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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和高强都吓了一跳的话：“我们这个村的人，就快要死光了！”
第十三章　僵卧孤村4
　　　　高德孝的这句话对于陈可羽和高强来说，无疑具有石破天惊的震撼力。尽管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这个村子的不同寻常，可是这样一句话却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在陈可羽和高强震惊、疑惑的目光下，高德孝缓缓的说出了后山村在这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发生的事。
　　　　两年以前，后山村和所有附近的小山村并没有什么不同。由于交通闭塞，这里的人机会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虽然贫穷，但是自给自足的生活也让他们自得其乐。
　　　　但是突然有一天，后山村的许多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生病，而且很大一部分，县里的医生甚至说不上来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与此同时，后山村的鸡、鸭和狗也开始纷纷死去。死亡的恐惧笼罩到了这个小小的村子上。
　　　　村民们意识到，这些事情很可能和村子中的小河变黑有关系。村长高德孝就顺着小河开始往上寻找事情的源头。
　　　　仅仅翻过了两座山，高德孝就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那座建设到一半，因为污水和废气处理设施不达标而被叫停的化工厂现在居然堂而皇之的在开工生产。深褐色的污水不经处理就排到了那条小河里，刺鼻的浓烟从高高的烟囱里肆无忌惮的排向天空。
　　　　气愤的高德孝马上跑到了乡里，想要质问为什么这么明显的污染，却没有人阻止。为什么那家化工厂明明已经被关，却突然有已经建成投产了？可是他面对的只有躲避和敷衍。没有人回答他的为什么。他又继续跑到了县里，可是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一个小小的村书记，县里有谁会把他放在眼里呢？
　　　　回到村里的高德孝没有办法向他的村民们解释，只好一家一户的告诉他们，村里的小河被污染了，请他们以后都用从山上引下来的水，如果可能，尽量理村里的小河远一点。
　　　　于是，养育后山村的小河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和笑声。没有人在那里洗衣服，没有人在洗澡，甚至再没有人在河边聊天。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后山村的状况并没有因此而好转。村民们尽管没有再像第一次那样集体生病，可是怪病却依然一个接一个的缠上他们的身体。高德孝终于意识到，他们的饮用水同样已经被污染，只要还呆在这个村子里，病人就会一个个增多，永远不会停止。
　　　　“可是你们没有再找他们吗？”听到这里，高强忍不住问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所指的“他们”是谁。
　　　　可是高德孝却不需要他解释，因为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找过所有可能的“他们”了。“怎么会没有呢，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去乡里，周周去县里，田也不种了，猪也不养了，可是没有用，他们还是不理我，我找乡长，可是乡长总是躲着我。还有县长，那是我们能见着的吗？”
　　　　“我们村的人，围过乡政府，围过县政府，还围过化工厂，每次都被抓进去好几个，最后都是我去把他们领回来的。”说到这里，高德孝几乎要流下了眼泪。
　　　　“然后呢？”问话的还是高强。
　　　　“然后？然后就病人、死人，再病人、再死人呗。咱们村里外面有个亲戚的，家里有点钱的，全走了，剩下的都是走不了或者不愿意走，死也要死在这里的。原来一百多户，现在只有三十多户人了。除了那些走的，有些人家都已经，已经绝户了。”说到这里，高德孝的脸上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已经交叉在一起，一道一道的，在他那刻满沧桑的脸上爬行。
　　　　陈可羽面沉如水，谁也不知道他听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心中涌动着怎样的悲伤和愤怒。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的他，竟然从身上散发出比冬天还要冷的寒气。
　　　　“大叔，您知道这家化工厂都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没有人管他吗？”
　　　　高德孝刚刚擦去脸上的水，“我不知道，可是听说原来那化工厂被关了，然后现在换了一个人开，现在的老板好像和县上的哪个领导有关系。”
　　　　“您知道是哪个吗？”
　　　　高德孝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说哪个的都有，八成其他领导也同意的吧？要不怎么谁都不见我呢？”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三个人各有所思，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陈可羽站了起来，“大叔，您带我们到村里看看去成吗？”
　　　　高德孝有些奇怪的站了起来，“村里都没人了，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还是在这里坐坐吧，我也不敢请你们喝茶了，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就赶快走吧。”
　　　　陈可羽摇摇头，“大叔，您领我们走走吧，好歹来一趟了，我也想看看后山村到底是个啥样啊。”
　　　　高德孝不好意思再拒绝了。他站起来，和陈可羽高强朝村里的主道走去。
　　　　由于陈可羽和高强来的时候，实际上算是从村子的旁边绕过来的，所以他们理小河还比较远。可是村里的主道却就在小河的旁边。才走了一会，陈可羽就闻到了空气中总是若有若无的异味。走到小河边上，果然看到一条黑色的，冒着白色泡沫的河流。由于冬天水量较小，河里污水的浓度应该比夏天的大，所以从小河里散发的腥臭也显得特别的刺鼻。
　　　　就算是主道两边，也有很多人家已经荒废。三人一边走，高德孝一边给他们介绍着这些房子里面曾经或者现在住着什么人，这家人都得了什么病，是在什么时候死掉的。翻起这些记忆的时候，高德孝却又似乎不显得非常悲伤了。
　　　　三人没有进入任何一家人家探问，因为陈可羽和高强此时的身份毕竟仅仅属于两个普通的外来人，没有任何理由突然的跑进别人的家里。所以尽管陈可羽很想知道他们现在的生活状态，但是他最多只能站在篱笆的外面观察，然后在别人表现出厌烦之前，马上乖乖的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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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僵卧孤村5
　　　　几乎就要走完这个村子的时候，陈可羽看到了一副他终生无法忘记的场景。是的，陈可羽相信眼前出现的这些，会永远像浮雕一样印刻在他的脑海中，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抹去。
　　　　他看见了一个女孩，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女孩。那个女孩正在喊着“爷爷”向他们“走”来。这个女孩和其他的女孩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她没有腿，她甚至没有下半shen。她的下半shen装着半个篮球！！！别人是两脚着地，而她，是靠两只手，再加上那半个篮球，在快速的前行。你无法想象，一个人的部分身体，居然能用半个篮球来代替。
　　　　此情此景，陈可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是还是没有能够阻止眼泪的流出。一颗泪珠不受控制的从他的眼角缓缓滑下。陈可羽仰起头，转过身，望向了远方。
　　　　旁边还有高强，这个铁打的汉子，九死余生的铁血军人，也和陈可羽做了几乎一样的动作，一样的仰头，一样的转身。所不同的是，他的眼泪已经喷薄而出。
　　　　看到了两个陌生人，那个小姑娘在高德孝的怀里拍着爷爷的肩膀，“爷爷，他们是谁啊？来这里干什么的？”
　　　　高德孝也许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异常，刻意的笑了笑，“他们是来找爷爷和小瑛聊天的。”
　　　　小姑娘怀疑的说：“是吗？可是他们怎么都不看我？”
　　　　陈可羽和高强闻言，快速的转过身，“是啊，我们是来找小瑛玩的，刚才在看对面山上的树。”天知道陈可羽什么时候会撒出一个如此拙劣的谎。而高强居然还在旁边笨拙的配合，“是啊，是啊，我在数对面山上有几颗树呢。”高强说这话的时候，还特地用了自己家乡的方言。
　　　　可是小瑛似乎却不怎么买帐，“叔叔，你好像哭嘞？”
　　　　高强慌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只是来这里的路上，在林子里眼睛被树叶扎了。”
　　　　高德孝抱着小瑛，朝着院里走去，同时示意陈可羽和高强也一起进去。他们当然举步跟随。到了一间屋子里，高德孝把小瑛放下，然后走了出去。陈可羽和高强自然和小瑛开始了聊天。
　　　　也许是因为小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看上去很开朗，并没有想象中的柔弱和内向。
　　　　这时候，高强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还是陈可羽先说话。“小瑛，能告诉叔叔你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就叫小瑛啊。”立在地上的小姑娘仰起头，不解的看着问她的陈可羽。
　　　　“呵呵，叔叔的意思是，小瑛全名叫什么啊？”
　　　　“小瑛就叫小瑛啊！”小姑娘还是一脸正经。陈可羽已经彻底被打败，只好换一个问题。
　　　　“那小瑛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会！”问到了小姑娘的“强项”，她马上高兴的展示起来。她随手拿过旁边的一小段不知道做什么的木头，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起了自己的名字。“高——丽——瑛”陈可羽有些苦笑不得，他还一位小瑛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什么呢。
　　　　在小瑛写的时候，高德孝拎着两个东西进来了。他把那两个东西放到了陈可羽和高强的面前。“暖暖吧。这几天太冷，你们跑这么远过来，都冻坏了吧。”
　　　　陈可羽低头望去，那是一个竹编的笼子，里面放着一个陶碗一样的东西。上面是烧红的木炭。陈可羽拎起了那个“火笼”，放到了大腿上。
　　　　“小瑛这是怎么回事？”陈可羽还是忍不住问了。尽管他已经知道答案的大概。
　　　　高德孝又把小瑛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她五岁那年，跑河里去洗澡，结果腿就全废了。还好我早发现她不对劲，把两条腿锯了，才保住她的小命。”
　　　　“那你们家？就只剩下你们俩了吗？小瑛的爸妈都？”陈可羽小心的问。
　　　　“她妈早跑了，她爸？你昨天也看到了。”
　　　　昨天？难道？陈可羽想起昨天，才注意到小瑛和高德孝的手臂上都戴着一圈孝。
　　　　“现在我们家还剩下我和老太婆，还有小瑛，老太婆在里屋躺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过这个年。我这个没用的心脏，已经停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不会动了。要是我们走了，也不知道小瑛该怎么办。不过小瑛和我们一样待在村里这么久，也不知道身上有什么病，谁知道谁会先走呢。”高德孝说起自己的生死，语气上却似乎没有一丝的波动。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陈可羽拿掉“火笼”伸出了双手，“小瑛，叔叔抱你一下好吗？”
　　　　小瑛想了想，然后点头，高德孝就将小瑛递给了陈可羽。由于在地上滑行，小瑛很脏，无论是衣服还是那半个篮球，都很脏，可是陈可羽却把她抱的很紧，尽管他的身上是叶小蔓在意大利买的阿玛尼。似乎只有抱着小瑛，才让陈可羽相信，眼前的人间惨剧，竟都是真实的。
　　　　高德孝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说了一声之后又出去了，陈可羽和高强轮流抱着小瑛，努力的逗着她开心。
　　　　不一会，高德孝回来了，他的手里小心的捧着一本什么。坐到了陈可羽和高强的面前。之后深情的翻了一遍那本“书”，小心的抚mo着他。看完后，他把那本东西捧到了高强的面前。“这是我们后山村这里所有高家人的族谱，我想请你帮我带回山东老家去，也算是落叶归根了。我想下面也没有什么好记的了，高家的这一支，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