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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众叛亲离，四面楚歌。
　　得力的手下全部殒命，两个子女接连反目。就连自己千里之外藏于北荒中的本体，也真的死去了，一点气息也没能留下。最后翻盘的希望，至此也烟消云散。
　　魔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世三百余年，生生死死经历了无数，他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命尽于此了。
　　拼尽了一生杀伐征战，折腾了一辈子，到头来，却仍是两手空空着去，什么也不能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
　　魔帝呆望着天空，发出自嘲的低笑。
　　泠渊缓步走上前去，自剑鞘中抽出宝剑。
　　“水无洺，该上路了。”
　　水无洺慢慢转动着眼珠，盯着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水色眼眸。
　　“泠渊，你真的很像我……”
　　泠渊寒声道：“我从来不是你。”
　　“哼。”水无洺低哼道，“你向来自诩正义，可你看看，自己又做了什么呢——弑父夺位，与师尊乱。伦，甚至还背叛自己的种族，把人界的兵马引入魔域之中，让妖魔为人族所欺凌宰割！这样的你，又有何道德可言！你这个卑劣的篡位者，或许能耍些小花招来收买一些贪婪之辈，根本不可能驯服魔域众族，叫他们臣服于你的统治！”
　　“魔帝，你以为魔域中的那些部族，包括你今晚请来参加除夕盛典的那些族长、高官，都是真心实意地臣服于你？”泠渊说，“你错了。你惯来依靠用强力来压迫、威吓、剥削来要他人替你卖命，殊不知，人或许会因为你的强大而屈从于你，但他们永远不会因此便真心实意地信服你。”
　　水无洺冷笑，“所以你想说，他们不会臣服于我，但会愿意听你的？你收买了我的那么多部下，还不知靠的什么肮脏手段！”
　　泠渊道：“并没有什么手段。你的傲慢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看不到他们心底真正的诉求。水无洺，对于魔域中的大多数居民而言，他们要的不是杀戮，不是争霸，而是好生生地过日子！这两年来，我带着他们种植粮食，建设家园，他们看到了幸福生活的希望，自然便愿意跟我走。”
　　“就凭你那‘种田大略’？”水无洺嗤笑，“别自欺欺人了。要是我死了，魔域必将大乱，甚至还会被你引来的这帮人族肆意欺压，沦为阶下囚！水泠渊，不论你想要做什么，杀了我，你就一辈子会背负上弑父夺位的罪名，你就算要继承我的位置去当魔域之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泠渊哼笑一声。
　　“水无洺，你觉得，王位和名声两者对我而言，哪个更重要？”
　　水无洺张了张口，却没能立马答上。他犹疑了会儿，才道：“自然是……王位！不过，像你这么看重面子的‘伪君子’，在心里头肯定也很惦记你的名声吧！”
　　“错了。”泠渊拎起水无洺的衣领，凑近了他，一字一句道，“没有你，对我很重要。对于魔域里的大多数子民，也是如此。在这个世上，只要有你的存在，便有血雨腥风。你走了，不但魔域中的族民，就连人界，北荒，幽境，这些曾经被你祸害过的地方，也都会普天同庆的。”
　　水无洺脸色顿时煞白。
　　泠渊平静地举起剑，道：“水无洺，永别了。我会好好守护这个世界，直至这世上再也没有像你这样的黑暗存在。”
　　一道剑光，水无洺魔头落地。
　　*
　　魔宫后殿，魔帝部下众将与数千金盔军紧张对峙。两方人马都在密切注意着正殿广场那边的动静。
　　终于，自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双方翘首以盼，只见从阴影中逐渐清晰的面孔，赫然是——
　　“水泠渊！”
　　金盔一方，顿时欢呼雀跃。
　　“赢了赢了！真是太好了！”
　　“魔帝败了！哈哈哈！咱们魔域可算是送走了这个瘟神！”
　　更多的人围拢上去，激情欢呼：“水泠渊！水泠渊！水泠渊！”
　　“多谢各位相助。”在众人热切期盼的目光下，泠渊抱拳施礼，淡淡微笑着，温和而又坚定地说道：“从今日起，我便是魔域之主，必将带领整个魔域走向光明！”


第92章　两个泠渊？！
　　孟亦觉自睡梦中悠然转醒。他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胳膊，在柔软的被窝里翻了个身。
　　这一觉很长，睡得也很舒服，没有在半途突然被打断，也没有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半梦半醒之间，孟亦觉迷迷糊糊地想道，这或许是他两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了。
　　感受到从头顶正上方透下来的一点光亮，他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如蝶翼般的睫羽轻轻地颤动着。好一会儿，才完全睁开来。
　　一双水色的眼眸，就在他咫尺之外，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瞳如同蓝色的宝石一般精致，又让人联想到澄澈如镜般的蓝色湖面。
　　“早安，师尊。”
　　泠渊坐在他的床榻旁边，俯身下来，在他的脸蛋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孟亦觉喉咙里低低的嘟哝一声，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其间泠渊一直眼含笑意地注视着他，为师尊拉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又贴心地搂着他从被窝里慢慢坐起。
　　“睡得还好吗？”
　　孟亦觉揉了揉眼皮，一双蒙着雾气的漂亮眼瞳温和地望着面前的少年，嗓音软糯地说道：“我睡得很好。泠渊……”他打量着少年略显憔悴的面容，指尖慢慢抚过他的脸颊，“你一晚上没睡吧？”
　　泠渊握起师尊纤瘦的手腕，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一边轻轻蹭着，一边语气轻松地道：“昨夜忙碌了一晚上，的确没睡，不过我目前还不怎么累。”
　　昨晚——除夕之夜，水泠渊率领三千金盔军杀进了魔宫之中，斩首了为祸人间数百年的绝世魔王——水无洺，获得了反叛行动的全面胜利。
　　在大战过后，孟亦觉感到身心俱疲，倦意不住地上涌。他没有精力再跟着泠渊完成剩下的事情，便决定先行休息，在银镯之中购买了一个独立的安睡空间，躺到了系统给予的柔软床铺上，安心地睡了一个好觉。
　　再醒来的时候，泠渊也获得系统的准许，走进了这间独立的安睡空间之中，将前晚发生的事情向师尊娓娓道来。
　　*
　　水无洺死去后，魔域易主、风云大变。除夕当晚，恰是局势中最为紧张关键的时刻，叫人一刻也不敢放松。因为稍有差错，便可能被魔域中其它居心叵测的势力钻了空子，扩大战事，甚至引来第二波的兵变。
　　泠渊通宵未睡，加紧指挥金盔军平定宫殿内外的战乱。他布置在魔域各地的内线也纷纷将皇都的消息暂时压制下去，待到一切安定之后，再把事情传遍整个魔域。
　　而被泠渊请来皇都帮忙的人族众修士，则在他的安排下暂时住进了魔宫附近闲置的一处安全的府邸之内。
　　至于那些被禁卫军羁押在魔宫后殿里的魔将、高官以及各个部族的首领族长，自然也纷纷沦为水泠渊的俘虏。
　　在少年提着魔头走到面前的那一刻，将官们先前还抱有的期盼彻底落空了。众将当即乱成一团，有的恐慌紧张，有的愤怒咆哮，还有的干脆当场倒戈，急吼吼跑上前去对着泠渊跪地臣服，祈求他饶过自己一命。
　　对于如何处置魔帝遗留下来的这批人员，泠渊自然也费了不少心思，谨慎地斟酌考量。
　　全部杀掉或全部放过，显然都不是他的作风。后殿的这帮人里面有的追随魔帝多年忠心耿耿，有的则是被魔帝打败后强行收服而来，还有的是阴奉阳违的墙头草，情况复杂各异，不能一概而语。
　　亲眼见证了对决的结果后，大部分将官都选择了“弃暗投明”，归顺于泠渊。
　　他们出于各种各样的考量，或是为了保全自己或部族族民的性命而自愿屈服，或是因为憎恨魔帝转而选择了与杀死他的人站在一起，亦或是单纯地崇拜强者，在魔帝倒台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投靠了泠渊，想要寻求更强之人的庇护。
　　不过相对的，也仍有一批忠心追随魔帝多年的魔将，顽固地不肯招降。
　　譬如叶三、牛五、血七之流，即使魔帝倒台也依旧想着要杀死泠渊为原主子复仇。对于这拨人，泠渊没有心慈手软，见对方冥顽不灵甚至筹谋着东山再起，便一一处置，不再留予后路。
　　*
　　听闻泠渊仅在一夜间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孟亦觉心中欣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更对眼前的这个足智多谋的少年生出钦佩之情。他伸手拢了拢泠渊的黑发，浅浅地笑着：“团子比师尊厉害多了。”
　　“还是师尊厉害。”泠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师尊亲手打败了大魔头，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我配合得这么默契。师尊才是这次行动的头号功臣。”
　　“我？我并没能做得了什么……”孟亦觉摇了摇头，“这个局是你一手布下的，泠渊，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说实话，在行动开始之前我完全没有想到，你能把这盘棋下得这么漂亮，步步为营滴水不漏，几乎没有付出很大的代价就打得魔帝完败。估计就连在魔域混迹了多年的魔帝自己，也料想不到自己最后会输得这么惨吧。”
　　听到师尊发自肺腑的夸赞，泠渊的嘴角微微翘起，显得很开心。他顺势埋到师尊怀里，“师尊，我昨晚的确忙了整整一通宵，现在真的好累。”
　　“你在这里睡一会儿吧。”孟亦觉起身道，“我起床去准备些吃的，等你醒了，就有好吃的可以吃了。”
　　“师尊你先别急着走。”泠渊却拉住了他，把他扑到榻上，“我好累，师尊抱着我睡好不好。”
　　孟亦觉忍不住笑了，“你都多大了，还要师尊抱着睡。”
　　“我的体力已经耗尽，维持不了人形了。”泠渊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师尊，就当是奖赏我大功告成，可以吗？”
　　说着，他就累哼哼地缩小了下去，很快便只有一个晶莹的水团子圆鼓鼓地躺在榻上。
　　孟亦觉爱怜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终是爬回到被窝里，把软绵绵的团子抱住怀中。
　　水团子心满意足地躺在师尊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哼哼地咂巴着嘴巴，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
　　待团子睡去，孟亦觉将它小心地安放在被窝之中，盖好被子。他在盥洗室中仔细洗漱一番，遂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安睡空间。
　　一阵眩晕的光芒闪过，他从银镯中脱身而出，回到了现实世界。
　　然而，他刚刚站稳脚跟，却立刻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孟亦觉下意识想要挣扎，回头一看，竟见水泠渊站在自己的身侧，温柔地拥着他。
　　“泠……泠渊！”
　　孟亦觉顿时大惊，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他一眼，又看向旁边桌上的银镯——这里不是别处，正是东宫之内，他原来的寝殿里。
　　但是……刚才泠渊不是进入了他的银镯里，还变回团子原形躺在被窝里睡了吗！
　　既如此，那现在眼前的这个“泠渊”，又是谁？
　　泠渊含笑，“师尊这么惊讶，看来是见过他了。”
　　“‘他’……？”
　　孟亦觉一怔，只听泠渊道：“银镯里面的那个，是我的分裂体。现在师尊眼前的我，是我的本体，半个时辰前才从西南封地里赶回来。”
　　孟亦觉呆了数秒，随即想起了泠渊的“分裂”特性，反应过来。他看看那镯子，又定眼瞧了瞧面前风尘仆仆的少年，身上的银狐毛斗篷还来不及脱去，方知这便是真正的“泠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