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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用枪的话以我的枪法，不定会伤到自己人。

　　　　怎么办？

　　　　曾看过《一代宗师》的开头。开头的一场打斗就是发生在大雨滂沱之夜。双脚荡起层层犹如浪花的积水，挥袖之间带走百滴雨点，硬拳与手臂的每次接触，都会从衣衫上炸开亮晶晶的水花——这样的场景，本是只有影片上才能见到的，却是在今天就让我大开了眼界。

　　　　我惊讶于他们的强大，也在心中嗤笑我的弱小。

　　　　没有像电视里那样暴喝着增加气势，他们默默的攻击对方。王得强迫自己冷硬着一张脸；云焕则是一脸笑意。他知道对方快不行了。

　　　　和蔡维青一样，王得开始力不从心。

　　　　云焕一拳扫过，带着逼人的气势，然后一个转身，又携着劲风的腿，踢了过去。王得上气不接下气，挡过那一拳后，竟然没能及时再挡住那一脚，直接招架不住，被踢飞好远。

　　　　滚落在积水当中，王得气血翻涌，一时间没能站起来。

　　　　云焕扭扭脖子，笑着上前一步，逼近还在挣扎起身的王得，忽然他又止步了，似乎踩到了什么，他退后一步，弯下腰把那东西捡了起来——是刚刚那把被王得踢飞的手枪。

　　　　“王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很傻啊。”云焕笑了笑，把玩着手上的漆黑手枪，一步步走近慢慢站起、却摇摇欲坠的王得。

　　　　我大知不妙，急忙抬起枪，打算聚精会神的瞄准，从侧面偷袭，一击致命。

　　　　然而我刚刚举起枪，一颗子弹立马从远处向我飞来，那样的速度直接把空气和雨滴都给扭曲，我这样的身手，根本躲不开。

　　　　子弹直直钻入我的手背，镶嵌在血肉之中。

　　　　五指连心，剧烈的疼痛使我瞬间拿不住枪，仰天大叫，青筋暴跳，跪地痛哼。

　　　　“一个菜鸟。”云焕撇嘴，又继续走向王得，边说：“正好只剩最后两颗子弹了，王得，我可不想再和你继续玩下去了。”

　　　　手上火辣辣的疼，疼到心里了！我捂住左手，不停地呻。吟，大喘粗气，死咬着牙，怒目圆睁。

　　　　“哥！”“苏刑哥！”“苏刑！”很幸运，竟然有人与我的堂妹异口同声的担心我。以前可只有堂妹啊。

　　　　“没，没事！”我连喘气都已颤抖，“你们……你们给我呆在里面不要出来！谁出来我玩命！”

　　　　我一头撞进积水中，躬着身，死捂着手，咬牙闷哼，希望我的疼痛能够减缓，哪怕一点点……

　　　　殊不知，从我左手背上流出的、并没有一大滩血。因为伤口竟然在我刚刚中枪的后五秒，就把血给止住了，并且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动修复着。

　　　　有史以来，这次疼痛把我的神经末梢折磨得死去活来，脑中尽是想要晕掉的念头……原来中枪后不晕掉的话是这么痛苦，比那次上次中枪可不知惨了多少倍——但是我现在不能晕死过去。王得危在旦夕。

　　　　从积水平面抬起头，我半睁一只眼，另一只眼紧闭着，汗和雨浇灌我的全身，我望向王得的那个方向。

　　　　大雨的“簌簌”声在耳畔萦绕，密集坠入积雨之中，一圈圈荡漾、又被另一圈圈荡漾的波浪四处相撞着，把站着喘气的王得的倒映，扭得不成人形。

　　　　“早些给我老实点，我就不会杀你了。现在，你已经惹怒了我。”云焕慢慢抬起枪，踏水信步而行。“我留不得你，不然迟早出事……”

　　　　“所以……”

　　　　王得猛然发力，犹如一头临死反扑的狮子，蓄尽仅剩不多的力气，拼死一搏！

　　　　那样的速度绝对可以和美洲豹媲美，把落下的雨点都给带离了轨线。“飞毛腿”之名名不虚传。

　　　　“不自量力！”

　　　　云焕怒睁双眼，身体向后微微倾斜，屈腿再用力伸开，一脚踹在奔来的王得肚子上。由于力道太大，他像一只虾米，又像一个巨大的高尔夫球，被主人用杆子，打出了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砸落到我身旁不远处，溅起的水花都飞到了我的脸上……我一脸呆滞，感觉喘气变得微弱许多。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爬到了王得的身前……他后半个脑袋都埋在了水中……埋在了染红一片的水中……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天空，就算雨落到他的眼中他也不眨一下，灰色的焦距一直不曾动过……

　　　　他的心口偏左中了一枪，大概是在空中的时候，就被云焕开枪射击了……当时有些模糊的视线和听力，没看到他阴郁一笑……没看到他张口，没听到他轻轻的接着说，方才被打断的话……那句，所以，你死吧……

　　　　现在我好清醒，醍醐灌顶都没这效果，也许这雨变得更加冰凉，把我的一切灭得连渣都不剩……好像一张存储卡，格式化后手机反应变快很多……我现在的头脑当中，只存在了无限的悲伤，希望眼前的人还能转动一下眼珠子……其他都被清零了……

　　　　他真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子，我以为回光返照，他险象环生，福大命大的捡回了一条命……他动动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大概连发音这点力气也没有了……大雨落在他的胡渣上，我愣愣的读着他的口型……

　　　　他终于闭上眼睛……

　　　　以后……再也不会睁开了……他的身体随着夜中的温度，逐渐流失最后一点热度……

　　　　他说：“报仇！”

　　　　我不知道我哭没有，我只知道我很悲伤……很愤怒！

　　　　我张张嘴，竟然什么也没有吼出，倒是吃进了好几滴雨水……雨好苦涩……我站了起来……大雨如利剑插在我身上……我向云焕奔跑……不知痛觉……水在我的脚下飞扬……头发又在一根根变白……瞳孔紧缩，在变红……

　　　　……我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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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直到死【3】

　　　　“对付你用枪的话，简直会浪费了我的最后一颗子弹。”望着愤怒奔来的我，云焕泰然自若，不屑一顾的把枪收到怀里。

　　　　我一拳挥向他，给雨幕穿破了一个洞。

　　　　很是轻而易举，云焕接住我的拳头，然后用另一只手给了我脸上一拳。腮帮子和牙龈的接触。我头歪向半边，滚落到地上。

　　　　“我不想杀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到直升机里，等那小子……”

　　　　我从地上爬起，带起一身的水，又冲向云焕，挥舞着仅仅只有右手能动的拳头。

　　　　这次云焕直接没让我接近他，一脚就把我踹翻到水中，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不知好歹。”抖了抖衣衫上的雨水，云焕侧过身，走向直升机的位置。

　　　　我不知痛觉，又爬起来，不依不挠的再次奔向云焕。

　　　　风衣随风而摆。

　　　　云焕反身又是一脚。

　　　　“别逼我杀你。”

　　　　我又站起来……

　　　　摇摇欲坠。鼻嘴都是血，头发入鸡窝般散乱，湿透的刘海遮住了我的淡红色双眼。我面无表情，似乎毫无痛觉。

　　　　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女孩们在担心的叫喊我的名字……云焕在说什么……蔡维青的暴喝……丧尸拍铁门的杂音……

　　　　世界好安静……

　　　　站稳。再次朝云焕而去。

　　　　“你够了没有！”

　　　　云焕直接迎击，挡开我这毫无威力可言的攻击，一手肘打在我的脸上，再给我另一边的脸来了一拳，然后一脚再把我踹飞……

　　　　重重砸在水中。

　　　　蔡妍在哭。

　　　　我听不到……我感觉我好无力……但我想战斗，我想把眼前这个人杀了，可我做不到……我太弱了，弱的好可笑……

　　　　可我不窝囊，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

　　　　再弱又怎样？

　　　　重要的人离你而去，难道你还要坐以待毙么？

　　　　把那个人斩开啊！只剩下一只手，也要把拳头轰击在他的身上！因为这是你活下去的意义。

　　　　我们为战斗而生，为孤独而死。

　　　　我们的存在，只为守护。

　　　　我不愿看着星星发呆，把那个当作你，我要用那个人的血液祭奠你，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站起来。

　　　　迈步。

　　　　冲。

　　　　直到死！

　　　　“呵！”云焕昂头阴郁冷笑，把拳头抱在胸前，握紧。“我成全你。”

　　　　那一番凌厉的招式打在我身生，水屑飞扬……可笑的是，我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手之力。依旧无济于事，没能伤到云焕半分。

　　　　再次滚落到地上，丝丝血液浸湿衣衫，和雨水融为一体。伤口却又瞬间把血止住。

　　　　我真废物。

　　　　发丝接受雨水的滋润，又一根变白。

　　　　吃力的再次站起，刘海盖住渐红的双眼，我对云焕轻蔑一笑。雷雨下是我坚韧不屈身影。

　　　　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上前。

　　　　握紧拳头，再次挥击。

　　　　可我已经不剩下多少力气，太弱的我被他打得再次腾空，口鼻出血，重重滚落在地。我也很奇怪的，越来越饿……饿得连眼皮也不愿眨上一下。饿得连攻击慢到孩童都能躲开的地步……我居然想吃了他！

　　　　我在水中挣扎，像个快要被水淹死的人，我没有力气抬头呼吸。

　　　　我听不到任何声音，眼中也只剩下云焕。

　　　　终于，千辛万苦，我站了起来。

　　　　再次以饿狼般的眼神，透过发丝的空隙，盯紧了云焕。

　　　　他抬起了枪，对准了我。他阴郁的笑着。

　　　　“说过要成全你……给你个痛快好了！”

　　　　我依旧轻蔑一笑，毫不畏惧他那比黑夜还黑的枪洞。但我不敢动，潜意识中，现在的我，无法与枪械硬碰硬。

　　　　云焕昂头叹气，雨点打在他这二十七。八岁的脸上，似乎变得沧桑几分，“年少轻狂……但是狂，也要有点资本呐废物！”

　　　　“砰！”

　　　　布满老茧的食指，按下了扳机。

　　　　子弹破风而来。

　　　　我看到它直直奔向我心口，灼烧一路的晶莹雨滴。

　　　　我像个疯子一样，怡然不惧，不躲不避……我知道我也躲不掉的……我知道我快死了……尽管我这人再怎么奇怪，也是一个生命，生命就有枯萎的一天……

　　　　今天我这朵焉巴了的花，终于凋零了，连杆都要弯曲。

　　　　眼泪与雨水融合，从眼角滑落。我在笑……我不知道要笑什么。也许是临死前嘲笑云焕，也许是笑我的苦逼一生，也许……

　　　　嗡——

　　　　金属高频率震动，像在那次食堂，萦绕于耳畔，久久不散。我的笑容凝固。

　　　　不是什么异变突发……我只是感觉到……我、我的脑袋像炸了一般……什么都不见了，连悲伤都被消灭得一干二净……只有空白……我愣着，像是看着虚无，眼神空洞……

　　　　那娇小的身影，从我身前，徐徐倒在地上。像是电影慢放，她的微笑，她的容颜，她的眼神，她的嘴唇，她的手。她的一切，全都刻在了眼中。

　　　　我想把她最后的笑容记在脑海中……但我记不住，脑子像存储卡一样损坏了，怎么都打不开，什么都读取不了，也什么都装不进去……

　　　　可她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也许下次我就再也看不到了，我好想好想，把她记住……

　　　　希望黑夜中，你的温度是最热的。我会发现你，不会以为你是黑夜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