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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临-第10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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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那位这次是真的要没了!”
摄政王深吸一口气,
他从不会真的一心相信巫正推测天机得来的消息,但凤巢内卫近期也传来了一些消息,可以佐证着看,那位大燕的皇帝,这次,应该是真的要不行了。
他撑了很久很久,
撑到燕人以国战的方式强行撬开了楚国的北大门,占据了镇南关。
但他,
终究是撑不下去了。
摄政王放下手中的奏章,
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朕,
终于,
将你给熬死了。
………
“官家,官家!”
“官家,官家!”
暖房内,
乾国官家正穿着道袍,斜靠在那里对着一张棋盘的局冥思苦想。
百里香兰走了进来,禀报道:
“官家,钦天监的正副监正一同求见。”
“瞧他们高兴的那个劲儿,真的是一点体统都没了,唉,宣吧。”
两位监正跪伏下来,面带笑意,近乎是争着禀报道:
“官家,好叫官家知道,正北方向,紫微帝星忽然暗淡下去,乃帝君衰落之相!”
“官家,燕国的那个皇帝,大概就要快没啦!”
乾皇整个人愣在那里,
乾国有后山,后山的人,常充填钦天监,也因此,大乾的钦天监是诸国里,实力最浑厚的一个。
两位监正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家官家。
忽然家,
官家大笑一声,
正当他们也准备跟着一起笑时,
官家却猛地发出一声怒吼,
将面前棋盘掀翻,黑白两色的棋子,洒落一地。
官家,
哭了。
………
荒漠、
王庭。
小王子走入自己父王所在的王帐,
老蛮王蜷缩在羊毛毯子里,瘦削得如同一块骨头。
“父汗,祭祀们刚刚感应到了蛮神的意志。”
老蛮王缓缓地睁开眼,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小王子笑道:
“祭祀们说,蛮神意志里,清晰地告诉他们,东方燕国的那位皇帝,快要没了!”
马踏门阀,
攻乾,吞晋,逐野,伐楚,成就大燕国势滔滔的同时,其实,燕皇自身的气象,也早就和大燕的气象融合在了一起。
并非互相弥补,而是互为衬托。
隐约间,已经有了些许当年大夏天子的气象。
也因此,当燕皇的身体,当燕皇的命运,即将走入他自己所安排的那个结点时,这股气象,近乎是无法隐瞒的。
并非所有的国君,都能有这个待遇;
只有真正的帝王,
他的死亡,他的结束,
才配得上“驾崩”二字!
老蛮王疲惫的眼眸里,忽然释放出了两股精光。
那个可怕的邻居,他们的皇帝,要在自己前面离开这人世了么?
他,
竟然走在了自己前头。
那个给自己带来极大压力和恐惧的皇帝,
那个敢一边对他国开战时,给自己一封诏书,像是训斥臣子一样训斥警告自己的皇帝,那个燕人的真正君主,他,要离开他的子民离开他的国家离开他的铁骑了么?
蛮神在上,
蛮神庇护,
蛮神,依旧在保佑他忠诚的子民!
老蛮王看着自己的儿子,
强行开口道:
“我们的机会……蛮族的机会……来了。”
……
气象不气象的,在燕国,其实看的人,有是有,但信的人,并不算多。
因为他们的皇帝,不信这个。
因为曾经乾国最强大的炼气士来京城,据说亲自斩下了龙脉,但大燕的鲸吞之势,却依旧未能被阻挡。
而眼下,
在陆府的后宅的这座偏僻庭院里,
这里得人,自然更是没心思去理会那些了。
“吱呀……”
屋门,
被推开。
屋子里,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衣。
他的眸子,很是平静地注视着门口。
太子的一条腿,迈过了门槛;
然后,提另一条腿时,有些发颤。
等到整个人迈进来后,
太子缓缓地跪伏下来。
他怕燕皇,怕到了骨子里,所以,哪怕他是来造反的,他,也还是跪了。
“父……皇……”
燕皇的目光,没在太子身上过多停留,而是看向了门口进来的第二个人。
那个人,
他走了进来,
他脚上带着风,
他脸上带着笑,
透着一股子喜庆,
许是在进来前,还有些许踌躇,进来后,就完全放飞了自我,只剩下洒脱。
最重要的是,他,也是一身白衣。
他喊道:
“爹,
儿子给您送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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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新君
燕皇就坐在那里,目光望着门口那同样的一袭白衣,仿佛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还记得当年,
他跪伏在先皇的病榻前,
手奉托盘,托举着丹药,一边红着眼眶一边看着先皇主动伸手将丹丸拿起;
“朕得吃,
朕不做那什么劳什子的太上皇,
咱姬家的中枢皇权已经式微如此了,朕借着镇北侯府的势力夺得了皇位,他李家,怕是再也不为中枢所制了;
所以,姬家的饼,已经不大了,咱自家人,就别再分了。
朕求神问佛,寻仙访药,荒唐皇帝,死于服丹,理所应当;
李家的那位,朕和他有一段香火情,他也走了,你和李家那小子,自幼也是一起长大,朕清楚,你和他关系极好。
但李家小子,当小侯爷时,是小侯爷,当侯爷了,则是侯爷,你要是还是太子,身份,就不对等了,不对等了,那情谊,也就变了味儿了。
朕得赶紧死啊,让你上来;
有时候,朕也会回头想想,想想当年,朕被逼出了皇宫,去靠镇北侯府的势力再夺回皇位,这,到底是对还是错。
豪儿,
你要是没能压制得住镇北侯府,没能把爹这个窟窿给补回去? 那爹,就真成我姬家的千古罪人了。
这当上皇帝之后,才发现? 眼前所看的风景? 味儿? 都不同了。
当初和兄弟们杀得那么惨烈,夺嫡得那么厉害,现在再回头看看? 要是能退一步海阔天空? 朕,兴许真的会选择退一步的,朕相信? 你的那些叔叔伯伯? 兴许也会这般想。
大燕?
还是太贫瘠了;
内斗来内斗去? 就这点家当? 争着? 有什么意思?
“父皇……”
病榻上的先皇看着姬润豪,脸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红晕,而其脖颈位置,则黑斑密布? 极为显眼;
“朕不是个好皇帝? 好在? 朕有个好儿子? 豪儿,等朕下去后,必然是要被列祖列宗责骂的? 但朕能忍,朕也会忍;
朕就在下面等着,
等着朕钦定的大燕下一代皇帝,做出他的功绩来;
爹等着,
等着你在下面,为爹在列祖列宗前,挣出个脸面!
爹想让列祖列宗觉得,哪怕爹这辈子,没干什么事儿,尽是荒唐,但只要生了你,选了你,爹这辈子,就是英明的,就是值得,哈哈哈……”
“爹没什么好教你的,从你开王府开始,爹就不理朝政了,只负责享乐,图一个声色犬马,让那些个世家,觉得我姬家,也就这样了,让镇北侯府的那位老兄弟,觉得可靠,觉得踏实;
在王府,在东宫,
其实政务,就都是你在处理。
爹不担心你的本事,但这当爹的,临走前,总得与你说道说道几句,否则,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第一,
爹这上半生,基本就是在和兄弟们斗来斗去,所以,爹择了你,就认定了你,当然了,就是没爹护着你,你也能将那些个兄弟们都压得翻不起浪花来;
但爹还得叮嘱你,到你老了时,到你觉得自己,也时日无多时,传位的事,安排好,别再弄出爹那时的乱子了。
第二,
蛮子,蛮子,蛮子;
不管什么时候,蛮族,都是悬在我燕人头顶上的一把马刀,别看他们现在像是不成气候了,但你的眼睛,必须时时刻刻地留下一只,就专门盯紧着荒漠。
姬家祖训,
国可以亡,
家可以败,
蛮族,
不得东进!
第三,
孩子,别太累了。”
………
“爹,您这时候怎么能走神呢?”
姬成玦的话语,将燕皇,重新拉回到了现实。
父子之间,
一个没穿龙袍,一个没穿蟒袍,
唯一穿着四爪龙袍的那位太子爷,雄赳赳地来,淡然自若地说,再轻而易举地跪;
做儿子的,今儿个像是喝高了一般,言语举止之间,透着极为清晰的一股子轻浮劲儿。
人还是那么重,却不稳了。
……
“豪儿,朕,要走了,朕不亏了,皇帝,做过,福,享过,荒唐事儿,做过;朕,真的一点都不亏了。
朕是时候走了,
该是时候,给我儿,腾位置了;
该是时候,给大燕,腾位置了;
该是时候,给诸夏,腾位置了。
大燕八百年社稷江山,先人抛头颅洒热血所维系之基业,老燕人代代守护之荣光;
朕,
给你!”
“父皇!”
“我儿莫哭,要笑;
大燕的皇帝,
可以荒唐,可以暴虐,可以肆无忌惮,
却绝不能,
掉一滴眼泪!”
“爹!”
……
“儿子,给爹请安,爹,福康。”
姬成玦单膝跪下,行了个很简单的礼。
坐在上方的燕皇,并未因这种不敬之姿态而生气,反而,嘴角露出了微笑。
未等燕皇开口平身,
姬成玦就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朕的儿子,终于长大了。”燕皇开口道。
“儿子其实早就长大了。”姬成玦看着燕皇,“是父皇您,一直在压着。”
“那你说,朕,压住了么?”
“您压住了,农耕作物,随四季而生,随四季而长,随四季而收,天时不可人逆,但您,却做到了。”
“是么。”
“可惜,您压得住您的儿子,却压不住,您自己的天命。”
姬成玦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父子俩,
其实都挂着极为相似的笑容。
“儿子感念这老天爷,终于是要将您给收走了,这日子,儿子真的是快过不下去了。”
姬成玦回过头,看向跪伏在后头的太子,
“二哥,也快过不下去了。”
“朕其实早就知道,你们,你们这些朕的儿子,在朕的面前,一遍遍地山呼万岁,但,在心底,却巴不得朕,早早地驾崩。
好给你们,腾位置,是么?”
“爹,您信么,有一段近时间,儿子是真想过,这辈子,就做个荒唐王爷吧,该忘的事儿,就忘了,该了去的事儿,就了了;
一辈子醉生梦死,一辈子欢愉享乐,
不也快哉?
可是,
您不给儿子机会啊。
儿子过得开心,您就不开心,您认为自己,日理万机,为大燕,为国事,耗尽心血,独独听不得,儿子的笑声。”
“成玦,你小瞧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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