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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桑-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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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像里面那一屋子人一样表现出一丝半点的伤心,反而神态如常,甚至在听到她康复了之后,脸上还漾出一抹和煦的微笑。

    他为何会有如此表现?穆小午想不明白,站在一旁的赵子迈也想不明白,所以在与穆小午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他试探着冲闫青城问道,“嘉言的事你想好怎么办了吗?我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把他送到欧罗巴,毕竟那里的医术先进得多,可是后来寻思,光是坐船就要三个月,恐怕他难以支撑”

    “嘉言本来身体就弱,每年都要病几场的,乘船于他而言风险未免太大。”闫青城淡淡说完,便招手示意两人随他走出院子。

    院外是一大片草坡,放眼望去,风摇花枝,四野流香,宛如片片彩云,铺落在郁郁葱葱的山坡之间。

    “子迈,小午,你们两个断不用如此烦恼的,”闫青城站在草坡前,山风将他的袍角吹起,将他衬托得仿若不染凡尘的仙人,“凡事都要抱些希望,你们看到这漫山的野花没有,它们年年凋零,可是到了来年,依然开得生机盎然。嘉言是个坚强的孩子,我相信他会挺过去的。”

    说完,他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回头将手中的花束抛到僵立着的赵子迈怀中,“子迈,你心思太重了,人人都要顾及,事事都要操劳,未免活得太累了。以后要多向穆姑娘学学,凡事都看开看轻一些,自己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赵子迈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一愣,咕哝道,“你小子还敢说我,你自己还不是藏了满腔心事”

    “以后不会了。”

    闫青城笑着应了一句,肩膀轻松沉落下来,落日的余晖斜照在他的肩头,折射出一片温和的光,不亮,穆小午却觉得那光刺得自己双目发疼。

    三月之后,穆氏祖孙又一次到访闫府。这次,他们送来了一味汤药,据穆小午说,此药是两人于民间偶得,专治“木僵”之症,所以祖孙二人便日月兼程,将此药带到漳台来。

    果然,嘉言服用此汤药后,只短短数日,便已呼之能应;又过了几日,手脚皆有了知觉,能言能笑;又过半月光景,竟能下床走动,与常人无异。

    闫家上下皆大欢喜,自不必细说。

    几天后,穆小午和穆瘸子又一次坐上北上的马车,可这一次车厢里的气氛却沉重得多,就连旁边放着的一口袋沉甸甸的银锭子似乎都不能让他们兴奋起来,虽然它现在正随着马车的颠簸发出“铛铛”的脆响。

    如此走了一阵子,穆小午实在闷得烦躁,于是便伸手去解包裹,想拿出蒲扇来扇扇风。她在包裹里掏了半天,终于握住扇柄揪出了扇子,可是连带着扯出来的,还有一个信封,封皮上写着五个清秀的楷体小字:穆姑娘亲启。

    这封信是她三月前离开闫家后在随身的包袱里发现的,她一直留着它,因为它是闫青城写来的,是他的绝笔。

    “穆姑娘,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化成了那味包治百病的汤药。你现在应该已经猜到了,回府后我匆匆离开,并非是去外地做生意,而是重新回到了斋堂村,来到陶家老宅,因为那里,有一口老瓮在等着我。”

    “邪祟掳走我后,在我的衣服里放了一张药方,后来看到嘉言的情况,我就明白了它的用心。它要让我在自己和嘉言之间做出选择,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而活着的那个,将永远背负着悔恨,直到生命的尽头。我当然选择救嘉言,可是,我不愿让它的诡计得逞,亦不愿嘉言永远活在悔怨之中。所以,我希望你来帮我完成那最后一步,只能是你,不能是襄贞,也不能是子迈,爱之深痛之切,他们承受不起。”

    “所以穆姑娘,所以请你原谅我的私心。深恩重义,难以为报,只能祝福穆姑娘一生平顺,无灾无难。”

    “闫青城敬上。”

    “你说,闫公子跳进瓮里那一刻,真的没有后悔过吗?”看她将信小心叠好重新装进信封,穆瘸子试探着问了一句。

    穆小午将窗帘揭开一角,望着外面碧蓝的天空,此时已是秋天,山间的草已泛起了点点黄意,给绚烂的秋色增添了几分凄凉。

    “别人或许会,但闫青城不会。”

    穆小午笃定地说出这句话,她曾数次梦到过他站在老瓮前的样子,漆黑的汤药上,映出他唇角那缕似乎永远都不会消散的微笑。

    “穆姑娘,请等一等。”

    马车后面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穆小午回头,看到襄贞抱着嘉言急匆匆朝马车追来,便赶紧命车夫停下。

    “穆姑娘,”襄贞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扒在窗口上,“穆姑娘,你青城可曾联系过你,他一走几月,全无音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嘉言好了,我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却不知该到何处寻他。”

    “没有。”穆小午没有半分犹豫地说出这两个字,可是,在看到襄贞刹时黯淡下来的脸色时,她又加了一句,“我相信闫公子他不会走远的,因为,他舍不得你们。”

    襄贞眼睛一亮,“真的吗?”

    “娘亲,我早就告诉你了,小叔叔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为我昏睡的时候梦到过他,梦里他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嘉言说得极为肯定,然后又将目光转向穆小午,细声细气地接着道,“姐姐,前几日你问我念珠的事情,我因为刚醒,一时记不起,不过方才倒忽然想起来了一些。”

    “念珠是从哪里来的?”听了这话,穆瘸子也忙将脑袋从窗口挤了出来。

    嘉言扬起脑袋望向天空,慢慢道,“念珠不是邪祟的,是邪祟在山谷里发现的,它挂在一具干尸的手上,似乎镇压住了他们的魂魄。后来,邪祟将那串念珠取下,想用它来对付姐姐你,可是刚摘下来,我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他说什么?”穆瘸子身子猛地一凛。

    “月亮出来了。”嘉言瞪大眼睛,一字一句道。红玉汤完

 第一章 传书

    鲁城盛产风筝。

    风筝,又名木鹞。

    匠人们用竹、木扎制骨架,丝绢或纸蒙面,手工绘画。看似简单,却蕴含着复杂精妙的技艺,含“扎、糊、绘、放”四步。

    绑扎之前需选料,通常用来扎制骨架的材料有毛竹,藤白木条,芦苇和云杉木条等。以毛竹为例,一般要经过选竹,破竹,削竹,修竹和弯曲成型五道工序。骨架结扎完成后,接下来要把彩绘的纸或绢丝糊在上面,称为“裱糊”。

    鲁城的风筝不重自然形似,而求以形写神,于鹤、燕、蝶、蝉各类外,兼作种种人物,奇巧百出。

    风筝制成之后,最后一步便是放飞。每逢风稳气爽之时,城郊外,河水泮,沙滩上,游人杂沓,各携线轴,竞放风筝,互相比试,好不热闹。

    不过,这城中,有人制作风筝,却是为了另一重目的:传书。

    袁蔚站在自家园中,抬头望向墙外那方逐渐变黑的天,眼中的希望也随着天色慢慢黯淡下来。风稳天朗,月明星稀,这么好的天气,风筝为什么还不来呢?

    小丫鬟翎儿从屋里走出来,小心地左右看看,这才走到袁蔚身边,轻声劝慰道,“小姐,回屋吧,现在天冷了,晚上露水重,小心冻坏了身子。”

    袁蔚呆呆地站着不动,稍顷,眼角滚动下一串泪珠来,“翎儿,它几天没来了?”

    见袁蔚这副模样,翎儿心中忽然腾起一团火,于是气鼓鼓道,“小姐何必为了他这样的人弄坏了自己的身子,风筝不来就不来,咱们还不稀罕他那封破信了”

    “以往,他每隔三日就会用风筝送封信进来,可这次,为何间隔这么久了呢?”袁蔚自顾自说着,像是没听到翎儿的话一般,“他该不会是病了吧?翎儿你明日出去打听一下。”

    翎儿知道自己劝不动,于是心里嗟叹一声,敷衍道,“好,我明儿就出去打听,我们现在回房好不好?菜已经热了几遍了,您多少要吃一点。”

    袁蔚轻轻摇头,“我要在这里等,我记得有一日,他事多缠身,戍时才把风筝放起来的”

    “好,那小姐您就在这里等着,别说戍时,就是等到亥时、子时,看能不能把风筝等过来。”翎儿已经劝了她几日,可次次都无功而返,所以现下竟也是恼了,于是咬牙赌气丢下一句后,转身朝房内走去,一边走一边也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袁蔚和陈用相识于两月前,那天,翎儿陪袁蔚到郊外踏秋,两人刚走到一座木桥上,袁蔚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风筝砸中了肩头。

    袁蔚没有伤到,却对那只砸中了自己的风筝产生了兴趣,它是一只软翅蝴蝶,不同于传统风筝的上下分开的蝴蝶翅膀,它为活翅,固定骨架。放飞之后,翅膀便一张一弛,栩栩如生,远望去仿若一只真正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不知是何人有这样一双巧手,竟能做出如此逼真的风筝?”袁蔚正拿着它赞叹,风筝的主人就出现了,他就是陈用。

    陈用是个年轻书生,与袁蔚年纪相仿。两人相见,袁蔚还未怎样,陈用倒先红了脸,若不是翎儿指责他的风筝伤到了她家小姐,陈用估计在桥上站到天黑,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对对不住。”

    翎儿记得陈用那天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三个字,而袁蔚也只回了三个字,“我没事。”

    可是两天后,当她陪伴袁蔚在花园散步时,却又一次看到了那只蝴蝶风筝,它飞得很低,就在院外的树梢上,翅膀扑闪扑闪的,身上黄绿相间的花纹被阳光镀上一层绚丽的光。

    两人正看着蝴蝶发呆,它的线却忽然断了,蝴蝶落下,掉在园子的草丛里。

    “小姐,这蝴蝶身上绑着一封信呢。”翎儿急匆匆把信封拿给袁蔚时,发现她的脸和那天陈用的脸一样红,眼睛却很亮,像含着露水一般。

    “翎儿,你把蝴蝶扔出去,告诉他,信收到了。”

    袁蔚这么吩咐,翎儿便按着她的吩咐做了,可是隐隐约约的,她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尤其在看到袁蔚将那封信偷偷藏在袖口中的时候。

    从此,蝴蝶就成了信使。它每隔三日就准时在树梢上等候,就像每晚都会升起的月亮那般,从不失约。而袁蔚的枕头下面,信封也已经越摞越后,她每天枕着它们入睡,醒来时脸上还含着甜美羞涩的笑容。

    可是这一次,蝴蝶却已经十天没有来过了。

    它第一次失约那天,袁蔚一晚没睡。第二天天未亮,她便已经起身,穿着件晨衣跑到院中,在尚未隐去的月亮的陪伴下扒拉着草丛,一寸寸认真寻找着。可是,蝴蝶没有在,第三天、第四天亦是如此,直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天,蝴蝶还是没有出现。

    “东家蝴蝶西家飞,白骑少年今日归。”

    在第十天的这个晚上,在翎儿负气离开后,袁蔚盯着树梢,喃喃念出一句诗,她笑了笑,又自己接了一句,“白骑少年不曾归。”

    “哗啦。”

    话音刚落,平地忽的掀起一阵大风,墙外的树被吹得晃动起来,树冠被风灌满,像一下子胀大了一圈,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袁蔚心头蓦地一惊,再朝树冠望去时,却发现上面多了一团朦胧的黑影,在树顶飘来晃去,还隐隐发出“铮铮”的竹哨声。

    恐惧刹时被喜悦取代,袁蔚抬步跑到院墙旁,还未说话,泪已经先落下,“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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