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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荼靡梨花白-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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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前还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此刻便只剩一个锦衣侍卫端坐马上,与我隔着横七竖八的几具尸身遥遥对望。
突然,他举剑策马来势汹汹,“云想容,拿命来——!”
我一皱眉,定定勒住马绳。
那锦衣侍卫奔至眼前,举起长剑直指我的咽喉致命处,我眼睛眨也不眨,挑眉看向他。剑气划过我的皮肤,一寸寸逼近……
最后,剑尖停在离我肌肤一毫米处,杀气从他眼中倾泻而出……
僵持片刻后,我不耐烦地开口:“花翡,你到底要不要刺?”
对方立刻嘻嘻哈哈地放下剑飞扑过来,被我一下闪开,“呜呜呜,桂郎,可把奴家想死了!”
“你呀~”一个月来压抑的心突然放晴,我不自觉地有些温暖地想笑。适才众人一倒,我便猜是他,之后他装腔作势更让我肯定自己的猜测,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像他这样随时随地都惦记着耍花腔。
“话说回来,圆妹是如何识破的?”花翡严肃地作沉思状,片刻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想来这易容术也遮挡不了我与生俱来的风流倜傥俊帅本色。在这群傻不楞登的侍卫里一定是鹤立鸡群、独冠群芳,圆妹与我心心相通,定是一眼就能……”
“这两匹马你事先抹过解药了?”我打断花翡发散性的浮想联翩。花翡贼笑着点点头。
“不过,紫苑还在他手上,我如何走得?”思及此,我不禁有些着急。
“那个小魔头……”花翡见我瞪他,马上改口,“我们宝贝紫苑上得天入得地,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行!我要带紫苑走!”紫苑虽是机灵,也终究是个孩子。
我掉转笼头,花翡却拦住我,“相信我!子夏飘雪在紫苑七岁前断不会伤他一分一毫!”他的眼神里有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七岁?为何!”七这个敏感的数字一下刺激了我的神经,“难道是那血菊之毒?!”我就知那妖孽大费周章在我生产时偷梁换柱肯定有阴谋,他是目的性何其明确的一个人,费尽心思养了紫苑三年肯定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花翡点点头,“现在解释来不及了,等你我夫妻二人逃出去我再给你细细道来。到时再商量对策将紫苑救出。”
我心下一沉,虽是万般担心紫苑,但花翡定不会拿此等性命攸关的大事骗我,所以我先与他一同逃走才是上策。如此冷静一想,我便朝花翡颔首,“好,走吧。”
花翡却嘻嘻一笑,回望山林,“圆妹,我们不走,就在原地找个地方躲避起来,再将马匹驱散。那子夏飘雪发现你失踪肯定会派人沿马蹄印追击,等过了风头我们再下山。”
我摇摇头,“若是常人定会沿马蹄追踪,但子夏飘雪何许人?其心思缜密,性子狡诈且多思虑,凡事入他脑子必定会多转几个弯。他一发现我失踪后,定疑我尚在山中,故其会在第一时间派出手中七成侍卫封锁此山围查,而只遣三成侍卫追踪马蹄印迹。若滞留山中,无疑是坐以待毙,这许多侍卫一寸一寸地围找,到时别说我们两个大活人,便是一只兔子怕也躲不过。所以,我们应快马加鞭下山去。”
花翡听后“啧啧”点头赞同,一扬手中马鞭,与我一起驾马并驰下山。幸好我没有骑着子夏飘雪的血祭,不然肯定跑不远,一来那马肯定会听他的哨音,二来那马长得太惹眼了。
又越过一片雪林,终于看见下山的路。望着眼前三条岔路,花翡略一犹豫,我指了指自己的后面,“快!跳过来,我们共乘一匹,让你那匹马沿左面那条路跑。”
花翡在马颈处扎入一根长针,那马一声嘶鸣沿着左面之路拔足奔走,而花翡则一个纵身跃上了我的马背,我们沿着右边的那条路飞驰下了山。
下山后,我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衣服翻一面过来穿,这衣裳做工精美,若等会儿这般穿着混入山下小镇就太显眼了,幸而衣服的内里没有刺绣而且是较暗的纯一色面料,翻过来穿若不细看便俨然是一件较为普通的衣裳了。
换好后我命令花翡也依葫芦画瓢翻一面穿,他那件侍卫的衣服也特征很明显。
趁花翡换衣服的当口,我对这溪水将花翡事先准备好揣在怀里的人皮面具对着脸型仔细贴上。挥鞭在马背上一策,让它沿着溪水向下游跑去。而我和花翡则假装不认识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溪水上游处的小镇。
果然,我们前脚刚入小镇不久,后脚就来了一队人马进镇盘查,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而且子夏飘雪也不在其中,可见他的思路果真如我所料,这里并不是他的搜查重点。我和花翡这时正分别占着小镇酒馆里一东一西两张桌子点菜。那侍卫匆匆进来挨桌查过去后,不觉有异,便又匆匆奔出门去,只剩下吓得目瞪口呆的食客和掌柜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余光瞥见侍卫出门后,我才放下手中菜单,胸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抬头,却见花翡不知何时已磨蹭到我身边来,“圆妹,为何只来了这十几人?即便是三成侍卫也不只这些。”
我喝了口茶缓缓逃亡的紧张情绪,低声对他分析,“七成封山,三成追击,下山之路分三条,左面一条有浅蹄印迹,中间一条无踏雪痕迹,右面一条蹄印较深。若常人定会猜想我们为了迷惑他们,其中一人弃马与另一人共乘一骑,而遣另一匹马空载沿左面小路而去,那较浅的蹄印便是佐证。于是定当沿蹄印较深那条路追击。但子夏飘雪却会亲自率领三成人马中大部分人沿根本没有蹄印的那条路追击,那两边的马蹄印迹在他眼里都是障眼法,他会认定二人皆弃马,而你携着我使了轻功沿中间小路踏树离去,故没有留下任何印迹。”
“所以,”我有些庆幸自己压对了赌注,“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花翡两眼精光地看着我,“哈哈,不愧是我家桂郎,又聪明又可爱!”一边伸手捏我脸颊,“桂郎这样神机妙算,不如给奴家卜上一卦,看看以后我们是生儿子还是女儿。”
我不睬他,低头吃菜。
令我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继续呱噪,狐疑地抬头,却发现他正用一种悲悯的眼光忧心忡忡地望着我的发顶心,“桂郎,听说聪明的人秃得快。你让奴家后半辈子对着个没头发的郎君可如何是好?”一边掩面作宫怨状。
我一口菜噎在喉头,上下不得。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的思维方式我永远猜不透,此人非花翡莫属。
朝落暮开空自许
“紫苑也传了我那血菊之毒?”避开人群七拐八弯转到一个僻静处,我便迫不及待地问花翡。见他点头,我焦躁万分,“那妖孽要利用紫苑所带之毒做何用?”
“你莫要急,听我慢慢跟你说。”花翡抚了抚我的手背,像是要安抚我激动的情绪,“此事开端须从子夏飘雪六岁时说起,当时雪域国圣教宗师冷采霖入宫参加皇帝寿筵,于宴席中一眼相中骨骼清奇的子夏飘雪,认为乃百年难得的练武奇才,便破例将其收作弟子。子夏飘雪出生时其母晴妃便难产而死,当夜又恰逢其国乱党起义,而他又生得紫发紫眸,当时的雪域国皇帝便认定子夏飘雪的出生乃不祥之兆,自幼便对其甚为厌恶,听得那冷采霖愿收其为徒,二话不说便同意他将子夏飘雪带出宫闱入山苦修,明眼人都知那皇帝其实巴不得将子夏飘雪打发得越远越好。”
不知为何,听到此处我竟有些许恻隐,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便是这样吧。
“雪域圣教所习之武功乃当今世上最高的武功‘莲藤神功’,共分九重。子夏飘雪天赋异禀,只用了四年便练到了‘莲藤神功’的第八重,而最后的第九重内功心法甚是怪异,定要全身血气逆向行走方可练成。当年冷采霖之所以可以练到第九重是因为其本身便生得与常人不同,血液本就是逆向而行,故不存在此困惑。而子夏飘雪若没有办法修炼到最后一重的话,不出几年那‘莲藤’便会开始反噬,每隔一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如万蚁钻心,四肢麻痹,如此反复五年后便会武功尽失,渐渐四肢尽废直至油尽灯枯力竭而亡。”
“之后,不知那冷采霖从何处得知我教中的‘血菊’之毒可使全身血液逆行,并告知子夏飘雪。但‘血菊’之毒从不外传,故子夏飘雪十岁练到第八重后便拜别雪域圣教,化名‘夏雪’千里赴西陇国中寻到我爹,拜师习毒。我爹当时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道是个资质甚好的孩子,便收入门下。”
我大惊,“那妖孽竟是你师弟?!”难怪当时我剧毒的血液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因为五毒教中弟子一入教门开始练习的第一件事便是日日以身试毒,毒药的剂量渐增,毒药的品种渐增,直至百毒不侵。
“曾经是。他入我门中不到一年,我爹便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而我教有一不成文的规矩——断不参与皇族之事。故一查探到他乃雪域国八皇子后,我爹便将他逐出师门。所以,他到最后也没有得到血菊。”
“后来,他折返雪域皇宫,十四岁弑父屠兄终登帝位。那时,我爹已然仙逝,他老人家临终之时料定子夏飘雪不会放过我五毒教,日后必来索毒。而以他的性子,得到那毒后也不会放过我们,必将血洗五毒教。故我爹将那‘血菊’配方尽毁,此后,便再无人知晓此毒如何配制。子夏飘雪却不知,只道此毒还在我教中,他一日得不到‘血菊’,教众便一日性命无虞。”
“子夏飘雪初登大位那几年成天派人追着我到处转,后来我嫌烦不想陪他玩躲猫猫了,便带着教众隐居到霄山深处,让他无从找寻。但他岂能甘心,仍旧遣探子四处查探我们的踪迹。”
“不过,有一事我很是感激他。”花翡两颊梨涡若隐若现,乌黑的瞳仁一闪一闪,“要不是那几年他让人漫山遍野地追着我跑,奴家哪能遇见命定之人。桂郎,你是奴家的恩公,奴家无以为报,就让奴家以身相许吧!”说完大张着手臂要抱我,被我黑着脸一把推开。
“什么恩公?我不记得何时曾有恩于你?”我有些迷糊。
“桂郎真是无情,奴家的心,碎了……”花翡仍旧不知死活地在那里唱大戏,见我不说话瞪着他,才脸色一变,收敛一点,继续往下说:“说来话长,说起我们美丽的初遇,那是在一个月明之夜,微风拂过……”花翡的眼睛弯起,像两泓月下的清泉。
“长话短说!”我截断他。
“梨园。”这回倒真是够短,短得不知道什么意思。
“花翡,我跟你说正经的。”我再次警告他。
花翡委屈地撇了撇嘴,“那阵子,子夏飘雪的手下追我到香泽国京城,我受了重伤便易容成女装躲在那戏班子里,偶尔出来唱两嗓子透透气。那天我伤口复发,唱了一段要下去休息,哪知跳出个什么潘家的纨绔公子非要再唱,我便急了,那时子夏的手下就在看台下,我若再唱身上之伤必定复发渗血,这一败露,那人擒我可不就跟捻个小蚂蚁似的。”
“幸而这时,台下一个青衣少年一下站了出来,说要替我唱,这才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说真的,桂郎唱戏还真是好听。”我吃惊地看着他,原来那天站在台上唱戏的花旦竟然就是花翡!而我居然机缘巧合救了他。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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