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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逃走吧，艾伦！”

　　　　……

　　　　呼！呼！呼！

　　　　灼热的蒸汽内，颚之巨人浑身浴满鲜血，在戴娜巨人的残躯上跪立着，粗重的喘息吹动周遭蒸汽，搅起一道道气旋。

　　　　吉尤达不知道自己爪击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撕咬了多少次，他停不下来，像是上瘾了一样。

　　　　长时间咧嘴狂笑以致嘴边肌肉都酸涩了，口角流涎。

　　　　‘好了~杀掉王吧！哼嘿嘿嘿~’

　　　　颚之巨人头部机械地扭动着，脖颈咔咔作响，似是犹豫着该以怎样的姿态来吞掉着最后一口沾满奶油的“蛋糕”。

　　　　它右臂倏然而起，“噌”地亮开利爪，又带着残影猛然刺下，径直抓向戴娜巨人的脖颈。

　　　　‘不行！不能杀！’

　　　　脑海中，吉尤达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一道迅影刺上颚巨的右臂，将右臂狠狠地钉在了墙上，颚巨硕大的头颅疑惑一歪，低头看去，竟然是……

　　　　我自己？

　　　　我的左手半路杀出钉住了我的右手？

　　　　它面具下的巨大眼瞳转动两下，还未等想明白便陡然失去了光彩。

　　　　嗤——

　　　　颚之巨人的后颈喷出蒸汽，一个小小的半身从大块儿的筋肉中拔出。

　　　　男孩儿的黑发被蒸汽撩飞起来，之前砖瓦划破的皮肤已经尽数修复，光洁如初。

　　　　暮光穿透蒸汽，为他和颚之巨人蒙上一层暖橙光廓，吉尤达睫毛微微颤动几下，眼眶下数条暗红疤痕如扇面般铺开。

　　　　他缓缓睁开双眼，满目猩红四散消退，深褐色的眼瞳重新清亮起来。

　　　　咳咳咳……

　　　　气管中喘进蒸汽，呛得他直咳。

　　　　他憋住一口气，从后颈肉中拔出下身，颚之巨人瞬间蒸腾起浓浓的白色烟气，肌肉迅速消散。

　　　　他起身向下俯视，此时戴娜巨人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六七成，鲜红的血肉紧附在巨大骨架上，一缩一胀，像是在喘息一样。

　　　　刚才紧要关头，麻木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印象中所有的王族。

　　　　戴娜、雷斯领主、芙莉妲、吉克……而当画面闪过回眸粲然一笑的希斯特利亚，他立马清醒过来，悬崖勒马。

　　　　这个巨人不能死！

　　　　它是拥有王血的无垢巨人，能够触发始祖巨人之力！

　　　　虽然杀掉一个王族就能洗脱隐藏于巴萨卡血脉中的诅咒，但这个王族不能是戴娜巨人！

　　　　他纵身一跃落下地面，颚巨的斑驳骨架也随之轰然崩塌！

　　　　烟尘弥散，盖满整条街道。

　　　　……

　　　　咻咻咻咻——

　　　　内门方向响起尖锐的炮弹流空声，爆炸的轰响紧随其后炸开，莱纳快要迎来人生巅峰了。

　　　　吉尤达身形从烟尘中刺出，一边向内门奔袭，一边检查立体机动装置。

　　　　经过两次撞击后，左侧钩锚发射口彻底歪瘪废掉了，右边倒是能用，但瓦斯已经消耗罄尽！

　　　　等宝具破了门，应该可以捡士兵的立体机动装置来用吧？

　　　　莱宝可要收着点，给我留副能用的啊！

　　　　……

　　　　“全部扔掉行李！多载一人算一人啊！”

　　　　内门另一侧，运河上排着五六条木船，士兵们正努力维持着秩序。

　　　　已经开动的船上挤满了来自希干希纳区的居民，拥挤到站不住脚，但就算这样，比起岸边乌泱泱的人群，还仅是九牛一毛。

　　　　爱尔敏和爷爷顺利地登上了第二艘船，他扶着船沿在人群中扫视着，试图寻找艾伦和三笠的身影。

　　　　“爱尔敏，坐下。”他的爷爷提醒道。

　　　　“可是，艾伦和三笠还没……”正说着，他在登船口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就要向艾伦两人打招呼时，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们貌似跟士兵起了争执。

　　　　……

　　　　“你说什么？！”艾伦大吼着抡起拳头向士兵冲去，被汉尼斯一把拦下。

　　　　“难道不是吗？船上的位置活人都还不够用，怎么能给死人！”士兵也分毫不让。

　　　　“我妈妈没有死！”艾伦挣扎着反驳。

　　　　汉尼斯背着卡露拉解释道：“她的确还没有死，只是失血昏迷了而已！”

　　　　士兵视线落在卡露拉的依旧流血不止的双腿，颤声道：“恐怕……也不远了吧……”

　　　　“闭嘴！”艾伦奋力扭身，从汉尼斯腋下钻过，一拳打在士兵的小腹，但士兵只是微微弯了下腰。

　　　　“臭小子！”士兵反手一个巴掌扇过来，但手掌到达艾伦脸颊的前一刻，三笠闪身到艾伦身前，右手稳稳地截住了士兵的手臂。

　　　　“什么？！”士兵一脸难以置信，因为接住他攻击的竟然是个柔弱女孩儿！

　　　　三笠脸上冰冰然，眼神冷漠得吓人，反击动作刚起，士兵身后的一个声音劝止了她。

　　　　“三笠不要！”

　　　　是爱尔敏。

　　　　他眼神扫过卡露拉的双腿，顿时明白了冲突的缘由，赶忙向士兵解释，“他们不是故意顶撞，但卡露拉阿姨还没有死，和我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

　　　　“若换做是您，也甘心被人当成死人抛起吗！”

　　　　“而且，我们没有争执的时间了不是吗！”他最后一句刻意提高了几度，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无所谓了，就让她上吧！”

　　　　“巨人就要来了！”

　　　　“抓紧时间啊！”

　　　　“……”

　　　　最接近登船口的人们立马跟上声援，毕竟他们离船只剩一步之遥！

　　　　只要位置够他们上船的就可以了！谁又有闲心管那个刚好被卡住上不去的倒霉蛋呢！

　　　　“切！”

　　　　士兵见群情激奋，只要愤愤然侧身，将他们放了上去。

　　　　几人赶紧将卡露拉抬上甲板，让她靠在船沿上坐定，艾伦眼中忍不住滚起泪花，向爱尔敏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谢谢你！爱尔敏！”

　　　　爱尔敏紧张地查看着卡露拉的状况，勉强地笑笑回应。

　　　　余光瞥到登船口，这条船也已经上满了，士兵正奋力阻止人们继续登船。

　　　　他心里明白，其实士兵并没有做错。

　　　　卡露拉已经明显失血过多了，此去内地水路迢迢，她能否撑住是个未知数，若是换上来一个健康的人，就相当于多救了一个人。

　　　　但艾伦也没错，任谁站在他的立场上，也没法抛下自己的母亲。

　　　　谁都没有错，这是一场理性与人性的冲突，他不禁想，如果自己是那个士兵，又会如何选择呢？

　　　　箜箜箜箜箜……

　　　　木船缓缓驶动，人群中哀求阵阵，甚至有人开始往船上跳，恐惧已经让他们无法在岸上再多待一秒了！

　　　　哀求、哭嚎、叫骂、祈祷与落水声噗噗声……

　　　　死亡的阴霾，渐渐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

　第三十六章　绝望

　　　　咻——

　　　　轰！

　　　　炮弹从巨人脑袋边呼啸而过，炸在远处升起一股股黑烟。

　　　　“柱子，你他娘的打歪啦！”负责指挥的士兵长怒骂。

　　　　“没办法呀！这炮根本没有能瞄准的精度啊！”被呵斥的炮兵委屈道。

　　　　“赶紧装填下一发！”士兵长命令。

　　　　咔咔咔咔咔……

　　　　就在士兵们手忙脚乱地装填炮弹时，后方想起了一连串齿轮运作的声音。

　　　　内门的悬门缓缓下落，这动静远不如爆炸刺耳，却一下炸烂了士兵们内心最后一道防线。

　　　　“不行了！”

　　　　“撤退吧！会被关在外面的！”

　　　　“……”

　　　　“喂，你们这群混蛋要临阵脱逃吗！”士兵长怒喝，但为时已晚，半数士兵已经惊叫着拔腿冲向内门。

　　　　其实士兵长心里也清楚，这扇门隔绝开的不只是希干希纳和内地，还有生死，他又何尝不想赶紧撤退呢！

　　　　可每当他想要向后挪动脚步，耳边就偏偏会回响起艾伦那个臭小子的声音。

　　　　“巨人越过墙壁攻占市区的时候，你们这群酒鬼还能战斗吗！”

　　　　“放松警惕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这么说来，你们从来就没有和巨人战斗的觉悟……”

　　　　“这算什么啊！干脆别叫驻屯兵团了，叫修墙队好了！”

　　　　“……”

　　　　切！臭小鬼！

　　　　士兵长狠狠一咬牙，死死盯着愈来愈近的巨人，坚定地再次说出他当时回答艾伦的话，“巨人攻破城墙的这时候，我们当然会好好战斗啊！”

　　　　“射击！”

　　　　随着他一声令下，新一轮炮击发动。

　　　　咻咻咻——轰轰轰！

　　　　杂乱无章的炮击终于命中了一个巨人的脑袋，巨人轰然倒地，但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庆贺，便见一个样貌极其古怪的巨人出现在街道那头。

　　　　一个浑身覆满金黄铠甲的巨人！

　　　　‘巨人里还有这种东西吗？竟然会生长出铠甲？还是说只是长得像铠甲的肉块儿？’

　　　　他看看留下的士兵们，他们还在装填新的炮弹，以巨人那种龟爬的速度，完全来得及！

　　　　‘就算你真的穿着铠甲，只要被炮弹击中也绝对活不成！’

　　　　‘受死吧！’

　　　　他咧嘴笑着看向那个奇怪的巨人，但恐惧与勉强的笑混在脸上，实在很丑。

　　　　铠甲巨人的脚步突然停下，紧接着，它的右腿“哗啦”一声犁开地面向后撤步，俯下身做了一个要冲刺的姿势。

　　　　下一刻，它一脚蹬碎地面真的跑动起来，脚底在街面上留下一连串凹陷，速度节节攀升！

　　　　‘这家伙……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射击！射击！”他惊恐地向铠甲巨人挥下手刀，士兵们也立即领命开炮。

　　　　咻咻咻咻——

　　　　成排炮管喷涌白烟，四枚炮弹呼啸而出，其中一枚直直命中铠甲巨人的肩膀。

　　　　士兵长心头一喜，眼中闪过精光，这下你就跑不起来了吧！

　　　　但他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出现，炮弹在巨人身上留下的竟只有钢铁撞击的脆响和一朵不起眼的火花！

　　　　铠甲巨人分毫未损！

　　　　铠甲巨人身体再度下压，速度暴涨，加携着万钧之势，甚至掠起了肉眼可见的气流！

　　　　“没效果！”

　　　　“快撤！”

　　　　士兵们惊惧大喊，绝望地往内门冲去，他们还是低估了巨人的恐怖，这哪里是什么战斗啊！

　　　　在巨人面前，人类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过来了！撤退！”

　　　　“巨人冲过来了！”

　　　　士兵长竭尽全力地嘶吼，“快点！把门……”

　　　　轰！

　　　　话还没完，便是地动山摇的巨响！

　　　　厚重的悬门在铠之巨人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碎石、炮台和士兵被一并撞飞出去。

　　　　铠之巨人脚下踩住，足足滑出十多米才卸掉浑身动能刹住身形，可见这样的门就算是再来上个十几道也根本无济于事！

　　　　冲刺带起的蓬蓬沙尘弥散，墙壁被它豁开一道十数米高的口子，守卫了人类上百年的玛利亚巨壁，在今天失守了！

　　　　吱嘎~吱嘎~

　　　　压抑到极致的寂静，只有旧风车悠悠转动的吱嘎声还能让人们感觉世界应在运转。

　　　　绝望，在每一个人类心中汩汩涌出。

　　　　“完蛋了！”

　　　　“人类……又要被巨人啃噬殆尽了！”

　　　　“罗塞和希娜也会被破开的！”

　　　　“人类……已经再无立足之地了！”

　　　　在充斥着绝望哀嚎的轮船甲板上，艾伦远远凝视着铠之巨人，眼角滚落泪水，心头一片阴霾。

　　　　“完了。”

　　　　“已经，无法回到……那个家了。”

　　　　“为什么？！最后还跟妈妈无谓的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