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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第7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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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大殿上,二位特使再次发生争执,纷纷要求大晏皇帝承认其自家主子的正统地位。

    光启帝听他二人吵了一个多时辰,脑仁发胀,最后以“不干涉兀良汗政务,应尊重兀良汗百姓的自主选择”为由,说了些场面话,收下礼品,就将人打发走了。

    然后,兀良汗的慰问礼,没有开箱就被皇帝令人送往了无乩馆。

    此时的大晏,奉天门事变时宫中被焚的宫殿尚未修缮,新兴的内阁势力与老旧的权利集团尚未完全全面的革新,光启帝却十分体面地以培养太子的能力为由,将一些难办的内政都交给了赵云圳,自己每日里私服出宫,要么去公主府看望病体未愈的宝音,要么去无乩馆陪赵胤下棋,再一次开启了他清闲皇帝的日子。

    时雍刚刚出事的那阵子,赵胤是不怎么理会光启帝的,导致皇帝常常热脸贴冷屁股。这阵子可能是因为王妃“病愈”了,赵胤对光启帝的态度改善了许多。至少,在光启帝看来是如此。

    兄友弟恭,和睦齐家。

    光启帝万分欣慰,抓紧机会同弟弟重修旧好。

    谁能想到,兄弟两个下了半个月的棋之后,赵胤突然提出要认祖归宗……

    这本来是一桩好事,问题在于,他认祖归宗的前提是要当孝子,开启天寿山帝后夫妻合葬陵,重新修葺。

    挖祖坟?这是哪门子孝道?

    光启帝劝哄几句不成,当场摔了棋子,指着赵胤的鼻子破口大骂。

    赵胤垂目而坐,未置一词,却是那条老态龙钟的大黑狗,将棋子叼了回来,放在棋盘上,然后端坐皇帝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赵炔从未在一条狗的眼里看见过那么多的情绪。

    哀求、忧伤、还有……欲滴未滴的眼泪。

    赵炔满腔怒火终究是发不出来,最后拂袖而去。

    维持了仅仅半个月的“兄弟情”土崩瓦解。

    赵云圳看亲爹在宫中一个人生闷气,多日不出宫去找阿胤叔,成天关在寝殿里哪也不去,不由纳闷,特地请去慰问。

    然而,待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赵云圳却无语地对光启帝道:“阿胤叔要尽孝,不是好事吗?”

    “荒唐!”光启帝气不到一处来,对着儿子就劈天盖脸地训斥,“祖坟干系子孙后代富禄兴衰,干系江山社稷、大晏兴亡,岂是能随便动的?你听说过谁家没事就挖祖坟的?”

    “……”

    赵云圳揪着眉头看亲爹。

    “咱家的老祖坟,不都在应天府吗?”

    话没有说完,看光启帝已气得吹胡子瞪眼,赵云圳清了清嗓子,收敛了神色,语气正经了不少。

    “父皇,此言差矣。宫殿房舍修建日久,需要重建翻新,以使居处安闲舒适,不说王公贵族之家了,便是民间百姓,家中房屋也时常修葺,有条件的更是屡建新宅,安居乐业……你说皇祖父和皇祖母,怎么就不能住新房子了?怎么就不能修补修补,刷点彩漆,让他们也住一住新房,高兴高高?”

    赵云圳大概认为自己说得实在有理,完全看不见赵炔那瞠目结舌的表情,说罢还重重点头。

    “依儿臣看,阿胤叔是大孝,父皇才是不孝。”

    “混账!”光启帝气得拍桌子,冷眸圆瞪,“不孝子孙!不孝子孙说的就是你们叔侄两个。”

    “父皇。”赵云圳严肃地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你好生衡量,哪头轻,哪头重吧?儿臣以为,便是皇祖父和皇祖母泉下有知,也定会依从阿胤叔的……”

    说罢,赵云圳幽幽一叹,学着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分析。

    “父皇,你和阿胤叔一母同胞,为了你的帝位稳固,皇祖父牺牲了阿胤叔,再往后,父皇你的子子孙孙可称王为帝,而阿胤叔呢?他的子孙,偏居西南,即便世袭藩王,可谁说得准,你我都百年后,帝王家还会不会善待他们?”

    赵炔的面容渐渐变色。

    赵云圳蹲身下来,仰头看着皇帝。

    “父皇可曾想过,是赵家欠阿胤叔,阿胤叔从来不欠赵家?”

    光启帝重重闭上了眼睛。

    赵家有负赵胤,赵胤从未负赵家。

    ……

    光启三十年十一月中,光启皇帝大肆加封北伐功臣将领,犒赏三军,同时昭告天下,因天寿山帝后陵寝时常漏水,予以修葺,因念及锦城王赵胤一片孝心,由赵胤负责督工,指派工匠等完成修葺事宜。

    圣旨下达无乩馆那天,风和日丽,上天难得露了个好脸,照得青砖碧瓦光彩照人。

    传旨太监罗椿一脸喜色,等着拿锦城王的赏赐,可入得大殿,却不见王爷的人,只有甲一迎上来。

    罗椿愣了一下,“王爷呢?甲老板,烦请王爷出来接旨吧。”

    甲一歉然地道:“老夫已差人去请。公公在花厅稍候片刻,先吃会儿茶……”

    罗椿知道锦城王是简在帝心的人,哪里敢在意这点怠慢?他一脸是笑地跟着甲一进去,“好说好说,府上的茶不输大内,咱家茶虫都勾出来了。”

    甲一陪他入内,侧目朝侍卫使了个眼色。

    ……

    无乩馆,后院里。

    谢放匆匆进去,在房里没有看到赵胤,又出来,看到宋阿拾和一个小丫头在园子里,上前行礼。

    “王爷在哪里?”

    谢放是赵胤身边的人,对时雍和赵胤的事情自然一清二楚,自从宋阿拾醒来,那声“王妃”他是叫不出口的,索性就没了称呼。

    宋阿拾看到谢放,怯怯地回了个礼。

    “我不知。不过,早些时候,临川和苌言想去遛狗。兴许王爷陪他们去了吧?”

    王爷行踪,怎么会告诉她?

    不仅不会告诉,她这个“母亲”连与他们同行的资格都没有。

    她是妻,又不是妻。是娘,也不是娘。

    日复一日,她只能在这偌大的府中,度日如年,如坐针毡,却又无能为力。

    谢放大体明白她的尴尬,看一眼,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无乩馆有一个后花园,种有一些花草树木,有假山亭台,还有两块小菜地,以前时雍便喜欢带大黑在那里玩耍,若是没有人遛的时候,大黑自己也会去那里遛自己。因此,谢放没做他想,径直绕过院子,往后花园而去。

    入冬后的园子,荒凉一片。

    谢放在里头走了一圈,没有听到人的声音。

    有苌言在的地方,是不会冷场的,那只能证明,王爷不在这里。

    谢放皱了皱眉,刚要转身走,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凉薄的声音。

    “找什么呢?”

    后花园靠房舍的那头有两棵大桂树,入秋便香飘十里,这个时候早已不闻桂花之香,但桂树四季常绿,枝叶繁茂。

    谢放抬头,看到树上坐着个人。

    他后背倚靠着树干,一只腿微微地曲起,一副慵懒的模样,半副铁制面具泛着淡淡的寒光。

    谢放沉下脸,“你坐树上作甚?”

    杨斐双眼锐利的盯住他,“是我先问你。”

    谢放收了收脾气,平静地道:“我找王爷。罗公公请来传旨,想必是为了修葺皇陵一事,须得马上通知殿下。”

    赵胤想开皇陵的事,谢放和杨斐都知情,因此,杨斐没有表现出半点意外,而是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我在等我的心上人。”

    心上人?谢放皱起眉头。

    杨斐道:“农庄的吕姑娘今日要送菜过来,顺便看看这个后园的菜圃里能种些什么小菜。我在这里等她。”

    自打时雍生病,吕雪凝便常来探望,杨斐曾陪时雍去过农庄,同吕雪凝也算熟识,可是说人家姑娘是他的心上人,未免太——

    谢放眉头紧蹙着,觉得杨斐有点变了。

    “你注意言词,别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杨斐眼睛乜斜着他:“她未嫁,我未娶。我两个的年岁都不小了,又都是无父无母,孤家寡人,想在一块凑合着过日子,怎么就不行?”

    谢放沉默。

    按说,杨斐得了理,这事便了了,哪知杨斐颇有得理不饶人的意思,轻飘飘从桂树下一跃而下,站到谢放的面前。

    “你且说说,是何道理?我怎么就不行了?因为我容貌毁去,不配吕姑娘?”

    “不是不行。”谢放的眉头越皱越深,被杨斐厉色地盯住,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好半晌才斟酌着道:“若人家姑娘当真喜欢你,你也喜欢人家,那自然是好。如若不是……杨斐,你可不许再由着性子来了。小心爷的军棍。”

    军棍?

    杨斐有多久没挨过揍了?

    回想过去那些时光,他嘴角隐隐浮上一丝笑。

    “我以为你会找些别的理由。”

    “什么理由?”谢放愕然相问。

    “没什么。”杨斐侧过身去,突然道:“我娶妻的时候,若是银子不够,你可愿借我一些?”

    以前杨斐没少在谢放这里借钱,各种稀奇古怪的借钱理由他都能编,花样多不胜数。谢放从来不多问,一律出借,偏生这样,杨斐那会儿脾气大,性子古怪,还总找事,总是谢放去帮他擦屁丨股。而那些年借的钱,还是杨斐从漠北执行任务回来,才一次还清的。

    在他们的陈年旧历里,杨斐可谓劣迹斑斑。

    谢放犹豫一下,仍是点了头。

    “借。你若当真要办,我来替你张罗。”

    “你?”杨斐笑了,“你凭什么身份替我张罗呀?也不怕人家笑话。”

    谢放皱起眉头,不耐道:“你无依无靠,我无靠无依。做个亲兄弟,情分也是够的。你就当我是你哥,亲哥。”

    “亲哥。”杨斐摸着下巴,咂摸着这个词儿,笑得开颜,“那好。不许食言。”

    谢放嗯一声,掉头就走。

    他向来是这样,没有多的什么话。

    杨斐跟着他的身影转头,诶了一声,又叫住谢放,“你怎么不问问我,王爷去了哪里?”

    谢放停下脚步,回过神来。

    是啊,怎么没有问他呢?

    谢放稍顿一下,正色相望,问道:“王爷去了哪里?”

    杨斐注视他片刻,嘴角抿住一抹淡淡的笑。

    “白澈河边,雍人园。”

    雍人园?谢放吃了一惊。

    王爷为什么会带小世子和小郡主去雍人园?

    ……

    赵胤是从后门出府的。

    因为他不想惊动任何人,连谢放都没有知会一声,只带着两个孩子一条狗,自己驾车出行,一路到雍人园对面的廊桥才停了下来。

    苌言坐在车里,感觉到马车停下,撩开帘子问:

    “阿爹,为何不走了?”

    赵胤远眺廊桥对面被荒草和疯长的树木掩盖的那座破败园林,还有其中的残砖断瓦,沉吟片刻,才幽幽一叹。

    “到了。”

    苌言好奇地看着对岸。

    “阿爹,这是何处?我们为何要来?”

    赵胤没有说话,大黑却已然跃下马车。

    雍人园是大黑的家乡,经过漫长的六年,它仍然没有忘记老家,走到马前,冲赵胤摇了摇尾巴,便欢畅地跑向廊桥,往那个破败的园林跑去。

    “大黑!”

    苌言大惊失色,紧张地喊着大黑的名字,却见父王只是默默地看着大黑渐去渐远的身影,并不出声阻止,于是抿了抿嘴巴,又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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