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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桑-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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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振英记得自己问过赵文安这句话,那时,他们还一同在唐之鉴门下求学,是同门师兄弟。
赵文安是怎么说的,他记得一清二楚,而多年后,当他被外放到迪化,也正是这句话支撑着他,让他没有一蹶不振,而是原地爬起,艰辛却顽强地走了下去。
“知其不可而为之,是谓英雄。”
赵文安是这么说的,而谭振英,则是这么做的。他们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可是脚下的步子,却迈得同样的坚定。
现在,谭振英站在无一人把守的赵府前面,望着那两扇敞开的大门,心中忽的释然了。赵文安在等着他,用这样的方式等着他,因为他和他,都是英雄,不是是非道义上的英雄,却是不畏前险,不怕死的英雄。
谭振英走了进去,赵府不算大,却狭长幽深,当门一望,看不到尽头。可亭台楼阁戏台假山是一概没有的,有的只是曲径闲悠,墨竹苍翠。
赵文安安坐在书房等着他,不过书房中并非只有他一人,他身后站着个姑娘,年方二八,生得鲜眉亮眼,很是伶俐,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
谭振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赵子迈找来招魂的那个小子,不过当时她是女扮男装,所以他一时竟没有认出她来。
“谭兄,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多时了。”赵文安从桌案后站起来,还像年少时一般冲他拱手行礼,将他朝旁边的椅子一让。
谭振英没有坐,目光在赵文安云淡风轻的脸上一扫,冷笑一声,“我以为赵大人会与我单独相见,没想到,还找了帮手。”
赵文安轻轻一笑,“谭兄放心,找这位姑娘来,只是防患未然,若谭兄不出手,我保证她定不会出手。”
“赵大人真会说笑,”谭振英将额前虬结的发丝拨到脑后,露出眉目分明的清瘦面庞,俄顷,他眉毛朝上一扬,眼中透出几分煞气,右手手掌亦在袖子中悄然握紧,“不出半刻钟光景,大内侍卫们就会找过来了,若我不想对赵大人不动手,又何必白白来此一趟?”
“这是自然,”赵文安脸上的笑意未消,语气依然很是舒缓,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谭振英满身满脸的杀气一般,“只是我记得多年前,你我二人同拜在老师门下时,总是彻夜长谈,攀今掉古,现在回想起来,还很是怀恋那段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谭振英嘴角一努,“赵大人有什么想对老夫讲的,尽管讲便是,但是若想用这些话来拖延时间,等大内侍卫到来却实属没有必要,因为除了多几个人血溅你赵府外,最终的结局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谭兄愿意听我讲话,赵某已是感激不尽,”赵文安只身走向前,桑想跟过去,却被他抬手阻止了,他来到谭振英身前,和他面对面站着,目光炯炯,“在谭兄心目中,赵某可是恋权之人?”
谭振英没料到他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略一沉吟,旋即道,“你不是,赵文安赵大人,这世间能被你看得上的东西不多,功名利禄这些俗物,是断入不了你的眼的。”
“那我每日这么苦力支撑、小心经营究竟是为了什么?答案很简单,因为我心中的之所想,与谭兄心中之所想一模一样,无非‘救国’二字。”
谭振英没有答话,却也没有否认,只抬起下巴,用眼角的光冷冷瞅着赵文安。
“可是今日,我要告诉谭兄你一句话,这话,我从未对任何人讲过,包括自己的儿子,因为这话说出口,会为我,为我赵家招引来滔天大祸。”
谭振英稍稍一愣,嘴角中挤出两个字,“你讲。”
赵文安将目光从谭振英脸上挪开,看向门外漫天的沙尘,脸上的平静被一抹混杂着悲哀的苍凉所取代。黄沙映在他的眼睛中,给他一向精锐的目光平添上了几分钝感,他的脸也也似乎忽然老了十年,变化之快,谭振英几乎觉得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赵文安了。可与此同时,他却有些怕,怕他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是什么,让这位有着昂扬斗志的赵大人变了模样?又是什么,消磨了他志气和决心?
“不出五十年,大清必亡。”
低沉缓慢的一句话,却像一根钉子从头敲下,将谭振英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门外的风刮得更凶了,天空又黄又暗,像被染了色,有如末日。或许真的是末日吧,因为谭振英相信赵文安说的是真心话,这话说出来对他没有好处,对自己也没有坏处,他根本没必要用此话骗人。更何况以两人现在的处境,赵文安大可不必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哄骗自己。
可谭振英心里依然是不愿意相信的,即便他信赵文安,信他对时局世道的判断,可却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么大逆不道的一句话。
五十年必亡?他心里嘿嘿冷笑两声,眼睛忽然变得锃亮,里面透着疯狂,抬头冲赵文安骂道,“一派胡言。”
“谭兄,你们总是说西学害国,可是你们中间有几人踏出过国门?又有几人睁眼看过外面的世界?其他人我不能断言,但是谭兄你,我相信若你和我一样,听过看过想过,也必会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
说到此处,趁谭振英呆愣不动之时,赵文安走向一旁的书柜,从里面取出一本精装厚皮的大册子,将它递给谭振英。
“我虽善谑,何至以此为戏。这是一本相册,里面全是我在国外时让随从拍下的照片,谭兄若有兴趣,可以打开一览。”
“照片?”
“这里面的东西,会向谭兄证明,我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几何。”
第四十章 真话
谭振英很少在他人面前提及自己的立场主张,但他反对西学的决心却远比那些常将此挂在嘴边的人来得坚定得多。可与之相反,他又是那帮保守派大臣中鲜有的清醒之辈,他虽执拗,但并非冥顽不灵,更不会碍于面子一条道走到黑,一旦真的认识到自己走错了路,是有可能回头的。
他缺的,只是一个认识和改变的机会。
赵文安了解这一点,所以,他才将那本相册拿给了谭振英。相册里的的每一张照片都是他在国外的见闻:纺织、冶金、运河、铁路、蒸汽机、金属机床,更不要说那些林立的军工厂,日夜不停地制造着机枪、火炮和蒸汽铁甲舰。
“谭兄你说他们是野蛮人,一点也不错,可是这些野蛮人,却深信人天生就要把追求财富视为第一要务,其它一切的浮奇虚华都要排在这个后面。我也曾深恨他们的‘现实’和‘无礼’,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我们缺失的,恰恰是这样的蛮横和野心。”
说完这番话,赵文安将相册合上,深吸一口气后,缓声道,“可是来不及了,谭兄你一直都发愤图强,力求有所作为,可是你顺天府治下的京畿是什么样子?气象甚恶,明火执仗之案时常发生,市肆里乞丐成群,甚至于妇女也裸身无裤可穿,民穷财尽。这一定是你最不愿意看到的吧?我想,谭兄定是用尽了各种方法,甚至夜夜辗转床榻,无法成眠,可是结果依然不尽如人意。”
他凄然一笑,“尽了人事,奈何输给了天命,谭兄这些年,一定过得不甚如意吧?”
每个字都像是谭振英自己的嘴巴说出来的一般,若不是赵子迈长期在外办案,他真的会以为他是赵文安放在自己身边的探子,将他所想所思探了个清清楚楚。
可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事实是,赵文安早已将自己看得再明白不过,早已将这浑浊世道看得再明白不过,他和他一样,都企图力挽狂澜,奈何日夜操劳,却只见宗庙陨落,国事颓败。
这片土地,这片承载了他们所有希望的黄土,终是病入膏肓,难以救药了。
“既然已经料到了结局,为何还要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行此事?自古改革先行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赵文安,你可知背后有多少人在议论你,又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即便即便今天你除去了我,可是你也要知道,你身后的飞短流长,恶语中伤永远都不会终消失,甚至在你百年后,躺在棺材里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谩骂。”
谭振英的语气明显不再强硬,里面甚至有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怜悯,他看向赵文安,眼中被时间铸成的那道藩篱终于坍塌了。
糊涂是一辈子的事,而清醒却往往在一瞬间,赵文安点透了他,将那层长久以来环绕在他身边的迷雾毫不留情地拨散了。其实很多年前,师傅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只是,他总觉的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从未真正地接受现实,可是今日,在听到假想了这么多年的“对手”说出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现实的时候,谭振英却忽然轻松了,是几十年从未有过的轻松。
真的到了放手的时候了吧,道阻且长,而他,偏偏还走错了方向。只是有一件事还未想明白,若不问清楚,就算是死了都无法心安。
“你要我放弃,为何自己还要苦力支撑?”他又问了一句,因为方才他没有等到答案,赵文安在故意回避这个问题,他看得出来,可若此刻再不逼问清楚,哪里还有机会。
“总得有人去做。”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一片簌簌的脚步声,草木之外,还有若隐若现的数道黄影。来的人很多,谭振英是弑君的逆臣,自然是值得这个阵仗的。可是屋内的三人却谁都没动,甚至不曾向门外望上一眼,他们胸中所盛纳的,远比外面的一切来得重要。
“总要有人去做,能拖一点是一点,能挡一会儿是一会儿,我拼上这把老骨头,再护着它几十年,此生无悔矣。”
这绝不是赵文安应该说的话,在朝堂上,他总是挥斥方遒,力排众议,将反对者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让支持者信心百倍,坚定地追随在他的身后。可是今日,在亲耳听到他心中这个透着万千层无奈的真心话时,谭振英却第一次觉得心弦震颤,不能自已。
身后的门被猛地推开了,大内侍卫们冲进来,把谭振英团团围住,将他和赵文安隔在人墙的两端。然而透过密密匝匝的人影,两人的目光还是隔空交汇在一处。
谭振英拱手一拜,目光如炽,“赵大人,谭某今日先行一步,可是你今后的路,却远比我难行得多,大人保重,谭某在此谢过了。”说罢,他眼睛悠悠一转,望向那圈围住自己的大内侍卫,“你们都听好了,永川码头的火是我谭振英放的,和赵大人全然无关。”
话落,他忽然将右手抬起,在一众侍卫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时,发狠劈向了自己的脖颈。
“咯嘣”一声脆响,那条高昂了一辈子的骨头折断了。
皇帝出殡当日,皇室官府倾巢而出,引幡人举万民旗伞,仪仗队举兵器拿纸扎,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巨大的棺木由一百二十八人自神武门抬出,经北新桥出东直门,前往位于双山峪的惠陵。棺木两旁有一对几年不见天日的病龙黄旗,随风飘荡,被吹得飒飒作响。
跟在棺木后面的,是全副武装的八旗兵勇,最后面的,则是皇亲国戚、文武百官,沿街连绵数里,好不威风。
只是,这威风是做给旁人看的,棺材中那具已经被蛊虫吸干了的尸身,是连威风的一点余泽也能感受不到的,若非得说他能感受到一点什么,可能,就是那两缕飘荡于棺材上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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