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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兵帅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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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他们的老妞儿倒确实多伸了伸腿。晚饭吃过以后,派出所到公猫饭馆的路上还不断地有着活动。从这条交通线上印着的老婆婆特号靴子的频繁痕迹可以证明:虽然巡官没有亲自光临公猫饭馆,他却已经充分享受到好处了。及至最后老婆婆来到酒吧间说,巡官捎个口信问柜上好,问可不可以卖给他一瓶白兰地酒的时候,老板的好奇心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们来了什么贵宾?”老婆婆回答着,“一位有嫌疑的人。刚才我走出来以前,他们两个在搂着他的脖子,巡官拍着他的头,管他叫着亲爱的老伙计一类的话。”

后来,到了下半夜,巡官的助手就穿着全副军装,倚在他那张有脚轮的矮床上睡熟了,大声打着呼噜。巡官呢,白兰地喝得已经只剩瓶底了,他把胳膊搂在帅克的脖子上。巡官通红的脸上淌着眼泪,胡子沾满了白兰地酒,嘴里颠三倒四地咕哝着:

“你总不能不承认俄国的白兰地没有这么刮刮叫吧。”

他站起来,拿着空瓶子蹒跚地走进他自己的屋子,一路嘟囔着:

“要是我出——出了一点点岔子,也许就什——什么都完——完蛋了。”

然后他从书桌里把呈文拿出来,想加上下面这段补充:

职应补充一点:即根据第五十六条,俄国白兰地酒……

他在纸上弄了一滩墨水,把它舔掉,然后傻笑了一声,就穿着全副军装倒下来酣睡得人事不省。

将近天亮时候,贴着对面墙壁躺着的巡官助手一连打了一阵呼噜,又夹杂着尖细的鼻音,结果把帅克吵醒了。他爬起来,把那个助手摇了摇,然后又躺了下去。这时候,鸡叫了,太阳不久也升了起来。老婆婆由于头天晚上的奔走,也睡过了头,这时来生火了。她发觉门是敞着的,大家都大睡特睡。卫兵室里的油灯还冒着烟。老婆婆嚷了一声,把帅克和助手都从床上拖了起来。她对助手说:“你害不害臊,衣裳不脱倒下就睡,像牲口似的。”最后,她用着重的口吻叫他去把巡官喊起来,同时说,他们都是一群懒鬼,成天只知道睡觉。

把巡官喊醒是很吃力的事。他的助手费了很大劲才让他相信那已经是早晨了。终于他四下里瞅了瞅,揉了揉眼睛,开始记起头天发生的事情。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把他吓了一跳,他心神不定地望着他的助手,这样说:

“他没溜掉吧?”

“不会的,他很懂得漂亮。”

助手开始在房里踱来踱去。

这时巡官又在重新抄写他那篇呈文,因为头天洒了一滩墨水,经他一舔,看起来上面好像涂上桔酱似的了。他把全文又安排了一下,随后记起有一件事他还没审问。因此,他就把帅克传来,问道:

“你会照像吗?”

“会。”

“你身上怎么不带照像机呢?”

“因为我没有,”帅克这么干脆爽快地回答了。

“可是假若你有的话,就一定照的吧,是不是。”巡官问道。

“如果猪有翅膀,它们也会飞的,”帅克回答说,一面温和地望着巡官那张充满了疑问的脸。巡官这时候头痛得厉害。他唯一想得起的问题是:

“照火车站困难不困难?”

“那再容易没有了,”帅克回答道,“因为火车站永远在一个地方,不动弹,你也不必告诉它说:做个快乐的表情。”

于是,巡官可以这样结束他的呈文了:

关于呈文第二一七二号,乞钧座准职补充如下……

而这就是他所补充的:

……职盘问时,该犯供称,彼工照像,而尤喜拍取车站景物。职虽并未于其身上搜得照像机,依情推测,彼为避免随身携带致引起注意,谅必隐匿他处,此由其供称如携带照像机即必拍照一点足以证明也。

由于头天喝的那通酒,巡官脑袋还晕乎乎的,如今这件照像的事在他的呈文里越搞越糊涂。他接着写道:

据供,彼所以未取车站建筑,以及其他国防要塞,仅由于彼随身未携带照像机耳。苟彼当时携有所需之摄影器具,职深信彼定当拍取无疑;该项器具彼不过隐匿他处而已。故职之未能于其身上搜得照片,仅由于彼末带摄影器具而已。

“写得很够了,”巡官说,他在呈文上签了个字。他对自己干的事满意到了家,并且把呈文扬扬得意地念给他的助手听。

“这活儿做得很地道,”他说道。“呈文就是这个写法。一切情节都得写进去。告诉你,审问犯人这件事可不简单,先生,不简单呀。如果你不能把情节一古脑儿全塞进去,引起上头那些家伙们的注意,叫他们直起身子来,那就等于白写。把那小子喊进来,咱们跟他讲清楚。”

“这位先生现在要把你带到皮塞克警察分局长那儿去了,”他大模大样地对帅克宣布说,“照规矩本应该给你戴上手铐,可是我认为你是个正派人,所以这回我们就不给你戴了。我很信得过你不至于在半路上溜掉的。”

巡官显然是被帅克那张温厚的脸所感动了。他又说道:

“并且希望你不要怨恨我。现在把他带走吧,呈文在这里哪。”

帅克就跟着那位助手上了路。人们看到这两个人一路亲切地恳谈着,以为他们必是很老的朋友,这时候赶巧结伴进城去呢。

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到一家路旁的小店。

“今天风刮得很厉害,”助手说道。“咱们喝上它一口半口什么酒总不会碍事的。你不必让人知道我正把你带到皮塞克去。那可是个国家机密。”

助手进店以前,相信喝上一口半口酒总不致碍事的,他是太乐观了,因为他没估计到这个原则可能会大规模地应用起来。当他喝到第十二口的时候,他就很坚决地宣布说:分局长的中饭要吃到三点钟,因此,早去了也没什么好处,何况刚又刮了一场风雪。如果他们四点钟到得了皮塞克,时间就充裕得很哪。只要六点钟能到得了,就从从容容的。反正皮塞克也跑不了。

“在这种坏天气里,咱们能找个这么暖暖和和的好地方,运气总算是不坏哩,”他说,“战壕里那些小子们可比咱们在这里烤火苦多了。”

助手决定他们可以动身往皮塞克走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在风雪里,他们看不到一码远。助手说:

“跟着你的鼻子走吧,走到皮塞克算数。”

这话他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当他说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不是从大路上来,而是从一个低处传来:他是沿着一座覆着积雪的土坡滑了下去的。他扶着来复枪,费了好大劲才重新爬回大路上。

等他终于摸到了帅克,就用一种困惑而沮丧的口吻说道:

“我很可能把你丢了。”

“这个你用不着担心,”帅克说道。“最好是把咱们拴到一起,这样,咱们谁也丢不了谁。你有手铐吗?”’

“当警察的老得随身带着手铐,”助手诚恳地说,一面使劲围着帅克转。“也可以说,手铐就是我们的随身宝。”

“那么就戴上吧,”帅克催促着。“咱们看戴上怎么样。”

这位法律的维护者熟练地摆弄了一下,就把手铐一端扣到帅克的手上,另一端就扣到他自己的右腕上了。这时候,他们两人就像一对暹罗的双胞胎⑼一般连到一起了。他们形影不离地沿着大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逢助手跌个交,他总把帅克也拽下去。这样一来,手铐把他们腕子上的肉都磨破了。最后,助手大声说,他实在受不了啦,只好把手铐松开。他费了好半天事想把他自己跟帅克分开也没成功,于是就叹口气说:

“咱们俩拴到一起,直到永永远远。”

“阿门!”帅克应了一句。他们继续踏上他们那麻烦的旅程。助手的心情十分沮丧,经过许多可怕的磨难,当他们终于在夜晚到达皮塞克警察分局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垮了。他在楼梯上对帅克说道:

“看要吵嚷一通了,咱们可谁也离不开谁。”

吵嚷是当分局巡官请分局长柯尼哥上尉出来的时候发生的。

上尉第一句话就是:

“我嗅到气味了。”

“哦,老伙计,你的底给我模着了,”上尉说道,他的敏锐而有经验的嗅觉使他毫厘不爽地看透了是怎么回事。“甜酒,法国白兰地,柠檬威士忌酒,樱桃白兰地,淡酒,白酒。”

“巡官,”他掉过身来朝他的部下接着说下去。“这是个反榜样。他把自己跟犯人扣到一起了。他是喝得烂醉来的。这件事得正式调查一下。把他们的手铐打开。”

“你带着什么?”他问助手道,助手反着手敬礼。

“长官,我带来一份呈文。”

“哦,一份呈文?老伙计,会有一份控告你的呈文的,”上尉干巴巴地说道。“巡官,把他们都关起来,明天早晨把他们提上来审问。你把呈文看一遍,然后送到我那里去。”

上尉把巡官起草的那件关于帅克的“呈文”研究了一番。他本分局的巡官站在他面前暗自诅咒着上尉和他那些呈文,因为他的朋友正等着他去凑成一桌王牌戏呢。

“巡官,前不久我不是告诉过你说,普鲁提文的那个巡官是我所见识过的头号大笨蛋吗?”上尉说道。“可是普提木的巡官这份呈文把他压倒了。那个喝得醉醺醺的坏蛋警察带来的兵根本不是个间谍。我估计他是一名普通的逃兵。呈文里废话连篇,连个毛孩子也可以看得出写呈文的那家伙,动笔的时候一定醉得昏天黑地了。”

他又把普提木送来的呈文看了一遍,然后吩咐立刻把帅克带上来,同时,往普提木拍一封电报,通知那个巡官明天到皮塞克来。

“你是在哪个联队上开的小差?”上尉接见帅克的时候,这样向他打招呼。

“我不论在哪个联队上也没开过小差。”

上尉仔细瞅着帅克,发现他那张神色安详的脸上显得十分轻松,就问道:

“那件制服你是怎么弄到的?”

“每个士兵入伍的时候都要领一套制服的,”帅克带着温和的笑容回答说。“我是第九十一联队的人,我从来也没开过小差。实情恰恰相反。”

帅克说最后一句话时,口气是这样着重,上尉听了惊愕得嘴巴都合不上来了。他问道:

“你说恰恰相反是什么意思?”

“这简单极了,”帅克用透露底倩的神情解释道。“我正要奔回我的联队去。我不是从联队上逃出来的,而是正在四下里找我的联队。我的愿望只是尽快地赶上我的联队,那么,我想也许这种愿望弄得我慌张得反而越走离布迪尤维斯越远,尽管那里大家都在等着我。普提木那里的巡官在地图上指给我布迪尤维斯是在南边,可是后来他却打发我往北走。”

上尉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普提木的那个巡官还干过比打发人家往北走更坏的事呢。

“这么一说,你是找不到你的联队了,对吗。”他说道。“而且你想找到它?”

帅克把整个情况都向他说明了。他提到塔伯尔,以及一切去布迪尤维斯途中他所走过的地方。

帅克兴致勃勃地描绘了他跟命运所做的搏斗,以及他曾经怎样百折不挠地尽到一切力量去找在布迪尤维斯的第九十一联队,而结果他的一切努力都落了空。

上尉做了一个明快的决定。他叫办公室打出下面这封信,信上照顾到公文程式在用字上的细腻和考究。

案据来人约瑟夫·帅克称,彼系贵联队士兵,是潜逃嫌疑经我驻普提木派出所扣留。彼云现正首途前往贵联队。此人身矮而粗胖,五官端正,瞳为蓝色,无其他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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