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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院部楼下的公园，占地面积并不大，除了种植的植被外，就是中间的喷水池，喷水池四周有几排木椅，供人休息。
　　等颜晞赶到喷水池右侧时，靳昱扬正坐在木椅上，低头抽着闷烟，眉头紧皱，似乎有着重重心事。
　　这一刻，她心中一紧，不敢相信念大学时一直跟她念叨吸烟有害健康的靳昱扬，竟然有一天也会吸上了烟。
　　而且，靳昱扬夹烟的手势和弹烟蒂的熟练动作，一看就不是新手。
　　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缭绕烟雾随秋风缓缓散去，她不着急走近，而是等他快抽完烟时，才靠近。
　　今天的他没有穿白衬衫，而是换成了凸显沉稳气质的黑色衬衫。
　　察觉到她靠近，他立马伸手将烟掐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随即抬眸看向她，目光柔和：“我把纵膈畸胎瘤的事跟老师说了，你猜老师怎么说的？”
　　“周教授说什么了？”
　　“老师说他不准备做手术。”
　　颜晞震惊，忍不住问：“为什么？”
　　靳昱扬深吸一口气，长叹道：“老师看过片子后，跟我说他这个年纪已经看开生死了，不想再折腾了。”
　　“到目前为止那个畸胎瘤良恶性都无法判断，周教授为什么不愿意做手术？”
　　“老师说他的畸胎瘤体积不小，可能已经侵犯到肺，支气管或心包，也有可能远处转移到淋巴结，心脏等。而且，老师一直有脑血管毛病，早年还中风过，这一点又增加了手术的风险。”
　　颜晞视线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咬了咬唇：“靳昱扬，我不相信周教授那个纵膈畸胎瘤是恶性的，肿瘤标记物也不一定准，我现在就去劝周教授做手术，再去找胸心外科的陈主任给周教授做手术。”
　　起身正要离去，胳膊被一只手抓住了，“小晞，你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靳昱扬：“靳昱扬，我虽然不是胸心外科的，可我知道那么大的纵膈畸胎瘤手术切除是最有效的治疗，难不成你要让周教授去化疗或放疗，甚至让周教授就这么离开？”
　　顿了顿，她直接甩开靳昱扬的手，嘴角边泛起一阵讥笑：“你靳昱扬做的到铁石心肠，我颜晞做不到。”
　　颜晞赶到心内科病房时，周教授已经睡下了。
　　望着周教授安详的睡脸，她蹑手蹑脚退出病房，轻轻合上病房的门，刚转身便撞见了胸心外科的陈主任。
　　她主动打招呼：“陈主任。”
　　“颜晞，你也来看我老师”
　　她惊讶：“陈主任，你是周教授的学生？”
　　陈昂微笑点头：“我是周老师带的第一届学生，我马上有个手术要做，改天再聊。”
　　“好。”
　　走出医院大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颜晞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一沉，接听后语气冷漠：“有事？”
　　“小晞，后天就是中秋节了，我今天去养老院把你祖父接回家，我们一家人一起过中秋好吗——”
　　不等电话那头的人讲完，颜晞直接挂断，快速拦下一辆计程车，给司机报了地址：“师父，去绿韵路28号。”
　　司机愣了一下，确认道：“是颜氏百货的颜家的别墅吗？”
　　“是。”


第6章　
　　……………
　　四十分钟后，计程车抵达颜家别墅门口。
　　一下车，颜晞匆忙直奔别墅堂屋。
　　路过的佣工们见到她，忙弯腰鞠躬：“大小姐好。”
　　一进堂屋，颜东耀正在陪坐在轮椅上的祖父看电视，颜晞忙走上前，把祖父护在身后。
　　颜东耀见到她突然出现，满脸欣喜：“小晞，你回来了。后天是中秋节，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中秋节好吗？”
　　颜晞没有理会颜东耀，弯腰蹲在祖父身旁，伸手替祖父整理着衣领：“爷爷，跟小晞回养老院好吗？”
　　祖父看了一眼颜晞，又看向一旁的颜东耀，问：“小晞，你怎么不跟你爸爸打招呼？”
　　“爷爷，我不是颜东耀的女儿。颜东耀不是对外宣称他的女儿还在美国读工商管理博士吗？”话是对祖父说的，颜晞却冷眼看着站在她身旁的颜东耀。
　　此时，站在一旁的颜东耀脸色一阵阴沉。
　　颜晞忍不住讥笑一抹，既然他以她这个女儿不齿，那索性就当她不存在了。
　　推着祖父走出颜家别墅，正准备拦下一辆计程车，一辆黑色宾利兀自停在颜晞面前。
　　驾驶位车门打开，颜家的司机陈叔跳下车，走到颜晞面前：“大小姐，颜总说天黑不安全，让我送你跟颜老爷回养老院。”
　　颜晞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打瞌睡的祖父，勉强点了点头。
　　车子很快行驶在去郊外养老院的路上。
　　身旁的祖父已经熟睡，颜晞却没有丝毫睡意，她带祖父离开颜家都三年了，别说一家人一起过中秋，就连春节也没一起过过，甚至颜东耀都很少去看望患有老年痴呆的祖父？
　　有时候想想，还挺可笑的，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不认颜东耀这个父亲，而颜东耀不认祖父这个父亲？
　　把祖父送回到养老院，陈叔又把颜晞往市区送。
　　快到市区，颜晞看着前面专心开车的陈叔，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终还是问了出来：“陈叔，颜东耀真的要跟靳惠那个女人结婚了吗？”
　　“大小姐，抱歉，这个我不清楚。”顿了顿，陈叔认真说：“不过，我知道颜总很关心大小姐你。上个月，颜总冠心病犯了，他没请私人医生过来，特意要我开车带他去人民医院配药，配好药，他还悄悄去你的办公室看你，结果你人不在，去护士站一问，才知道你在做手术。”
　　颜晞忍不住冷笑：“他要看女儿应该去美国，不是去医院。”
　　………
　　隔天，颜晞休息。
　　吃好中饭，买了一篮水果，她去医院看周教授，到心内科才知道周教授转到了十二楼的胸心外科。
　　赶到十二楼，一推门病房门，靳昱扬正在和周教授下象棋。
　　下意识准备离开，却被周教授叫住了：“颜晞，你来了。”
　　颜晞自动忽视靳昱扬，提着果篮进病房：“周教授，我给你买了水果。”
　　“人来看我就行，买什么水果，浪费钱。”周教授轻斥一句。
　　放下果篮，思忖了一两秒，颜晞开口：“周教授，我想和你谈谈。”
　　周教授没有抬头，专心下棋：“如果是有关我体内的那个畸胎瘤，就算了。”
　　“周教授——”颜晞咬唇，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认识周教授好几年了，这是周教授第一次这样和她讲话。
　　“将军——，昱扬，你输了。”周教授放下手中的棋子，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颜晞：“颜晞，你今天什么班？”
　　“我今天休息，明天门诊。”颜晞答。
　　周教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靳昱扬：“昱扬，你下午不是要替我去上课吗？刚好颜也要去听课，你跟颜晞一起走吧。”
　　靳昱扬抬眸看向颜晞，目光温和清明：“好的，老师。”
　　动了动唇，颜晞欲言又止，好一会才与周教授道：“周教授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走到电梯口，靳昱扬按往下按钮，颜晞按往上按钮。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上行，颜晞快步进入电梯，电梯门快合上时，靳昱扬一个迅速冲进电梯。
　　“靳昱扬，你不要命了。”颜晞带着怒火脱口而出。
　　靳昱扬闻言，黑眸一亮，勾了勾唇角，眉眼处都染上了笑意。
　　颜晞蹙眉纳闷：“靳昱扬，你笑什么？”
　　“你刚才在关心我。”靳昱扬微笑回。
　　颜晞气不打一处一眼剜向他：“我没有关心你，你少自作多情。”
　　靳昱扬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颜晞嘴角冷哼一声。
　　看来大洋彼岸真是一个风水宝地，能让当年青葱羞涩的靳昱扬变成今天这般油腔滑调。
　　深秋的午后，阳光明媚和煦，阵阵微风迎面拂来，带着丝丝凉意，沁人心扉。
　　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掏口袋里红豆酥糖，刚摸到糖，瞥见身旁坐着的靳昱扬，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忙抽出手。
　　旋即，她冷着脸问：“你下午不是要替周教授上课吗？跟我来天台干嘛？”
　　“吹风。”靳昱扬伸手从兜里摸出烟盒，打开抽出一根，快速点上，猛地吸了一口，缓缓吞云吐雾，眼底浮起几丝自嘲：“当年千方百计劝你戒烟，如今我却吸上了烟。”
　　颜晞心微微一怔，她忍不住用余光看向身旁的靳昱扬。
　　透过缭绕的烟雾，她发现靳昱扬侧颜英俊硬朗，轮廓分明，线条完美，相比十多年前，多了几分沧桑沉稳。
　　翌日，中秋节，颜晞门诊。
　　原以为中秋节病人会少一些，没想到忙到傍晚六点多才结束。
　　返回住院部，她顺道去看了刘沁，给刘沁听了一个胎心，量了一下宫高腹围。
　　正要离开，刘沁叫住了她，伸手指向病床边柜子上的月饼盒：“颜医生，今天中秋节，这盒月饼是我亲戚亲手做的，你知道我血糖高不能吃甜的，要不你拿去吃吧。”
　　“谢谢，不用了。”颜晞婉拒，顿了顿，她解释：“我不喜欢吃甜食。”
　　刘沁又笑道：“颜医生，你就拿去吃吧，要是你不拿去，放在我这里，我怕我会忍不住偷吃，到时候血糖升高，又得麻烦你。”
　　颜晞尴尬笑了笑，旋即点头答应：“好，谢谢。”
　　出了医院大门，她跳上计程车后排，对司机说去郊区养老院。
　　司机快速启动车子。
　　很快，计程车驶进缓慢前行的车流中。
　　司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见她手中拿着月饼，便问：“姑娘，去养老院陪家人过中秋？”
　　颜晞轻轻“嗯”了一声。
　　“陪父母吗？我看姑娘你年轻不大，父母应该挺年轻的，怎么就去养老院了？”
　　颜晞转头看向窗外，没有再回答。
　　“姑娘，你是不是跟你父母闹什么矛盾，子女和父母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其实做父母也不容易的，其实是父亲，我也是做父亲的，我特别能理解做父亲的不容易——”
　　不等司机絮叨完，颜晞语气冰冷地打断：“师傅，麻烦安静，我要休息一会。”说完，她闭上眼睛往后背一靠。
　　司机讪讪点头：“姑娘你好好休息，我专心开车。”
　　赶到养老院时，护工正陪着祖父在阳台看月亮。
　　“爷爷。”走近后，颜晞蹲在祖父身旁，把手中的月饼举高：“爷爷，今天中秋节，小晞过来陪你过中秋了。”
　　祖父呆呆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慈祥笑：“小晞，你从学校回来了。”
　　“嗯，中秋节学校放假，我就回来陪你过中秋吃月饼。”颜晞伸手把月饼递给护工：“沈姐，麻烦你去切一下月饼。”
　　护工接过月饼：“好的，颜小姐。”
　　两三分钟后，护工把切好的月饼端过来：“颜小姐，你这月饼在哪买的？月饼馅我都没见过。”
　　“不是买的，是病人送的。”颜晞起身，伸手从盘中拿起一块月饼。
　　下一刻，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抨击了一下。
　　月饼馅是红豆酥糖。
　　她记得刘沁说月饼是亲戚手工做的，她差点忘了靳昱扬也是刘沁的亲戚。
　　等祖父睡下，颜晞才离开养老院，打车赶到市区已经快凌晨了。
　　回公寓，刚打开灯，兜里手机响了，从兜里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她愕然地愣了一下。
　　即便号码没有备注，可她还是清楚记得。
　　迟疑了一两秒，抬手滑动手机屏幕，接听：“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