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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你今天老实地呆着，这很好。作为奖励，你现在就过来待命，应该会有你活动筋骨的机会，表现得好，阿斯塔尔大人也会很欣慰的。”


第113章　
　　“……他现在，有多高了？变壮了吗？”这是半晌的沉吟过后，阿斯塔尔说的第一句话。
　　Black也停顿了一刻，似乎有些始料不及，“我不知道您印象中的他什么样子，不过，如果是跟小时候比，那应该是变了不少。”
　　阿斯塔尔神情迷离地点了点头，面上无悲无喜，“他在哪里？他回来，是准备做什么吧。”
　　面对阿斯塔尔干脆的发问，Black淡然地摇了摇头，“我见你，只是要让你知道，你的故人回到了这里，其余的事情我不会多说，如果强迫我，您也明白的吧。”
　　说着，他张开口，指了指内侧臼齿，笑。
　　阿斯塔尔微微吐了口气，“不是只有电影里的特工才会那么夸张的么？你不怕万一？”
　　Black自如地摆手笑道：“也不算夸张，这应该也是一种自我防护的红线，迫使自己时刻绷紧精神，危险真的到来才不会麻痹。”
　　阿斯塔尔微微点头，显示出了解但不以为然的神色。“……我明白了，你不想说的，我不会勉强。不过，最后我还有两个问题想问，如果你觉得不想回答，我也不为难你。”
　　Black没有首肯，但也没表示反对。阿斯塔尔仿如无意地挨近，带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从你说话的方式，似乎跟你说的那个人相处很久了，那你应该明白，你现在做的事，对他是一种背叛吧？”他用了疑问句，话语中的肯定意味不言而喻，“我好奇的是，这样做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呢？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还是因为，突然发生了什么让你对他恨之入骨的事？”
　　Black脸上残留的一丝浅笑不觉消失了，表情淡薄得像一层影子。“好处，我没想过；恨的话……看上去像是这么回事吧，不过好像也不太一样。我一直都希望相信我‘领略’到并且‘折服’的东西，这能让我有确实存在的安定感，即使这种相信是盲目的，我也不愿自我否定。所以，我想见证，用自己这双眼睛，看见自己想看见的真实。充其量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吧。”
　　阿斯塔尔若有所思地听他说完，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对Black这番隐晦的回答明白了几分。
　　片刻，他忽然微微笑起来，神情耐人寻味。
　　“非常感谢您的坦白。虽然您不是为了好处而来，我还是会给您相应的回报。您可以得到金钱，但如果您选择留在我的阵营中，我相信，您会如愿看到想看的东西。”
　　Black不置可否地沉寂着。阿斯塔尔从衣袋里掏出手机，他并不青睐这种过于便捷而显得世俗的通讯工具，但便利终归是优势。
　　“最后一个问题。”低头操作一会儿，他把手机屏幕举到Black眼前。“冒昧地请问一下，这个人，您认识吗？”
　　Black依言看了一眼，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视线却犹如被屏幕吸住了，没有及时脱离。
　　“……这个人，在您的府上么？”
　　阿斯塔尔狭长的凤眼陡然一敛，“您果然认识。”
　　Black将视线从屏幕上那个男人抽离，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先生。”
　　“认识他的人，严格来说，并不是我。”
　　为会客室的二人添了一次水之后，拉贾汗便一直候在走廊的中厅，不大一会儿，前方电梯间“叮”的一声，红发的弗伦蒂亚从电梯里踱步出来。
　　“我说，”挨近拉贾汗，少年仰起脸，浑然不在乎暴露脸颊上的伤疤，深灰的眼睛半眯地盯住他，“阿斯塔尔是不是又带新人来了？他总是这样考验我。这次要用什么方法干掉那家伙呢？开膛破肚？还是勒死？万一眼珠舌头都出来了，阿斯塔尔会不高兴吧？……”
　　话到后来完全成了自言自语。拉贾汗不以为意，他伸出手，按在弗伦蒂亚肩上。
　　“你不需要这么紧张，孩子，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还记得你上次出任务吗？那是你‘淬炼’过后的第一次狙击，击中了将近半公里之外的人，阿斯塔尔大人也称赞过你的优秀，那位可是不怎么夸奖别人的。”
　　拉贾汗的话怎么听都是在激励，但男孩的目光却没有变得清晰。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拉贾汗倒也并不在乎他的神志是否清楚。施用了Ⅲ度提纯的吗哪制剂还存活下来的实验体只剩弗伦蒂亚一人，精神出现问题是在所难免的，情况是轻是重，因为没有参照，所以也很难说。
　　“我会给你机会，弗伦蒂亚，这里有个好活，内容就是把这个人找出来，但不要急于杀了他。如果你能做好这件事，阿斯塔尔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嘉奖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你会得到前所未有的认同。”
　　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是从Black手机相册里拷贝打印出来的。一切有价值的信息都被他事先删除了，只留下了照片。Black志得意满地等待着阿斯塔尔跟随着自己的脚本起舞，拉贾汗有这种感觉，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如他所愿了，不过这充其量只是阿斯塔尔弄清Black真正意图之前的暂时阶段而已。
　　照片似乎是在主人公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抓拍的，人物有点虚，但还是能看清长相和身形。照片中的男人体态健硕，秀拔的五官很吸引人，翠波流溢的眼眸和明亮的金发十分惹眼。
　　弗伦蒂亚接过照片，定定地盯着看了许久。
　　“这个人……”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好像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半天，他抬起头，看着拉贾汗，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稚气，看上去一下子把他的面相拉回了实际年龄。
　　“呐，我办到了，阿斯塔尔会抱我吗？”


第114章　
　　拉贾汗俯视着身高只及自己胸口的男孩。他仰望的眼神是全然的天真，仿佛与话语中的渴欲毫无关系。
　　把手放在弗伦蒂亚肩上，拉贾汗直视着他的双眼，像要把什么灌注进去。
　　“你的一切愿望，阿斯塔尔大人都会实现。”
　　弗伦蒂亚灰色的眼睛绽出迷离的光。他俏皮地勾了勾唇角，转身轻快地蹦跳着准备离开。
　　“信号灯摄像头。港口。车站。荒废了很久突然开始有人大幅度活动的地方。”
　　“明白了，我会按你说的布控。”拉贾汗似乎了然，并不质疑这一连串不连贯的词语，“我也会让智者院内部的情报网为你提供信息支持的。”
　　弗伦蒂亚不置可否地咕哝了一句听不清的话，一声道别也无地走了。
　　Black被安置在西塔一楼，距离塔外的戍卫室只有五十米远。正门内外有卫兵，但他的屋外、窗下并无看守。想逃走怕是不容易，但对于Black来说并非全无可能——显然，阿斯塔尔对此心知肚明，不过好像Black也没表露出逃跑的意思，否则他又有什么必要到这里来作茧自缚？
　　他应该也很清楚，对阿斯塔尔而言，自己并没有什么价值，暂时也构不成危害，所以对方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安顿好一切，天色已呈黛青。白昼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
　　金子般的读书时间泡汤了大半。没想到，连自由支配一天的时间都做不到——这么自嘲着，阿斯塔尔猛然记起，还有三天，年份便要转换了。
　　圣诞节刚刚过去。圣庇鲁阿尼特的街道上依旧张结着彩灯，店铺的橱窗里摆着圣诞蛋糕，烛台上点燃糖果色的蜡烛。住宅门上悬挂着冬青和槲寄生的小花环，甚至还有人在从不积雪的庭院里用泡沫做了一个雪人。
　　圣诞节跟阿斯塔尔无缘，但他依旧觉得十分讽刺。受奥林匹斯诸神祝福的国家，却要有形无神地过基督教的节日。
　　曾经，奥维杜尔苦心孤诣营造粉饰出来的富丽祥和正在被从内部绽露、扩大的黑影撕裂，慵懒的市民们却还在睡梦中，也许，醒来的那一天，就是他们死去的日子。想象着日后的纷扰将是何等地悲哀而又滑稽，阿斯塔尔禁不住笑出声来。
　　在拉贾汗的服侍下，一个人在顶楼自己房间的餐厅用了餐。平时除了待客，是不会使用一楼的宴会厅和餐厅的，更何况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
　　侍候主人饮食完毕，拉贾汗向他报告，派往兰托雷斯的手下有消息了。派去的两个人伪装成当地的边民同起义军接触，了解到不少信息，甚至还拍了照片，然而不幸被卷进了当地战事中，一人身亡，另一人侥幸逃生，现正在赶回首都的路上。
　　拉贾汗给阿斯塔尔看了事先发回的消息和照片，可知两方的势均力敌只在战斗打响后维持了三五天的时间，此后起义军节节进逼，跟一支莫名冒出来的队伍合流后更是如虎添翼，连战连捷。没多久，起义军消灭了镇守的政府军，占领了市政厅、警署，掌控了整个兰托雷斯市。
　　阿斯塔尔沉默地听完报告，然后起身。黄昏是他每天进行静修日课的时段，他一个人走进静修室，把拉贾汗掩在门外。
　　冥想之后，整个屋子已经沉入黑暗，阿斯塔尔打开灯，依照惯例诵习《古兰经》。只是，这一日的修习，他总能感觉到时间在前进。他知道，自己的心不静，这样下去，修习也没有效果。
　　名叫Black的客人给自己带来的消息，与其说令人讶异不已，倒不如说，很多原先想不明白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他已经回来了。回到我的眼皮底下了。
　　回到……我身边来了。
　　想起从兰托雷斯回来的人提到的来历不明的队伍，嘴角就不由得向上弯起。肌肉拉扯的弧度小到自己感觉不出。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暗影中的作动吧。清楚他来者不善，但具体不善到什么程度，居然让人好奇到兴奋。
　　希望尽快见到你。想要更多感知到你存在的证据。
　　现在……就要。
　　把《古兰经》端正地摆回供位，阿斯塔尔走出静修室，拉贾汗依旧立在他进门前的原地没动。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我要召集图林和智者院全体元老，召开智者大会。”迎着拉贾汗征询的眼神，阿斯塔尔淡淡微笑，目光冷冽。
　　“为了迎接大张旗鼓回来上演‘王子复仇记’的人，我们要把手上的底牌一张一张好好地打出来。”
　　拉贾汗没有多问，应了声是，便准备出去，走出两步，又听阿斯塔尔在背后自言自语般地地喃：
　　“……拉贾汗，那个晚上，你……”
　　拉贾汗转过身来，主人却没再说下去。他于是告退。
　　上弦月升上了夜空。阿斯塔尔静坐许久，方才起身。他缓步下楼，走到那扇卫兵分列两边把守的房门前。
　　“到楼梯口和电梯口去警戒。”
　　卫兵遵命暂退。阿斯塔尔盯了门锁片刻，从衣带上解下一把红铜钥匙。
　　打开门走进去，门又在身后关上。阿斯塔尔向室内走去，进入卧室。那个男人仍旧躺在床上，眼帘半张，没有透出一点光，看不出意识是否清醒。
　　整个人跟三天前来看时没有变化，但此时，阿斯塔尔却觉得他给人异样的感觉。
　　异样的熟悉。男人有效的身份信息明明什么也没得到，却突然感觉通透了。
　　结点就是朔？拉赫伊。从得知这个男人是朔的情人那一刻，一切看上去，都变得不一样了。


第115章　
　　静默地俯视了片刻，阿斯塔尔在床边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