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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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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青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涌出一点内疚来,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第三十四章 它

    月光澄净,将站在墙根下的赵子迈的影子拉得细长。

    宝田拿了件衣服走过去,将它披在赵子迈身上,轻声道,“公子,夜里露水重,小心着凉了。”

    说完,见赵子迈没有回应,还是锁眉望着地面发呆,他便又问了一句,“公子,邪祟已经逃走了,衙门的人将宅院搜查了几遍都没找到它,公子却又在担心什么?”

    “因为整件事中还有一个疑点尚未解开。”赵子迈见宝田瞪大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便摇了摇头,接着道,“宝田,你说,它为何要杀那老管家?”

    宝田愣呆呆看着赵子迈,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似乎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啊,它杀其他人,是因为恨,那一把年纪的老头儿又哪里招惹到它了呢?”

    “你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赵子迈眼中有微光闪动,“它对翠筠的恨意又来自何处呢?”

    宝田“噗嗤”笑了,“我的公子啊,女人之间的妒忌是最可怕的,那翠筠姑娘抢了它的丈夫,它怎能不将她恨之入骨。”

    “抢了谁的丈夫?”赵子迈不动声色又问了一句。

    “它啊,邪祟啊。”宝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接了一句,心说今天公子怎生这么笨了,一直问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赵子迈露出一个有些倦怠的笑,“也许吧,也许你是对的,毕竟我对邪祟附体之事也不通,不知道那被附身之人是否还有自己的思维,是否还记得附体之前自己的爱恨情仇。”

    宝田抓抓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懂公子的意思了,您是说闫家少夫人既然已经被邪祟附身,就只会为陶焕的冤屈复仇。那翠筠姑娘不是闫家人,死前又无人知道她怀着闫家的孩子,所以邪祟不应当找到她身上。”

    赵子迈点头,“但这只是我的推测,实事如何很难说得清楚,若是那穆姑娘在,或许还能向她请教一二。”

    宝田耸耸肩膀,眼中露出一点鄙夷来,“公子,依我看,就他们两个那点子蹩脚的三脚猫功夫,也未必说得清楚。”

    “你未免太小看他们两个了。”说完这句话,赵子迈陡然想起穆小午那双红得透亮的眼睛来,他冷嗤一声后,自言自语道,“还是不要回来的好,否则,岂不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公子,啥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宝田听得糊里糊涂,赵子迈却懒得再跟他解释,只故意打着哈欠喊他回房。两人一前一后朝屋子走,已经走到门边,赵子迈一条腿都跨进了门槛,却忽听宝田轻喝一声,一把抽出了从不离身的长剑。

    “谁?”宝田眯缝着眼,目不转睛看着黑洞洞的院门。

    门半掩着,只露出一条黑色的缝,夏夜的风正冲过缝隙吹进来,拂过赵子迈的皮肤,在上面激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怎么了?”他折返回宝田身旁,轻声问道。

    宝田忙将长剑挡在赵子迈身前,眼睛却仍然充满警觉地望着门缝,压低声音道,“公子,刚才门前闪过了一道人影,我问,他却不答,恐怕不是什么善类。”

    “出去看看。”赵子迈朝门边一偏头,抬步便要走。

    “公子,不行,太危险了”宝田任凭赵子迈推了自己几下,就是岿然不动。

    赵子迈不耐烦了,伸手在他腰间挠了一把,宝田最怕痒,被这样抓了一下,身子一抖,遂踉跄着朝前走去。主仆两个就这么推搡着来到门口,宝田抓住门框不动了,赵子迈两手压着宝田的胳膊,目光直朝前方的甬道望过去。

    月色柔美,在甬道中洒下了一片银辉,将所有的角落都一览无余地照亮了,每一块青砖都能看得清楚。就着月光,赵子迈发现甬道中连半条人影也没有,除了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白灯笼,就只剩下一只迅速贴着墙边溜过去的三花猫。它弓身一跃,身姿优雅地隐匿在甬道尽头,只留下一阵由近及远的沙沙的脚步声。

    “什么也没有。”赵子迈看着猫尾巴消失的方向,皱起了眉头,“宝田,你确定看清楚了吗?”

    宝田被他这么一问,十分确定的事也变成了三分,于是结结巴巴道,“许是许是那只猫?”

    赵子迈稍稍舒了口气,刚要责备宝田以后遇事不要再一惊一乍,却觉后方扑来一道风,随即,腰间被两只手死死拽住了。

    宝田反应快,伸出手将赵子迈扯向身后,那拽住他的人便扑倒在地,浑身抖作一团,口中还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闫伯母?”赵子迈认出那一头散乱的灰白的头发,于是连忙俯身将她扶起,柔声问道,“伯母,这大半夜的,您怎么一个人在宅子里乱跑?照顾您的丫鬟们都去哪里了?”

    “它来了,”闫老太太紧紧箍住赵子迈的手腕,指甲陷进他细嫩的皮肉中,她翻起眼睛盯视着他,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它又来了,我看到看到它了。”

    宝田急得忙去扮她的手,却被赵子迈瞪了回去,他急切地询问,“伯母,您看到什么了?”

    闫老太太眼中的恐慌几乎要溢出眼眶了,她上下颌的牙齿“嗒嗒”碰撞在一起,手指却在拼命揪着自己垂在脸颊边的头发,将它们一绺一绺地从头上扯下来。

    “它掰碎了她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掰,连手指头都不放过那两个小的跪在地上求饶,它说只要他们不叫,就放过他们可是,它根本没打算放过一个人,”闫老太太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提高了声音,“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赵子迈和宝田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喊叫吓了一跳,刚想再问些什么,闫老太太却幽幽朝两人斜了一眼,肩膀蹭着墙面朝前走去。

    “怎么会是他?我不相信是他”她咧着嘴干笑,声音里却透出无尽的凄苦。

    “它是谁?”赵子迈看着她的背影,高声问道。

    “不是不是她”闫老太太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她的背影被月光照得泛起一层毛边,像荒原上刚刚冒出头的杂草。

    可只是眨眼的功夫,闫老太太的身体就蹭着墙面滑下,绵软无力地倒在地上。

 第三十五章 撞破

    烛光闪动,照亮了闫老太太涂满了沧桑的脸。皱纹像一条条蜿蜒的河,从她紧闭的双目旁流淌开去,散落到鼻翼、耳根、嘴角,将一张脸填得满满当当。

    丫鬟们给闫老太太抹脸擦身,又换上了一套干净透气的衣服后,就退下去了。闫青城细心将她的头发梳顺拢好,这才将帏帐放下,走到外间屋子。

    赵子迈坐在桌边,面前的茶却是一口没动,见闫青城出来,他忙站起身,问道,“伯母没有大碍吧?”

    闫青城冲他摇头道,“没事,暑气伤身,现在已经睡着了。”

    “伯母看到它了。”赵子迈转入正题,蹙眉看着闫青城,“而且,她还颠三倒四地说了些话,什么是他不是他的,我虽听不明白,却总觉得这件事或许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

    闫青城眼中一亮,“母亲的意思是,它不是襄贞?”

    “可不是她又能是谁呢?我思来想去都理不清楚。”赵子迈眉间的愁思更重了,“青城,邪祟杀了翠筠,假如它还有寄主的思维,那这世上最恨翠筠的可不就是襄贞了吗?”

    闫青城的声音忽然抖动得厉害,“可襄贞是在翠筠死后才知道她和大哥有私情的,虽然襄贞自己也曾说过,但今天是大哥亲口证实的”

    赵子迈困惑不已,他看着闫青城怔了半晌,方才道,“那它究竟为何要杀死翠筠?”

    闫青城缓缓站起身,他的脸白得像瓷片,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他用手费力地抠着桌沿,指节绷得发青,“子迈,有一个人曾撞破了大哥和翠筠的私情。”

    “灵山卫,灵山卫,几度梦里空相会。未曾忍心搁下笔,满纸都是血和泪。灵山卫,灵山卫,一草一木皆憔悴。闻说灵山高千尺,难觅一朵红玫瑰。灵山卫,灵山卫,多少情系天涯内?日日空见雁南飞,不见故人心已碎。灵山卫,灵山卫,一年一度寒星坠。遥望去年星在北,今年寒星又是谁?”

    嘉言手里抱着一捧花,哼唱着襄贞新教给他的儿歌,穿过层层院门朝里面跑去。几个陪同的小厮跟在他后边,边擦汗边一叠声地叫着他的名字,追得气喘吁吁。可他却故意要捉弄他们,脚下的步子不仅没有放慢,反而更快了。

    “才放了这么一会子风筝你们就累了,真是不中用。”他回头看着几个人越来越远的身影,咯咯笑着转了个弯,眼睛滴溜溜一转,瞅准一间鲜有人来的别院,“哧溜”钻了进去。

    那院子原来住着个戏班子,后来因为几个来听戏的宾客为着其中一个角儿起了几场冲突,闫白霖未免生事,便将戏班遣散了。而这间院子,也就用来摆放一些很少用的杂物,平日里极少有人进来。

    嘉言藏在戏台上的柱子后面,一边极力忍住笑,一边探出半个脑袋偷偷摸摸朝院门处看。他听到“哒哒哒哒”的脚步声,便赶忙蹲下身子,摒着气不动。可是追他的那几个小厮似乎没想到他会躲到这里来,竟一个接着一个,鱼贯经过院门朝前跑去,一会子功夫,脚步声就再听不到了。

    “这几个傻子,就这么跑了?”嘉言脸上露出失望神色,他嘟着嘴从戏台上跳下来,将手里的花捻碎了几朵,随意丢在地上,重重叹了口气。可是下一刻,他忽的又高兴起来,眼角眉梢皆洋溢着喜悦,“对了,我去找小叔叔玩,他今天刚从外省回来,一定给我带了不少新奇玩意儿。”

    想到这里,他将残破的花枝掷在地上,毫不怜惜地从上面踏过去,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哼起了那支歌谣,径自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谁知歌声一起,离戏台最近的那间房中就传出了“嗵”的一声脆响,似有什么东西被撞落到地上。嘉言一愣,遂回头朝那间屋子望去:窗子被一只高大的橱子挡得严严实实的,一丝缝隙也不留。

    他看着那扇将屋子完全与外界隔绝开的窗户,心中慢慢爬上一缕疑惑:遮挡得这么严,在屋里找个东西都费劲吧。可这个念头只在他脑中一闪,就飞快地掠过去了。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玩”远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更别说是这么一件完全与己无关的小事。

    于是嘉言麻利地抛下那稍纵即逝的疑惑,转头就欲离开,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它牵扯住他的身体,也将他的思绪从别处拉了回来。

    那声音属于闫予池嘉言的父亲。

    它很粘腻,还带着缕陌生的温柔,让嘉言心头的困惑不由地又加深了一层。

    他说:“弄疼你了吧?”

    嘉言眨眨眼睛,又一次将目光投向那扇被橱子遮挡住的窗户:怎么父亲伤到谁了吗?可若是把别人弄伤了,他为何还能用这种语气说话,虽然愧疚,但似乎又透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夸耀。

    嘉言想不明白,踟蹰间,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带着他朝屋子走去。他的步子迈得很轻,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似乎在被一种天生的却又未曾破土而出的东西指挥着,做贼一般挪动着脚步,一点点朝那间屋子靠了过去。

    直到另外一个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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