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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夏总的年纪很显然要比毛凯小，但这声小凯叫得相当自然，而毛凯的反应也很乖巧，应了一声就转身走了。此情此景，便提醒着独自面对她的路哲别大意，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公司老板，给自己发工资的大佬。

　　　　门再次关上，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路哲站着，而那位美貌姐姐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抱在胸前。

　　　　两人互相对视着。一个不卑不亢，一个平静如水。

　　　　“你就是路哲吧？我叫夏晓冰，你可以跟他们一样，喊我夏总。”

　　　　“明白了，夏总。”路哲点了点头，却有些纳闷。

　　　　叫什么名字、如何称呼之类的，公司老板会对试用期的员工说这种话吗？

　　　　应该会吧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路哲并没有多少揣测琢磨的时间，因为紧接着，老板又发问了。

　　　　“在我们公司感觉怎么样？愿意长期在这发展吗？”

　　　　他没有躲避夏总的的目光，也没怎么犹豫，答道：“我很满意。要说长期发展的话，我当然是愿意的。”

　　　　开玩笑，比上一家公司更高的薪水，以及轻松得多的工作内容，哪个傻子会不愿意？

　　　　夏晓冰笑了笑，拨了一下耳边的发丝。于是这时，路哲才发现，原来这位女老板还戴了耳环，只是刚才正好被耳边的柔顺长发挡住了。

　　　　她忽然说道：“其实是给HR推荐你的人，是我。”

　　　　路哲：“？”

　　　　夏晓冰继续道：“因为我注意到了你的简历，是哲学毕业，而且还有互联网行业的经验。我想要找的测试工程师，就需要哲学背景。因为我们以后的主要项目，是更深层次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的项目，需要哲学背景？难道不该是计算机和数学的吗？

　　　　路哲有些纳闷，但当然不会开口质疑。

　　　　然后夏晓冰就说：“所以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该怎么区分存在主义、虚无主义和荒诞主义呢？”

　　　　路哲不由一怔。

　　　　这种问题对他来说倒是不陌生，但毕业之后，他也就是在群里吹牛的时候会扯到这种话题。除了跟网友对线，这年头谁在现实生活中谈哲学啊？

　　　　但现在就需要了。

　　　　生活，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024职业展望

　　　　“你觉得，该怎么区分存在主义、虚无主义和荒诞主义呢？”

　　　　对于这个问题，路哲思索了不到三秒，就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回答。

　　　　他说：“近现代的科技发展，让哲学家意识到世界没有上帝，传统西方哲学的意义也开始坍塌。然后，关于世界和人生的意义，就有了存在主义、虚无主义、荒诞主义这三种回答。”

　　　　夏晓冰：“能用一句话概括吗？”

　　　　一句话概括，这可就正合他意了。

　　　　路哲酝酿了一下，继续说道：“存在主义的答案是，意义并不是天赋的，而是你自己选的。而荒诞主义认为，所有关于意义的解释都是可笑的，你终究要认识到这种可笑，并且徒劳地活下去。”

　　　　夏晓冰的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个知性的微笑：“虚无主义的答案呢？”

　　　　路哲两手一摊：“意义是什么东西？世界上有这狗屁玩意儿吗？”

　　　　夏晓冰笑得更加明艳了。

　　　　她说：“讲得不错，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招哲学系的学生了吧？聊天谁都会，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提出问题。我们需要的，是能够向人工智能提出好问题的人。”

　　　　路哲点了点头，估摸着不久之前自己扔给小秋的那一连串关于爱情的问题，应该也算是好问题吧？

　　　　夏晓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份件，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路哲身旁。

　　　　“之前小凯肯定跟你说过工作内容，但是我们这个项目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他应该还没说过，对吧？”

　　　　路哲接过那个件，点了点头：“我是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是语音识别的人工智能，那就是类似Siri、小爱同学那种的吧？”

　　　　夏晓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对，但不全对。我们做的其实是一个比较大的项目。最终的目标，并不仅仅是一个跟人聊天的人工智能。它应该具备自我学习、发展出不同性格的能力，能够真正成为和用户无话不谈的朋友。而且，和每一个用户谈的话，都不一样。”

　　　　路哲想象了一下：“活在手机和音箱里的私人好友？”

　　　　夏晓冰打了个帅气的响指，微笑道：“社会的趋势是原子化，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松散。以后最昂贵的，可能就是他人的陪伴。所以我们的着眼点就在这里，定制化的情感需求。”

　　　　路哲感叹道：“夏总，您这个听起来，咱们的战略很宏大啊。”

　　　　他也是注意了自己的措辞，把您这个战略改成了咱们的战略，以便表达自己的立场。

　　　　“路是一步一步走的，战略可以尽可能的大，但每一小步，都要踩踏实，晓得不？”说着，夏晓冰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别站那了，坐吧。”

　　　　路哲犹豫了。

　　　　在老板的办公室里跟老板谈话，同老板坐一张沙发，合适吗？

　　　　感觉好像有点不合适吧

　　　　然而夏晓冰盯着他，又催促道：“我们是扁平化管理，用不着那么计较。在我跟前，也不需要站得跟个被训话的小学生似的，坐吧。”

　　　　路哲只能听她的话，坐了下来。

　　　　不过虽说是同一张沙发，但路哲还是小心翼翼地和老板保持了几十厘米的距离，而且正襟危坐，绝没有丝毫不守规矩的举动。

　　　　夏晓冰的坐姿就随意得多了，她的后背倚着沙发的靠背，一手支着下巴，侧过脸，看着身旁的青年。

　　　　路哲扭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也看着她，不失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夏晓冰悠然道：“所以说，我们公司是有规划的，而且这个规划很长远。慢慢来吧，相信你以后的职业发展，也会有很大的提升。测试部门的工程师，肯定不是你的终点。”

　　　　“谢谢夏总，我明白！”

　　　　路哲知道，对方所说的一切，其实就是画饼。但是这位老板愿意给自己这么个试用期员工画饼，而且态度还这么亲切，也足以说明很多了。至少，夏老板的管理手腕和工作积极性，绝对没得挑。

　　　　他在以前的公司，当然也见识过老板画的饼。但前老板是在年会上跟全体员工吹的牛，而且除了三年内市场占有率要怎样怎样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新鲜东西。

　　　　同样是画饼，诚意不同，说服力就有显著的区别。

　　　　“对了，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夏晓冰忽然换了个话题，“我们公司平时也会组织一些活动，比如唱歌、看电影、桌游、开黑、体育运动什么的，算是团建，也是让大家放松开心一下。”

　　　　路哲：“我喜欢的游戏主要都是单机的。不过，我也挺喜欢体育运动的。”

　　　　夏晓冰微微一笑：“足球、篮球、乒乓球？”

　　　　路哲挠了挠头：“都挺喜欢的，最喜欢的是足球。”

　　　　夏晓冰拍了一下大腿，一脸这可真是巧了的惊奇笑容，说道：“我们公司最近才刚刚组织了足球队，每周都会出去跟别的公司踢球，你要不要参加？”

　　　　“那肯定没问题，”路哲也很惊讶，“可是，咱们公司有这么多足球爱好者吗？还能凑出一个球队？”

　　　　要知道，整个公司就几十号人，其中还有一小半都是女生。要组织出一个足球队，怕是难度不小。

　　　　夏晓冰解释道：“因为只要五个人就够了。大家都不是学生，没空踢大场。”

　　　　路哲：“哦，原来是五人制的小场啊！”

　　　　夏晓冰：“公司里会踢球的也就五六个人，约场球，都不敢挑大家出差的时间，就怕凑不齐，而且踢的时候也没有替补。所以只要你会踢，就可以直接加进来。”

　　　　路哲恍然大悟。如果是五人制小场，那确实简单，对体力的要求也低得多，更适合年纪不小体质一般的社畜们。而且，如果是跟这些缺乏锻炼的社畜们踢球，路哲觉得，自己可能要乱杀了。

　　　　“我以前是学院足球队的主力前锋，”路哲笑道，“我肯定是没问题的，您放心。”

　　　　夏晓冰笑道：“那就准备好球鞋吧。场地费和饮料公司全包，但是球鞋只能自费哦。”

　　　　路哲：“那当然！”

　　　　夏晓冰：“对了，你的上司也会踢，还有兄弟部门的管理层。到时候就看你的业务球水平了。”

　　　　路哲：“您可能有所不知，虽然我是前锋，但相比于射门，我更喜欢传球助攻！”

　　　　也别管究竟擅长射门还是助攻了，他明白，业务这一块，自己可得拿捏妥当。

　　　　新加的公司这么好，居然还凑巧组织了足球队？这让路哲不禁感慨，自己近来好像转运了

　025这也太好了

　　　　在夏总的办公室里，谈话仍然在继续，只是稍稍偏离了最初的方向。

　　　　路哲与这位女老板从兴趣爱好聊到哲学，从自由意志到副现象论，也不知道待了多长时间。直到夏总的手机铃声响起，两人的交流才告一段落。

　　　　见老板有电话要接，路哲挪了下屁股：“要不然我出去？”

　　　　夏晓冰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好，不用动。然后，夏总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我知道了，那就继续谈谈，先不要降价，主导权在我们手里。对，嗯嗯，稳住……”

　　　　听着夏总的话语，路哲就意识到人家肯定是在谈正事，但应该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内容。不过到了这时，他的困意终于上来了。

　　　　刚当公司的时候还精神，跟老板谈话的时候也丝毫不敢懈怠，但此时，精神不由得放松下来。

　　　　这么一放松，他就感到自己的意识被睡意包裹，陷入了模糊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清脆飒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路哲，你睡着了？醒一醒，路哲！”

　　　　他猛然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的一瞬间，他心说要遭——在老板的办公室睡着，作死也不能这么积极啊。

　　　　可是老板的反应却颇有些出乎意料。

　　　　夏晓冰平静地注视着他，目光之中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是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吗？”

　　　　路哲点了点头，并且在两秒钟之内找好了借口：“因为要自学一些编程和数据库的东西嘛，所以昨晚稍微熬了点夜。”

　　　　“这么辛苦吗？”夏晓冰微微皱眉。

　　　　路哲不太清楚这个皱眉的小表情意味着什么，是老板觉得自己技术知识太薄弱、学习效率太低？还是觉得自己没安排好作息时间？

　　　　反正不管怎么想，资方的反应应该不会是心疼员工员工吧？

　　　　然后他又震惊了。

　　　　只见夏晓冰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低声说：“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这个岗位确实需要学编程和数据库，还有别的技术，但是不用急。至少一两个月之内用不着，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考你。工作之余慢慢学就好，来得及的。”

　　　　路哲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身为社畜，他何曾见识过这种场面？在老板的办公室睡着，不被痛骂一顿就万幸了，居然还被温言安慰，这什么情况？

　　　　夏晓冰又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路哲连忙答道：“没有，就是刚才困了一下，现在没问题了。那个……夏总，还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