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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灯-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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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带灯和竹子一到镇政府,镇长竟然也没睡,还等着。听汇报说:没等王后生张膏药上访就从县城找回来处理了,镇长喉咙里嘎啷响了一声,说:我就知道你们能办事,也办得了事!
第150节 鞭炮在屋檐上响
第二天中午,张膏药来到镇政府大院要找书记和镇长,书记和镇长在办公室研究事,白仁宝赶紧跑出来,说:钱已经给了你,你也写了再不上访的保证书,你还要干什么?!张膏药说: 我来谢呀,给政府放一串鞭炮!
张膏药果然在院子里放鞭炮,还大声说:政府好,政府好,我的问题解决了!他提着鞭炮转着圈儿放,放着放着炮仗皮崩了手,就忽地一扔,鞭炮扔在了屋檐上,烟雾和炮仗皮罩了屋檐下刘秀珍的房间门窗,刘秀珍呀呀地叫。书记和镇长也从办公室出来了,站在台阶上笑。镇长说:带灯呢,竹子呢,喊她们出来!
带灯和竹子在房间里还睡着,睡得太沉,院子里再响动都没醒。
第151节 给元天亮的信
像树一样吧,无论内心怎样的生机和活力,表面总是暗淡和低沉。 树中的水分在心中循环反复不停地轮回,那是别人看不见的而我能看到的生命线。树根在地下贪婪地寻找和汲取水流于体内急切而幸福地运行,然后变成气变成云,天上就有白云彩霞又成为树的追求和向往。现在树心发成千般叶子,叶子全蔫得耷拉了,只为迎接雨的到来。
正是近晚,我突然喜欢了近晚的山风,哪个季节哪个早晨或午后的风也没有它持续和耐烦,能抚慰畅想。晚风有太多的话语说给叶子,太多的交代留给树木,太多的无奈留给夜晚。
几天没有给你说话了而觉得竟然没法张嘴。想说说昨天在坡上滑了个屁股蹲儿把裤子绊个口子,想说吃了架嫩五味子把嘴吃烂了,想说山鸡中的小母鸡其实很精神很风采,想说其实我总是想着你没有忘。我想说也许我不发信扰你是最好的对你。我想说我现在觉得整天在山上跑在地上跑像头兽我有点自卑。
想要什么就是缺少什么吧,这十多天怎么睡前醒后就想几遍猪蹄儿鸡翅和炸臭豆腐片儿。但不能吃,我有些胖了。就像人的思想意念里很想要什么常常又要不得,只能疲疲地空想象。人实在是一株有思想的芦苇,但我想当野芦苇,野芦苇心是实的而且芦花更经风。
风把一枚羽毛吹拂到了我的头顶,谁的羽毛呢,是黄鹂的是白眉子的还是鹳的,在斜阳的余晖里灵光闪动。我突然觉得你能画画吗,你应该会画画,那你就画一幅画吧:远处的山头一只小鸟在欢快啄着草籽,边上写个归;山地上坐一村妇,在微笑着相思,身边的青葱开着百合,边上写个爱。
读了一本杂志,上面说到佛不问三句话:不问自己在哪里,不问什么时间,无关乎生死。我的心突然觉得我是进了你庙里的尼姑。有这个想法我很是高兴和安然,同时也释然自己把自己从庸俗中解脱出来终于到达永恒的路口。我给自己有了定点和起点的,同时我也掉下几颗泪。像天空艰难刮落浮虚的酷霜让天空走向肃穆和冷静。让我在你的庙中静心地修行,边修边行。
第152节 领陈大夫去给王随风的男人看病
镇西街村的李存存和南河村的陈艾娃都给带灯捎话,让去吃蒸卤面:豆角熟了,土豆和豆角拌的蒸卤面特别好吃。 带灯没去,倒到王随风家来看望王随风的男人。王随风上访上得成了神经质,根本不听劝说,但王随风的男人老实,听说病了,带灯就可怜他,买了一纸箱的方便面,还有一包火腿肠。王随风没在家,男人在炕上呻吟,没有打针,也没有吃药,脚都肿了。带灯想给那男人开药方,再抓些药的,但他脚指头按下去就一个坑儿,担心自己治不好,便出了门去找陈大夫。
陈大夫说:他腿肿了,你瞧我这腿。把跛着的那条腿提起来,放在凳子上,像放了一节死长虫。他不肯出诊,出诊就要出诊费。带灯说:你积些德,也不至于走路路不平。陈大夫说:就你咒我。带灯说:我请不动你,让工会曹老八请你。陈大夫说:曹老八我不怕。你咋不说年底个体医生要换行医证呀?带灯说:你还知道呀,我偏不说!
陈大夫在王随风家给王随风的男人号脉,说患的是脑血管硬化病。带灯说:怪不得他病得重,你开药方,我也学学。陈大夫有些得意,就讲用药的道理:黄芪生温收汗固表脱疮生肌,气虚者莫少。人参大补元气止渴生津调脾益胃。甘草温调诸药。苍术除湿。柴胡味苦能泻肝火,寒热往来。当归生血补心。黄柏降火滋阴骨益温热下血堪任。升麻性寒清胃解毒,升提下陷。细辛性温少阴,头痛利窍通关。陈皮甘温顺气宽膈留白和胃消痰。药方:黄芪蜜炒15克,人参15克,甘草炙15克,苍术米泔浸炒15克,川芎15克,升麻12克,柴胡15克,陈皮12克,黄柏酒炒12克,蔓荆子12克,当归20克,细辛15克。喝五服。带灯说:好,你回去了就在你药堂里抓好,明天我取了送过来。陈大夫说:那药钱。带灯说:恁俗气?没药钱!
出了王随风家,陈大夫说他走不动。带灯后悔来时把摩托让竹子和段老师去县城买衣服,他们就站在路边等顺车。等来的竟然是镇政府的小车,带灯正拢头发,发卡还在嘴里咬着,腿一乍,把小车挡住。陈大夫说:你神!
小车上连同司机四个人,都是镇政府大院的小干事,他们奉了书记的指示,到一些村寨采购了土蜂蜜、木耳、黄花菜,还有土鸡蛋和腊肉。书记每季度都让采购些土特产要给县上一些领导和部门送,他送礼公开,说:这不是行贿,是联络感情,一份土特产值不了几百元钱,却给樱镇换回的是几万元几十万元。以后凡是对樱镇有利的,都可以送礼,经我同意了账就报。带灯上了车,要车上人再挤挤让陈大夫坐了,说:把陈大人捎回广仁堂,将来你们谁病了,陈大夫会好好给治的。
这些小干事都是镇政府的长牙鬼,刁蛮成性,拉帮组伙,带灯平时不和他们多话。他们采购了土特产后在村寨里吃了饭喝多了酒,对带灯大加奉承,然后大夸他们自己的本事大,该逛的都逛了,该拿的补贴照拿。再然后又说镇长这次没给妇联主任的助手发一百元补助,他们要喝酒后嚼十分钟茶叶了就去镇长那儿去闹,不把事说成是龟孙子。翟干事能吹,还吹他来镇政府工作四年了,经历了一场大水,目睹了镇中街村的一场大火,见了大美女带灯和竹子。他们像狗屎一样烦人,带灯就不说话,拿手捂鼻子。
把陈大夫送回广仁堂,竹子和段老师在一家小饭店里吃石锅炒粉,见了带灯,拉进去就一块吃,不吃不行。吃了一会儿,对面桌前的凳子上蹴着一个人,也是吃了炒粉,用茶水咕噜咕噜涮嘴,只说涮了嘴该吐呀,却一仰脖子咽了。带灯不吃了,扭头往店外看,元黑眼的老婆就迈着八字步走过来,这胖女人穿着一身的黑,袖口却镶着浅花白边儿,头梳得光光的,站住了,仍然是八字步,双手勾在腹下,说:他婶呀,吃了没有,老人身子还好,娃还乖?带灯每每见着这女人了,就爱看这女人的神气,那叫做婶的回答着问候,却低声告诉了元黑眼又和谁谁勾搭了,这女人倒说:让他折腾去,他折腾倒给我省了事!带灯要笑没有笑,却远远瞧见了两个人,白色的西服,白色的西裤,连皮鞋都是白色的,拐往去镇政府的那条巷去,心想,来镇政府办事的,穿成这么怪异?!蓦然觉得是自己的丈夫,定睛看时,果然就是。
第153节 丈夫回来了就吵架
丈夫的头发留得很长,油乎乎的,和丈夫一块来的那个人也留着长头发,但他头发稀了顶,在脑后束个马尾巴,也是油乎乎的。丈夫介绍说那人姓毕,是山水画家,了不得啊,一张画能顶山里人卖三头牛哩,他这次回来,就是陪毕画家采风的。带灯当然热情而客气,说画山水就应该到樱镇来,秦岭里最美的地方就是樱镇啊!但带灯看不惯他们油乎乎的头发,觉得脏。她把丈夫叫到一边,说:你咋打扮成这样?丈夫说:有派儿吧?带灯说:那一年元天亮回来,就一身黑衣裳,小车到樱镇街口就停了,步行着进来的。你才出去了几天,穿一身白,留这么长的头发,怪物呀?丈夫说:艺术家么。带灯说:屁艺术家!是小公园了才讲究这儿栽棵树在那儿植一片花的设计哩,秦岭上的草木都是随意长的!丈夫说:你不吃这一套,有人吃这一套嘛,我这次回来之所以打扮了,又带了毕画家,还不是要给你长脸的?!带灯说:恶心!
带灯要丈夫把长头发剪了,丈夫不剪。带灯说不剪就不剪吧,你们也把头发洗干净,丈夫也不洗。带灯去打扫镇街上他们曾租用的那间房子,还拿出了一套新被褥,丈夫却一定要在旅馆里包房间,一间是毕画家的,一间是他的,让带灯也住过去。带灯说:我有宿舍,我笨狗扎的什么狼狗势?!
夜深了,带灯在宿舍里等候丈夫,镇长进来了,说:你丈夫回来了?带灯说:嗯。镇长说:刘秀珍说你丈夫带了个女的,我说不可能吧,后来才知道不是女的。带灯说:你是不是说我丈夫也男不男女不女的?镇长说:画家么,就是要人认得是画家嘛!我能不能请他们吃顿饭?带灯说:是想要画呀?人家的画你买不起,一张上万哩。镇长说:杀人啊!!带灯说:在樱镇没有人肯信的,我也不信,可这是真的。镇长说:那你丈夫的画呢?带灯说:他的不值钱,在城里卖几千元吧。镇长说:哇,那你钱也多得能砸死人么,我该傍富婆了!带灯说:我们家他是他,我是我,我工资也够我花了,我不稀罕他那钱。如果镇上要办事用画,那就得买,我可以让他便宜。如果你办事用,我偷他一张两张。镇长说:那我请你吃饭。带灯说:你也甭请我,你不请我权当我请了你。
这晚上丈夫并没有回大院来住。事后曹老八给人说,他陪两个画家喝酒,那个姓毕的能喝,酒盅子不沾唇,直接就倒进嘴了。
第二天,丈夫陪毕画家到山里去写生,没有回来,第三天下午返回樱镇,在饭馆买了几个菜,被端上旅馆去吃。饭后,丈夫到镇政府大院来住,带灯却是中午就下乡了,夜里九点才回来。两人没亲热多久,就又吵开架,吵了一夜,天明,丈夫和毕画家离开了樱镇。
镇长来问带灯:他又走了?带灯说:鸿鹄高飞,不集浅池么。镇长说:媳妇这漂亮的,他咋舍得走?!带灯说:他现在是省城人么。
竹子在一旁侍弄着指甲花,没吭声,后来悄悄给南胜沟村的王盼银打电话,王盼银也已经是她们的老伙计了,让王盼银请带灯去吃糍粑。王盼银果然就给带灯打了电话,带灯先不去吃,王盼银说:现在有水了,你不来看看吗,我还要盖间烘烟房的,你给我从镇街捎一把锯呀!带灯和竹子就买了一把锯捎上,去了南胜沟村。
第154节 挣扎或许会减少疼的
从南胜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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