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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时间为名-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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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石和山门凹凸槽契合的瞬间,她看得清楚,完整的图案就是一只眼睛,跟她妈当年描述的一模一样。

    听到这儿,江执冷不丁想起当时开山门的时候,她的确惊呼了一声。

    “所以我做的梦里都是那只眼睛,这种就跟寄生物无关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盛棠分析。

    肖也下了结论,“但是你在看见遗骸之后的反应,就应该跟寄生物有关了。”

    当时他就眼瞧着一群黑影子扑过来,其实就是挖开骸骨的瞬间释放了大量的匍匐在地下的寄生物,有可能是受了气流波动的影响,或许感受到了体温,等等元素造成了寄生物的活跃。

    但很显然,江执没受到影响,这倒是也奇怪了。

    与此同时,江执也觉得肖也的情况挺特殊,他再次问肖也,“看到遗骸之后你也没什么影响?”

    肖也嗯了一声,“要不然我能记得你俩当时的情况吗,一个拼了命地挖,一个木涨涨地挖。”后者就是盛棠。

    盛棠觉得自己当时的模样肯定傻透了。

    “也就是说,”江执总结,“目前的情况是,祁余和沈瑶刚下窟就受了影响,我和肖也没有影响,小七算是后知后觉。”

    大家点头。

    罗占分析说,“目前我们是将温度、空气和光线控制到一定程度才没激发寄生物的活跃度,即使这样,我们的人还是有中招的。一旦控制不好,哪怕稍有点偏差,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这样的话,根本没办法让专家团的人进来考察。

    他们同样陷入了当年薛梵教授所面临的困境中。

    祁余又补了句重点的,“如果当年真的是薛梵教授以血养画,那现在地下窟已经被我们打开了,不管我们再创造什么条件都没办法还原最初状态,壁画会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发生病害,我们要怎么办?难道真要扔一个人下去再次封窟吗?”

    “当然不能。”沈瑶说,“如果当年以血养画是真的,那只能说明当时的情况特殊性,像是薛梵教授。现在我们这么多人呢,肯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江执又在摸烟盒,就那么一直摸,也没拎根烟出来,他若有所思道,“或许,有一种办法。”

 457 我没给人剃过胡子

    在实施江执说的办法之前,他们需要再下一趟窟中窟,几次开会后,他们就习惯叫它藏星洞,跟第17窟藏经洞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说不像是17窟具备大量经卷文书,但因为有更完整丰富的早期星图,还有前所未见的原始壁画和一定数量的卷书、画帛,所以六喜丸子向上头打的报告就是,0号窟完全具备藏经洞的属性。

    很快得到了上头的首肯和支持,如此以来,薛梵教授坚持存在的第二藏经洞理论得到证实。

    但六喜丸子团队的人一致认为,0号虽说是具备藏经洞的属性,但日后一旦开窟,他们也不建议以“第二藏经洞”命名。

    它是作为0号窟独立洞窟的存在,甚至说是0号窟的主体,跟17窟的使命不同。17窟主要是用来珍藏文卷经书等瑰宝,诞生那日起就是躲避战乱防止瑰宝流失之用。

    0号窟中的壁画或画帛文献等更多的是记录,展现的是固定时期的文化和风采,跟敦煌的其他石窟一样。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所以在这段时间里,罗占按照江执的要求,移开山门后,尽量保持地上和地下的温度,也尽量控制光线的变化,与此同时时刻监控流动的空气成分,尤其是人一旦进窟后的空气变化。

    制定了工作时使用的专业防护罩,同时在山门之下搭好方便上下的阶梯。罗占算是千小心万小心的了,但还是中了招。

    好在有防护措施,中招程度也不算重,就是整个人像喝醉了酒似的,晕头转向,几番站不稳。后来他跟大家说,好像那一刻又回到了当年在夜市打架的时候,他看见有人在揩祁余的油,就冲上去轮了拳头。

    罗占平时性子沉稳,也只有那次是他主动出了拳头,惊动了院里,胡教授一怒之下以喝酒闹事的名义将他给处罚了。

    但事实上,那次还真是祁余的脸惹得祸,他长得俊,有些男的借着酒劲就会说些混账的话。

    罗占提起这次幻象时,祁余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次遇上这种事你就别犯傻了,说就说去呗,我是个男的,又吃不了亏。”

    罗占挺烦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没好气怼了句,“你怎么知道吃不了亏?”

    盛棠逗祁余,“对啊,世道凶险,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呢。”说着抬手掐了一下他的脸,“尤其你还细皮嫩肉的。”

    “美女揩油我乐得奉献啊。”祁余想得开。

    罗占白了他一眼,就那点出息吧。

    总体来说,罗占做事稳健,前期工作做得滴水不漏。江执再次开会,强调下到藏星洞后要做的工作,最后重中之重是提醒大家——

    “记住,这次下去一定要记住各自的任务,完成了就撤,不能逗留。期间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也要随时撤,不允许强行工作。”

    从严格意义上说,这的确是江执第一次团队行动,在以往的岁月里,在没遇上六喜丸子的时候,再艰难再危险的状况都是他独立面对,他总觉得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危险也好安全也罢,他要负责的只是自己,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麻烦。

    甚至在两年前的时候他也这么觉得,所以六喜丸子的解散对于他来说,虽然可惜但不强求。

    但两年后,尤其是一起携作抓住盗洞贼之后,江执觉得好像有种叫做牵绊的东西留在心里了。

    跟他思念小七、记挂小七的感觉还不同,像是有个根在慢慢形成,最后就成了参天,可供他纳凉和倚靠,似乎跟“家人”这个词的性质越来越接近了。

    中国人的传统,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经过专家鉴定确认薛梵教授的死因及其能发现的线索后,院里下了最终决定,将薛梵教授葬入敦煌研究院的陵园,跟故去的几位敦煌英雄一样,死后也可以遥望着他们曾经奉献出一切都要保护的石窟。

    葬礼在第五天举行。

    没有声势浩大的葬礼,做壁画修复师的,生前注定是孤寂的职业,一辈子面壁而为,终生与壁画为伴,死后也不会喜欢轰轰烈烈。

    这也是江执要求的,他说,太大张旗鼓的,薛顾先不会喜欢。

    不要烧纸不要花圈,放在陵园里不环保,来陵园送别的只需要一支白菊即可。

    下葬这天,太阳没像平常那样蹦出来就火辣辣的,天际线微红后阴云就来了,遮了万丈光芒,也避了酷暑的气候。就这样,一直阴到了入夜。

    一行人也是入夜后来了陵园,白天要工作。这也是江执要求的,他说,像是薛顾先这种性格,要是知道大家撇下工作专门来送他,会不高兴。

    起风了。

    风沙卷着白菊,有戈壁滩的荒凉,也有花的清冷,像是将敦煌视为信仰的人们的风骨,孤傲又坚持,哪怕面对凄风苦雨和天地洪荒,他们都依旧孑然。

    参加下葬的都是院里的人,有跟薛梵同一时期出来的修复师老师们,有院里领导,还有听说过薛梵并心中敬重的学生们。

    六喜丸子团队的人都参加了,包括程溱。司邵的PF团队闻讯也赶到了陵园,穿着正式,手抱鲜花。

    江执怀抱薛梵的遗像,盛棠跟在他身旁,几番抬眼去看他,都觉得他虽说平静,可眼里是暗涌着的悲怆。

    天愈发的阴沉,他的脸颊也陷在暗影里。这几天他几乎都是不眠不休,但今天薛梵教授下葬,他早早的就熨平了衬衫西裤,刮干净了下巴。

    他下巴上有伤,很清浅的一条血道子,刮胡子的时候划到的。

    当时盛棠是听见洗手间里有水声,探头一看,江执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水龙头开着,水哗哗的流,他一手拿着剃须刀,一手摊着。

    下巴上还有剃须水,有血渗出来,剃须刀和摊着的手上也有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镜子里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无措。

    盛棠叹气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剃须刀放一旁,先帮着他清理了手,又清理了剃须刀和他下巴上的伤口,好在只是划了那么一下。

    她说,“你手指头都没怎么好呢,沾水要小心。”

    江执不说话,目光落她脸上。

    她又重新给他涂了剃须水,轻声说,“我没给人剃过胡子,盛子炎平时也都是用电动剃须刀,我就凭着感觉来了,但我觉得至少不能划伤你。”

    江执还是不说话。

    在她帮着他剃胡子的过程中,他就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像个十分听话的孩子。

    他瘦了好多。

    哪怕不用看的,光是摸着他的下巴就感觉到了。

 458 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盛棠向来觉得,江执穿T恤衫牛仔裤的时候很不羁,穿工作装的时候很严肃性感,穿衬衫西装裤的时候又很矜贵,她喜欢多面的他,唯独这次,他是矜贵地站在她旁边了,可怀抱着薛梵教授的遗像时,她都是心疼。

    来陵园前,江执将遗像擦了又擦,沉默的,执拗的。

    相框里的薛梵教授是三十几岁的模样,正是一个男人从年轻到成熟最有魅力的时刻,就定格在了那一刻。

    江执真是像极了薛梵教授,眉眼甚至气质,让盛棠感叹于血脉间的神奇。

    墓碑是江执亲自选的,墓碑上的字也是他亲自刻的。

    一直以来,他不满于薛梵,怨怼于薛梵,每次提到薛梵他都从不肯叫一声爸。在他心里,那个男人就是薛顾先,他不承认他是父亲,也不承认他叫薛梵。

    一个“梵”字,对于薛梵教授来说是无上信仰,是孤注一掷的坚持。

    但对江执来说是怨怼,当薛顾先将名字改成薛梵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信仰了。

    这是所有人的认为,包括胡翔声。

    所以胡翔声曾经跟江执说,没人生来喜欢孤独,但修复师这个职业注定了孤独。顾先他只是执拗了些,可并不意味着他心里没你们。

    顾先说过,等儿子长大了,会明白他的这份坚持。

    胡翔声后知后觉,总是担忧江执和薛梵的这份父子情。但或许在江执的内心里,他早就原谅了薛梵教授,又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怨怼过。

    曾经盛棠猜想过江执的英名,以Fan自称,今天看见江执怀抱薛梵遗像的样子她终于能够肯定,在江执的心里,何尝不是也有个“梵”字?

    不管是来自他父子情的执拗,还是源于他骨子里深藏着的信仰,这个“梵”字,其实打从上天注定他是薛顾先血脉的那一刻就存在了。

    江执曾经问过团队里所有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留在敦煌。

    所有人中,肖也的回答最矫情却也最直接,他说,因为敦煌是信仰。

    团队里每个人,给出的答案五花八门,却都在诠释着“因为敦煌是信仰”这句话的含义。

    江执说他没信仰,对于“信仰”这两个字也不屑一顾,甚至他一度表示,职业只是职业,人活着总得做事,吃喝拉撒都需要做事维系。

    可在盛棠眼里,他做的所有事和做事的所有态度都跟信仰有关。

    所以,他其实是承认薛梵这个名字的。

    也所以,他在墓碑上刻的是:先父,薛梵。

    江执喊了爸,念了他叫薛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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