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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临-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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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老康头,你别光顾着看热闹,跟大家传个话,这时辰呐,肯定得耽搁下去,一时半会儿肯定上不了路。

    待会儿弄好重新上路后,叫大家伙都消停点儿,省些力气,上头大人问下来,就说咱耽搁了饭晌,饿着肚皮没力气。

    要么,让王府的管事的给咱们赏顿饭,要么,就给咱多赏俩钱儿。”

    “得,就听你的,我这就吩咐下去。”

    “叫他们放机灵点儿,就说自己肚子饿。”

    “我晓得,我晓得。”

    可能,在外人看来,这群白事儿先生居然敢敲杠头敲到王府头上去,实在是太过大胆,但他们可是吃白事儿饭长大的,死人见得多了,胆量也就练出来了。

    王府又咋滴?

    王府就能让人肚子不饿?

    老肖头又拿起水烟袋,砸吧了两口。

    这时,徒弟小麻子凑到自家师傅身边,小声道:

    “师傅,我听说,棺材里的王爷,可没有脑袋哩。”

    老肖头眉头一皱,马上拽了一把自己的徒弟,问道:

    “谁告你的?”

    “花翠儿跟我说的,她娘是王府的嬷嬷,她说王爷的灵柩从北边儿运回府后,她娘去帮忙收敛的,她娘本没有告诉她,但当晚她跟她娘睡一个屋后,她娘晚上梦魇了,喊着王爷的头没了,王爷的头没了…………”

    “啪!”

    老肖头一巴掌拍在了小麻子的脑袋上,压低了声音骂道:

    “这事儿,可千万不准跟别人说去,这是要掉脑袋的!”

    小麻子被师傅这凌厉的目光给吓了一跳,马上唯唯诺诺道:

    “师傅,我只跟您说了,没跟别人说,没跟别人说。”

    “龟孙儿,这件事,给师傅我烂在肚子里!”

    “我晓得了师傅,我晓得了师傅。”

    老肖头低下头,又抽了两口水烟。

    做白事儿的,借着主家出事儿的道口,多蹭顿饭或者多讨些赏钱,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但有些事儿,就绝不是自己这种小老百姓能去碰的了。

    直娘贼,

    福王居然回来时没了脑袋!

    这位福王,名声其实不怎么好,在滁州城地界,谈到福王,大家伙都会“呵”一声,再顺道比划比划隔壁养的猪到底多肥了年时应该能杀做年猪了云云。

    但你硬要说这位福王具体有多坏,还真说不上来。

    反正肥头大耳的模样,在老百姓看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

    前年,有个读书人在福王府门口大骂福王,说了一句话,叫,尔身上之肉,俱为民脂民膏!

    小麻子曾问自己民脂民膏是个什么意思,

    老肖头其实也不懂,

    不过做师傅的,怎么能在徒弟面前漏底儿呢?

    就跟他说是猪皮冻。

    后来,有个私塾先生他老娘死了,帮他办白事儿时,老肖头特意去问了那位先生“民脂民膏”是什么意思,

    那位先生点点头,回了句:

    确实很像猪皮冻头。

    老肖头把水烟袋递给自家徒弟,伸手,从腰间缠带里摸出一根枯茎,在嘴里一口一口地咬着。

    前些日子,福王是出门做了钦差,这福王许是因为长得胖的原因,平日里也不怎么出府门,但那一次,福王出去时,声势还挺大的。

    因为那一次滁州城外,来了一群狼土兵。

    老肖头还特意带着自家徒弟去瞧过,狼土兵,稀罕啊,早些年,就是这些土兵在咱大乾的西南给造得厉害!

    不过,土兵就是土兵,这奇装异服的,看起来跟一群未开化的猴儿似的。

    而且一个个都没见过世面,同样的东西,他们买,总要被贵上了四五成,偏偏他们自个儿还喜不自禁。

    呵,简直一群土包子。

    在那一日,老肖头是看见福王跟着狼土兵一起往北了,因为福王,实在是太好认了,也太明显了。

    往北去干嘛的呢?

    做白事儿的,有事做时做事,没事做时就聚着侃大山,且三教九流达官贵人,都有接触,毕竟,不管生前富贵与否,总是要死的。

    也因此,老肖头听到了一些说法,说是三边的那位杨太尉,有点怕燕狗,福王这次是奉旨以藩王的身份去斥责他的。

    可不是嘛,那位杨太尉可是个太监,底下没栾子,他能硬起来么?

    对于燕人,老肖头倒是见过不少燕人的商队,早些年,也曾见过不少燕人的读书人过来。

    燕人,和自家乾人,长得,也没啥区别。

    和燕人干仗会如何,老肖头不知道,据说百年前,曾和燕人干过仗,但毕竟百年过去了,见过打仗的早就不在了。

    但据说燕人挺能打的,

    这一点老肖头倒是认的,

    燕人穷呗,

    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穷横穷横的!

    无论是城里头还是在乡下,这些穷横穷横的家伙可是连泼皮无赖都不敢惹的主儿。

    但,最好还是别打仗的好。

    这是老肖头最朴实的想法,他倒是没想过打仗会死人,自己可能会死,很多人会死,而是因为,这十里八乡的,早就已经在吃着打仗的苦了。

    老肖头还好,有一门手艺,俗话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不管咋样,这日子,总还能过下去。

    但庄稼汉们的日子本就过得不容易,

    前几个月,先是狼土兵和西军依次来过,狼土兵还好,土包子一窝,但那些扯着西腔的贼配军,可没少做强买强卖的事儿,动辄就打人砸摊子,吃饭不给钱,顺一顺东西。

    再之后,祖家军来了,祖家军倒是好,秋毫无犯的,走起路来,看得也规整。

    但之后,过来的禁军,真是一群畜生啊!

    老肖头就纳闷了,按理说,禁军是从上京来的,那可是官家住的地儿,相传上京前头的汴河,还会时不时地飘金箔哩。

    但这群禁军,强抢民女,甚至杀人越货的事儿,都干了不少,滁州知府大人主动去找人家军头儿,结果居然被人家军头儿给踹了回去。

    能在禁军里头当官儿的,哪家没点儿背景?

    祸祸了一阵子后,禁军终于也往北了,大家伙,可算是能稍微喘口气了,但每次兵马过来,地方就得征一遍粮。

    往常,庄稼汉们最难熬的是春天,今年倒好,这冬天还没过呢,就已经揭不开锅了。

    但人,还是会照样死,死了后,又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还得帮忙办事儿,人家给你磕头了,家里没什么物件儿剩下了,你也不好强求什么。

    老肖头将嘴里的草屑吐出来,

    心里叹了口气,

    这年,

    不好过喽。

    治丧的队伍,一停,就停了大半日,先后来了不少人来劝,又来了好几拨和尚道士。

    终于,躺着福王的棺木重新被抬了起来。

    老肖头站起身,

    大家无论是吹的还是敲的还是喊的,都有气无力的,这倒真不是装的,这他娘的是真的饿了啊,这日头都眼瞅着都要下山了啊!

    王府里的人就是比普通人家穷讲究得厉害,居然折腾了这么久。

    实际上,治丧途中棺椁出现意外,本来就是极为严重的事儿,同时,世子作为将要继承王爵的人,就跟太子要继承皇位前一样,哪怕心里很高兴,但一定要把这种悲痛给发散出来,让大家看见自己的孝心。

    同时,朝廷对付藩王的手段当真是五花八门,隔三差五地就给你找茬,棺椁出现意外,被朝廷得知后,少不得又会借此做什么文章,比如世子孝行有亏等等。

    最重要的是,世子以及王妃其实都清楚,福王回来时,是没有脑袋的,而他们居然无法得知原因,只是被银甲卫驻滁州城的统领警告了不要多问。

    种种缘由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借着这档子事儿,就直接爆发了,所以才拖延了这么久。

    老肖头忽然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发抖,

    忙伸手道:

    “徒儿啊。”

    “师傅?”

    “搀着我,我这是饿狠了啊,腿肚子都开始打颤儿咧。”

    “师傅,我也饿狠了,我腿肚子也在打颤咧。”

    “好你个兔崽子,居然敢……”

    “不是,师傅,我不是饿的,是这地,在颤咧!”

    老肖头愣了一下,仔细感觉了一番,似乎这地,真的在颤的样子。

    而后,

    老肖头抬起头,

    在他的视线之中的前方,

    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徒儿,躲开!”

    老肖头此时的反应那是相当的快,直接伸手搂着自己的徒儿向一侧滚了过去。

    在其身后,铁骑的声音如雷声轰鸣,扬起的尘土近乎将师徒俩给埋了一层。

    紧接着,周围传来了尖叫声和惨叫声。

    别的,老肖头没听清楚,只听到了一句:

    燕狗来啦!

    小麻子似乎想要起身,却被老肖头死死地按住了脑壳。

    娘咧,

    燕人来了?

    怎么可能是燕人来了?

    三边的兵马完了?

    西军完了?

    禁军也完了?

    祖家军也完了?

    老肖头很是不解,他听人家算过,说咱大乾,在边境,可是有百万大军咧!

    直娘贼,就是百万头猪,燕人想要抓也要抓老久了吧,怎么就忽然杀到滁州城了?

    老肖头心里有无数个疑惑,但他只能继续压着自己徒儿趴在地上,不敢抬起头乱看,也不敢起身。

    他只觉得身后大道上的马蹄声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不停地有大股大股的骑兵从自己身后过去。

    老肖头心里一阵绝望,他不知道自己这绝望是从哪里来的,可能只是自己的一种本能吧,甚至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这股绝望是:

    娘咧,福王的棺材还堵在城门口咧!

    都这时候了,自己居然还在担心这个,这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么!

    也不知道趴在地上吃了多久的沙子,久到老肖头整个人都有些发懵,晕乎乎的了。

    甚至连自己身后的马蹄声已经稀疏许久,他都毫无察觉。

    一直到,

    一双靴子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且那只靴子还在他肩膀上踩了踩。

    老肖头很想继续装死,但他不敢……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甲胄的年轻将军站在自己面前,在其身后,站着一个铁打一般的巨汉,同时还有一个闭着眼睛的穿着甲胄的人。

    “喂,起来。”

    郑凡开口催促道。

    老肖头马上爬起身,小麻子也爬起身,

    师徒俩刚准备站起来,

    就同时脚下一软,又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这一幕,看起来很滑稽,也很好笑。

    郑凡笑了,

    只不过郑凡笑的不是眼前这俩,

    而是眼前这座比绵州城要大上好多倍的滁州城,乾国滁郡的首府,居然跟自己当初第一次打绵州城一样,直接就冲门冲进去了!

    唯一不同的一点在于,自己上次在绵州城里因为兵马太少,只来得及砍了一部分首级就马上离开。

    而这一次,李富胜这一镇虽然有一半兵马被留在了北封郡,但加上自己翠柳堡的骑兵,总共也有近三万骑!

    三万铁骑压阵,又直接进城了,这座城,已然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是的,

    郑凡出现在了滁州城下,

    大燕铁骑,无视了乾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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