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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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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夫问:“国公知道昨天家里发生的事情吗?”
“昨天?”父亲说:“不是给景云的母亲过生日吗?”
孙大夫问:“昨天,府中的两位公子仿佛是冲突了。原因和过程在下不太清楚,可是大公子把少公子打伤了。”
“啊?!怎么回事?”
听大夫讲了昨夜出诊的情形,父亲大吃一惊:“怪不得昨天景龙一整天都没露面。原来他没有去黄桑峪口。”
最初的吃惊过去之后,父亲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父亲对孙大夫说:“我这个幼子,头脑清楚,他是从来不办糊涂事的,他绝不会在宾客盈门时生事。必定是景云生事的。我马上就叫他来问清楚!”
孙大夫说:“国公且慢。两位公子为何冲突,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国公可有想过,就凭大公子,怎么可能打伤少公子呢?他应该无论如何不是少公子的对手才对啊。”
父亲回过神来:“是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孙大夫说:“在下问过少公子的从人了,说是当时少公子突然身体不适摔倒了,大公子是在少公子非常不适的时候打伤他的。”
“不适?”父亲一个激灵,心脏瞬间紧缩起来,背上一阵冷汗,宿夜的一点残酒登时就全醒了。
他看着大夫。他的脸色变了一变。他说:“你是说,他头痛?”
孙大夫点头道:“正是。”
父亲跌坐在椅子上,脸色发青,有好一会儿不能说话。
过了一会儿,父亲回过神来,他说:“你诊过脉了?是,还是不是?”
孙大夫说:“暂时不能确定。脉象上看,似乎不是。症状上看,很像。”
“不会的!”父亲喃喃地说,“不会的。我的预感不会是真的。”
父亲说:“这么多年来,他一次也没有复发过。我叫他回来的时候,道济也说他情况很好,没有什么异常。他回来之后,你不是也查过多次吗,一直都很好啊。道济给的混元丹,他也一天都没有停过。”
孙大夫说:“是的。不久前少公子带了几个兵爷回来时,我还给他把过脉,脉象都很强健,没有任何不正常。”
父亲说:“就没有别的可能导致相似的症状吗?”
孙大夫说:“确有别的可能。听少公子的从人说,这些天他们在清风寨的训练非常艰苦,累倒的士兵,远远非止一二,少公子凡事身先士卒,劳心费力,可能是有些劳乏过度了,加之为了赶回家来参加寿宴,前天又没有睡过什么,可能只是一时没有休息好而导致偶发的头痛。他打小就是有病根的,颅内本就有些隐患损伤,劳累过度后,头痛得比平常人厉害,也是可能的,未必就是复发。现在从脉象上看,也只是劳乏过度,没有别的迹象,难以确诊。国公应该记得当年的情形,此病起病之初,脉象是不明显的。”
孙大夫说:“以昨天的脉象来看,与当年夫人起病时,还是颇有不同,所以,孙某也拿不准,不敢确诊。毕竟,少公子在清川这么多年,练过多年的童子内功,气息深厚,还有混元丹一直护着,又更年轻强健,和夫人的体质完全不同。退一万步讲,纵然是复发,也不见得就发展那么快,或者程度那么严重。”
父亲说:“希望只是一时劳乏啊,希望不是。先生知我只此一子可堪造就。这么多年,我忍痛割舍父子之情,让他一直在清川,一直在道济师徒身边,就是为了此事,就是为了要保全他啊!”
孙先生说:“在下明白。所以,在下心有疑惑就立刻来告知国公了。眼下没有确诊,国公也不用心急太过。少公子昨天头痛时,不巧被重击头部,头部受了不轻的震荡损伤,后来的再次流鼻血、持续呕吐、疼痛恶化,也可能是因为脑震荡而引起的,并不是第一次头痛的延续。”
“这个畜生!”父亲怒道:“他明知道他弟弟是有病根的,还下这么重的手伤他头部!”
孙大夫劝解说:“唉,事情已经发生了,国公也不要太生气,孩子们之间,冲突也是常有的。大公子也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或者失手,未必就是存心要打得那么重。在下此来,也不欲令国公父子失和,只是提醒国公,务必要告诉少公子切切不可劳乏过度啊。此病若是从胎里带来的,尤其忌劳乏,劳乏越甚,发作就越凶猛,越棘手难治。不管是与不是,少公子都一定不能太劳累了。”
父亲感激道:“先生此来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还请先生这些天照顾好他,勿令加重。今后,我一定会更多留心他的。”
孙大夫说:“这个自然。不过,就算不是,就算这次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内脑损伤,他也必须卧床多静养几天,不能好一点马上又去兵营那般劳乏了。国公一定要看住啊。在下会给他开一些补益之药,不论是与不是,都防患未然。道济师父给他的混元丹,也无论如何都不能停。”
“多谢先生。”父亲说,“我一定会和他好好谈谈,让他在家好好休息调养的。”
孙大夫说:“在下要相告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国公若没有别的事情,在下这就告辞了,过去再看看他。”
“孙先生!”孙大夫走到门口,父亲又叫他回来。
“先生,无论是与不是,此事,都不必张扬。特别是,不必让景龙自己知道。没有完全确诊之前,都不必让他知道。丁舅爷早饭后就要回临水,暂时也不必让他知道,免得他担心害怕。就说,景龙还在峪口没有回来就是。”
孙大夫拱手道:“那是自然。此事紧要。在下会守口如瓶,不会不知分寸的。”
父亲难过地说:“他是个好孩子,上天不会这么残酷,让我这么早失去他母亲,又早早失去他。”
第六十三章 安息香
“去把这个点上。先王赐的上等西域安息香。放在靠近床的地方。他会睡得好一些。”
父亲吩咐完下人之后,就在你床边坐了下来。
他看着你。有很长时间,他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你的脸了。在你脸上,他辨识出你母亲的下巴、嘴唇和鼻子。一阵心酸直冲咽喉。
你感知到父亲的到来,但是你痛得什么反应也做不了。
你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你全身心都沉浸在和它的搏斗当中。你只能完全地静止不动,让自己没有任何多余的能量消耗,才能有足够的力量抵挡住它。你觉得只要稍微动一下,哪怕是睁一睁眼睛,翻一下身,说一句话,它就要击垮你,而你就要全线溃决,被它冲卷着,掉进那个无底的深渊了。
你听到父亲在问吴顺情况。吴顺说,鼻血是完全止住了。但是,你的情况还是时好时坏。孙大夫早上来的时候,你和他说话,还自己坐起来喝了点粥,可是大夫走之后不久,你又开始不舒服了,你把喝的粥都吐了,然后就这样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地闭目躺着,也不能说话,也不能开目视物,对什么都没有反应。
父亲仿佛是在问吴顺打架的事情。你听到吴顺的声音在轰隆隆地响着。他们的对话就像雨点一样打在你朦胧的意识里。你不时地被某个词触发的熟悉感惊醒了一点,但是,你想不起来那熟悉感后面到底是什么。你在这些没有语义的声音里时而被推到很高的浪尖上,忽而又被压在深深的浪底下。你模模糊糊地觉得把自己和世界系在一起的缆绳,它们正在一点一点地松开掉。你知道自己应该勾住什么,让这个联系不要断开去。但所有的岸边都是滑滑的,你找不到可以着力的地方。
就在你觉得所有的缆绳都要松开的时候,你忽然被什么拉住了。受到这个触动,你脑中的一片迷雾里,忽然又有了一点清明。随着那点清明的逐渐扩大,你心里又明白了,那件拉住你的东西是一股穿透力非常之强的香气。它就像是一根救生索一样,笔直地穿透了你脑中黑色的浓雾,在那雾中开辟出了一条清晰的道路。你努力地让自己的意识攀缘住它。你努力地攀紧了那特别的香气。它源源不断地从外面进入你的肺腑,不断扩大着那条路。
你再次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你听到父亲对吴顺说:“你守了他一夜,去休息一会儿吧。我会在这儿守着他。”
你再次努力了一下,你把意识一圈一圈地缠绕在那香气上。你觉得胸口的恶浊和反逆正在变得淡薄,那个堵住空气进入的东西,正在消失。越来越多的新鲜空气涌入了你的肺里。
你感觉到有什么动了一下。随即你意识到那是你的手。是父亲把它握住了。你感觉到父亲皮肤的温暖,感觉到他皮肤上的皱褶,他握紧你的力量。你的意识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力量靠了过去。你靠在那个力量上,心里一阵松弛。
你听到父亲说:“现在就只有我们父子俩了。景龙,你觉得痛得厉害就出点声吧。你想怎么出声都没关系。不要这样辛苦地忍着。吴顺说,你连一声都没有哼过。父亲知道,那是有多困难的。”
父亲说:“你不用怕让我担心忧愁。我们是父子。你的身体感觉到有多痛,我的心也就同样感觉到有多痛。我们是一体的。”
一阵更为剧烈的疼痛席卷过来。你痛得像被五马分尸,心里只想能够立刻断气结束这痛苦。你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垮塌下去,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在土崩瓦解的虚脱感中,你控制不了自己,身体强直地一阵抽搐,你迷迷糊糊地呓语了一声“母亲”,两行眼泪顺着你的脸颊流了下来。你觉得头被人扶起来了一点,有人在你嘴里塞进了一条毛巾,你下意识地死死咬住毛巾,把想要失声大叫的冲动拼命关在咽喉之中。你恍惚中感觉到父亲紧紧抱住了你。父亲在你耳边说:“再忍耐一下,儿子。它马上就过去了。马上就会过去了。父亲和你在一起的。你母亲也和你一起。我们都和你,在一起。”父亲的眼泪连续不断地落在你的皮肤上。父亲紧紧把你抱在怀里,泪水纵横地说:“惠英,惠英,请你在天上保佑我们的孩子,不要让他受这样的痛苦。”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你高度僵直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了。你松开了咬着的毛巾,它掉落在枕头上。你全身大汗淋漓,成串汗珠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滚落。随着疼痛的减轻,你慢慢地恢复了清醒,但是还没有恢复力气。
父亲小心地给你擦着满脸的冷汗。你看着父亲,你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父亲说:“不用说话。你要说的,父亲都听到了。父亲知道你想说你不要紧,也知道你想说自己不孝顺累父亲担心,还想解释打架的原因,还想说这都是误会,不用因此破坏家庭的安宁。还想请我顾及姨娘,不要因此惩罚景云。”
父亲说:“儿子,你不用辛苦地把这些话说出来。父亲都能听到。父亲都答应你。我不会着急,不会对景云大发雷霆,也不会责怪姨娘。凡是你心里希望父亲做到的,父亲都会为你去做到,都会按你的心意去做到。”父亲说:“你是我的儿子,你所有的心意,父亲都是明白的。”
父亲说:“父亲还知道,你心里在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儿子,你是太辛苦了。你不用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的肩膀上。父亲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但是,这场战争,它实在是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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