该有多痛苦。”
　　他仍旧正直地望着Black，对方的眼光却不知何故下意识地闪烁。
　　“我一直坚信，我憎恨这个国家，直到我遇见洛华楠。跟他在一起，我居然回忆起了小时候那段美好的日子。在外面的时候，支撑我最终回到这里的，是对阿斯塔尔的恨，对祖国的恨，可是，这个叫作洛华楠的男人，他是第一个让我在想起祖国的时候，不是憎恨，而开始怀念的人。”
　　朔还在与Black对视，目光清冷如旧，对方却已完全失却了方才的从容，眼光没有焦点。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浑身上下都是你所说的弱点，但他不是玩具。”


第104章　
　　“你说只有消灭了所有弱点的人，才称得上强者，可是，真的所有的弱点都能被消灭么？如果注定无法克服弱点，该怎么办？自我否定？厌弃自己？还是索性去改变世界？”
　　如果世上真有毫无弱点的人，那也许会比超人更强大。但是，明知自己软弱无力，满身伤痕，痛苦，无可奈何，却还是坚韧地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不埋怨也不悔恨，一个人孤独地战斗到筋疲力竭，然后倒下……这样的人，才是人中的强者，即便走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也没有任何人或事物，能改变他。
　　朔没有把自己的心中所想道出来，他明白，即使Black听得进去，也不会接受。
　　Black僵直地伫立了许久，游离的眼光从朔面上渐渐低垂下去。朔无言地与他对立着，始终静望着他。忽然，对面动了一下。朔的瞳孔微一收缩。看清楚之时，Black手上已多了一把手枪，枪口指向了自己。朔看清那把枪时微微怔愣，神色的波动瞬间消失了，快到一般人无法分辨的程度。
　　Black保持着举枪准备射击的姿势。这在任何人看来，都应该是一个极具威慑性的动作，然而，朔却仍然只是正视着Black的双眼，没有后退一步。两人之间的对峙持续了一分多钟，倏地，Black手一扬，手枪抛给了朔，朔本能地接住。
　　果然没错。这是自己的枪，留给洛华楠的格洛克。这么说来，那家伙……
　　他抬起头，盯着Black的双眼。Black似乎也没有要再掩饰的意思。
　　“算了，我早就知道骗不了你。”他摊了摊手，轻笑一下，坦白道，“那把枪是拜昆和洛华楠的弟弟带来的。他们想让你去救洛华楠，不过当时你已经出海，手机不通。所以，他们来求我联系你。我没有答应，把他们赶走了。”
　　他极其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同朔的目光短暂对接。朔的眼中一丝厉色一闪而过。虽然他没有动声色，但Black感觉到，他今夜第一次动怒了。
　　所以说，究竟为什么会有前面那堆毫无意义的对话呢？明知道他是不可能会改变的。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么？
　　也许是。如果在他甫一发问的时候就告诉他，自己说不定现在还抱有幻想。朔用着前所未见的耐心跟自己探讨了一通生存哲学，只让自己从中提取出一个信息。
　　他，Black——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所憧憬、追随的一切，对于朔而言，都不如一个洛华楠重要。
　　朔开口了，声音依旧沉静，口气却不再平缓，“我以前说过，Black，我不会把走火的枪放在身上，我想你该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洛华楠在哪里？他弟弟和拜昆又在哪里？”
　　Black默然地直视着他，含着冰凉的笑意，淡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洛华楠什么情况、那两个人后来到哪去了，我什么也不知道，那和我无关。很可惜，我一直以为，说到底，这些跟你也是没关系的。”
　　朔定定地望着他在灯光中亦显黯淡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凝杂在一起，看不出愤怒、伤感还是无奈。片刻，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我让你失望了？”
　　Black仿佛沉思地顿了一顿，依旧淡然地笑着，眼帘微微垂下。
　　“这是你的私事。我应该早点想明白。”
　　是夜，朔并没有住在店里，借用了车库里的车，回到了首都的别墅。他原本就打算去店里看一眼就走，到了白天，繁华的街市太招人眼目。
　　院子久疏打理，房间的地面、桌面积了一层薄尘，朔不得不简单打扫。放下清洁工具，他把自己随意抛在沙发上，仰躺下去。
　　他不打算再去理顺思路、回顾今晚发生的事。事实已经清楚了，而他现在没有时间和习惯去分析得失，他是走在别人身前的男人，一直往前看、向前走，是他的责任。
　　关了灯的客厅，仿佛嗅得出寂寞的气味。他闭上双眼。
　　连日奔波，劳心劳力，饶是精力体力充沛如他，也理所当然地有了疲惫之感。但是，这种疲惫不单纯是身体上的劳累，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亏耗，即便累极，也无法倒头就能入睡。
　　这状态令他感觉到危险。不像是身经百战的他应有的，反倒让他想起刚刚加入雇佣军的日子。
　　那时，距离他从仰星塔出逃，已经过去了两年。两年间，朔过的大多是流浪拾荒生活，除此之外便是做苦工。他毕竟年幼力薄，又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干力气活对他而言是难上加难。但无论如何，他总不肯跪地开口乞讨，终日里食不果腹，遭人欺侮也是家常便饭。
　　起先，他只能忍受，因为没有反击的能力，直到有一天，他把一个污蔑他偷窃并以此要挟他供自己亵玩的富人打得口鼻窜血，朔才惊觉，自己已经长大了，虽然饥贫交迫，他还是活了下来，并且长得足够高，足够结实，能够保护自己了。
　　那次打架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他打伤的男人是当地呼风唤雨的权贵，强行将朔带走，要对他处以私刑，然而终究没能得逞，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