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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小传-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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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四目交投,于身外之事,竟是全不萦怀。
    两人心中柔和,古人咏叹深情*的诗句,忽地一句句似脱口而出。
    胡斐不自禁低声说道:“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苗若兰仰起头来,望著他的眼睛,轻轻的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是“诗经”中一对夫妇的对答之词,情意绵绵,温馨无限。
    突然之间,地底呼声转剧,两人当即止步,侧耳倾听。
    胡斐一辨声音,说道:“他们找到了宝藏所在,正在地下斯杀争夺”。
    他从父亲遗书之中得知宝藏地点,曾进入数次,取出父母当年封存的文字,又取了田归农之父的黄金小笔。
    这日早晨他用小笔投射田青文,就是示警之意。
    他虽知宝藏所在,但体念父母遗志,不肯发掘。
    这时辨声知向,料定宝树等必是见财眼红,正在互相争夺。胡斐所料丝毫不错,那地底山洞之中,天龙门、饮马川山寨、平通镖局诸路人马,为了争夺宝物,正自杀成一团。
    宝树袖手旁观,只是冷笑,心想且让你们打个三败俱伤,老僧再慢慢一个个的收拾。
    周云阳与熊元献又是扭在一起,在地下滚来滚去。
    两人突然间滚到了火堆之旁。
    初时互欲将对方压在火上,那知几个打滚,险险将火头压熄,宝树骂道:“压灭了火,大多儿都冻死么?”伸出右脚,抄到周云阳身底一挑,两个人一齐飞了起来,腾的一声,落在地下。
    宝树嘿嘿一笑,弯腰拿起几根粗柴,添入火堆。
    正要挺直身子,忽见火光突突跳跳,在对面冰壁上映出两个人影,人影也在微微跳动。
    宝树吃了一惊,转过身来,见山洞口并肩站著两人。
    一个脸带娇羞,乃是苗若兰,另一个虬髯戟张、眼露杀气,却是雪山飞狐胡斐。
    宝树“啊”的一声,右手一扬,一串铁念珠激飞而出。
    念珠初掷出似是一串,其实串著铁珠的丝线早被他捏断,数十颗铁珠忽然上下左右,分打胡苗二人的要害。
    这是他苦练十馀年的绝技,恃以保身救命,临敌之时从未用过,此时陡逢大敌,事势紧迫,立施杀手。
    胡斐一声冷笑,踏上一步,挡在苗若兰身前。
    宝树见他并无特异功夫挡避,心下大喜,暗道:“原来你装模作样,功夫也不过尔尔,这番可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正自得意,但见胡斐双手衣袖倏地挥出,已将数十颗来势奇急的铁念珠尽行卷住,衣袖振处,嗒嗒急响,如落冰雹,铁念珠都飞向冰壁,只打得碎冰四溅。
    宝数一见之下,不由得心胆俱裂,急忙倒跃,退在曹云奇身后,生怕胡斐跟著上前,大叫一声:“不好了!”双手抓住曹云奇背心,提起他一个魁伟长大的身子,就往火堆中掷将过去。
    他本意将火堆压灭,好教胡斐瞧不见自己,那知道火堆刚得他添了乾柴,烧得正旺。
    曹云奇跌在火中,衣服著火,洞中更是明亮。
    胡斐见宝树一上来就向自己和苗若兰猛施毒手,想起平阿四适才所言,这和尚卑鄙贪财,害了自己父母性命,心中怒火大炽,立时也如那火堆一般烧了起来,一弯腰抄起了一把珠宝,托在左手掌心,右手食指不住弹动。
    但见珍珠、珊瑚、碧玉、玛瑙、翡翠、宝石、猫儿眼、祖母绿、各种各样的珍物,如雨点般往宝树身上飞去。
    每一块宝物射到,都打得他剧痛难当。
    宝树纵高窜低,竭力闪避,但胡斐手指弹出,珍宝飞到,准头竟是不偏半点,洞中人数不少,这些珠宝却始终不碰到别人身上。
    刘元鹤、陶百岁等见此情景,个个贴身冰壁,一动也不敢动。
    宝树初时还东西奔跃,后来足踝上连中了两块碧玉,竟自倒地,再也站不起来,高声号叫,在地下滚来滚去。
    他先前只愁珍宝不多,此时却但愿珍宝越少越好。
    胡斐越弹手劲越重,有意避开宝树的要害,要让他多吃些苦头。
    众人缩在洞角,凝神观看,个个吓得心惊肉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苗若兰听宝树叫得凄惨,心中不忍,低声道:“这人确是很坏,但也够他受的了。
    饶了他吧!”胡斐生平除恶务尽,何况这人正是杀父害母的大仇人,但一听苗若兰之言,突然觉得自己正处于极大幸福之中,对这世上最大的恶人,憎恨之心也登时淡了许多,当即左手一掷,掌中馀下的十馀件珍宝激飞而出,叮叮当当一阵响,尽数嵌在冰壁之中。
    众人尽皆骇然,暗道:“这些珍宝若要宝树受用,单只一件就要了他的性命”。
    胡斐横眉怒目,自左至右逐一望过去,眼光射到谁的脸上,谁就不自禁的低下头去,不敢与他目光相接。
    洞中寂静无声。
    宝树身上虽痛,却也不敢发出半声呻吟。
    隔了良久,胡斐喝道:“各位如此贪爱珍宝,就留在这里陪伴宝藏吧!”说著携了苗若兰的手,转身便出。
    众人万料不到他举然肯这么轻易罢手,个个喜出望外,但听他二人脚步声在隧道中逐渐远去,各人齐声低呼,俯身又去捡拾珠宝。
    胡斐和苗若兰来到两块圆岩之外。
    胡斐道:“我们在这里等上一会,瞧他们出不出来。
    那一个贪念稍轻,自行出来,就饶了他的性命”。
    洞内各人双手乱扒,拼命的执拾珠宝,只恨爹娘当时少生了自己两三只手。
    过了良久,突然隧道中传来一阵郁闷的轧轧之声,众人初尚不解,转念之间,个个惊得脸如土色,齐叫:“啊哟,不好啦!”“他堵死了咱们出路”。
    “快跟他拼了”。
    众人情急之下,争先恐后的拥出,奔到圆岩之后,果见那块巨岩已被胡斐推回原处,牢牢的堵住了洞门。
    洞门甚窄,在外尚有著力之处,内面却只容得一人站立,岩面光滑,无所拉扯,这么一堵上,过不多时,融化了的冰水重行冻结,若非外面有人来救,洞内诸人万万不能出来。
    苗若兰心中不忍,道:“你要他们都死在里面么?”胡斐道:“你说,里面那一*鍪呛萌耍牡盟蠲俊姑缛衾继玖丝谄溃骸刚馐郎铣说湍悖也恢阑褂兴钦嬲暮萌恕*
    可是,你总不能把天下的坏人都杀了啊”。
    胡斐一怔,道:“我那算得是好人?”苗若兰抬头望著他,说道:“我知道你是好的。
    我没见你面的时候就知道啦!大哥,你可知在甚么时候,我这颗心就以交了给你?”这是她第一次出口叫他“大哥”,可是这一声叫得那么自然流畅,随随便便得脱口而出,却似已经叫了一辈子一般。
    胡斐再也抑制不住,张臂抱住了她。
    苗若兰伸手还抱,倚在他的怀中。
    两人搂抱在一起,但愿这一刻无穷无尽。两人这样抱著,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洞口传进来几下脚步之声。
    胡斐心道:“不好!我堵死别人,别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令友别人来堵死了我们”。
    手臂搂著苗若兰不放,急步抢出洞去。
    月光之下,但见雪地里有两人在发力奔跑,显然便是雪峰上与自己动过手的武林豪客。
    胡斐笑道:“你爹爹把那些家伙都赶跑啦”。
    弯腰在地下抓起一把雪,手指用劲,这把雪立时团得坚如铁石。
    他手臂一挥,雪团直飞过去,击中前面一人后腰。
    那人一交俯跌,再也站不起来。
    后面一人吃了一惊,回过头来,一个雪团飞到,正中胸口,立时仰天摔倒。
    两人跌法不同,却是同样的再不站起。
    胡斐哈哈一笑,忽然柔声道:“你甚么时候把心交给了我?我想一定没我早。
    我第一眼瞧你,我……我就管不住自己了”。
    苗若兰轻声道:“十年之前,那时候我还只七岁,我听爹爹说你爹妈之事,心中就尽想著你。
    我对自己说,若是那个可怜的孩子活在世上,我在照顾他一生一世,要教他快快活活,忘了小时候别人怎样欺侮他、亏待他”。
    胡斐心下感激,不知说甚么才好,只是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眼光从她肩上望去,忽见雪峰上几个黑影,正缘著绳索往下急溜。
    胡斐叫道:“咱们帮你爹爹截住这些歹人”。
    说著足底加劲,抱著苗若兰急奔,片刻间已到了雪峰之下。
    这时两名豪客已踏到峰下实地,上有几名正急速下溜。
    胡斐放下苗若兰,双手各握一个雪团,双臂齐扬,峰下两名豪客应声倒地。
    胡斐正要再掷雪团,投击尚未著地之人,忽听半山间有人朗声说道:“是我放人走路,旁人不必拦阻”。
    这两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半山里飘将下来,洪亮清朗,正是苗人凤的说话。
    苗若兰喜叫:“爹爹!”胡斐听这声音尚在百丈之外,但语音遥传,若对其面,金面佛内力之深,却是已所莫及,不禁大为钦佩,双手一振,扣在掌中的雪团双**出,又中躺伏在地的两名豪客身上,不过上次是打**,这次却是解**。
    那二人蠕动了几下,撑持起来,发足狂奔而去。
    但听半空中苗人凤叫道:“果然好俊功夫,就可惜不学好”。
    这十二字评语,一字近似一字,只见他又瘦又长的人形缘索直下,“好”字一脱口,人已站在胡斐身前。
    两人互相对视,均不说话。
    但听四下里乞乞擦擦,尽是踏雪之声,这次上峰的好手中留得性命的,都四散走了。
    月光下只见一人一跛一拐的走近,正是杜希孟杜庄主。
    他将一个尺来长的包裹递给胡斐,颤声道:“这是*遗物,里面一件不少,你收著吧”。
    胡斐接在手中,似有一股热气从包裹传到心中,全身不禁发抖。
    苗人凤见杜希孟的背影在雪地里蹒跚远去,心想此人文武全才,结交遍于天下,也算得是个人杰,与自己二十馀年的交情,只因一念之差,落得身败名裂,实是可惜。
    他不知杜希孟与胡斐之母有中表之亲,更不知胡斐就是二十多年来自己念念不忘的孤儿,当下缓缓转过头来,只见女儿身披男人袍服,怯生生的站在雪中,心想眼前此人虽然救了自己性命,却玷污了女儿清白,念及亡妻失节之事,恨不得杀尽天下轻薄无行之徒,一时胸口如要迸裂,低沈著声音道:“跟我来!”说著转身大踏步便走。
    苗若兰叫道:“爹,是他……”苗人奉沈默寡言,素来不喜多说一个字,也不喜多听一个字,此时盛怒之下,更不让女儿多说。
    他见胡斐伸手去拉女儿,喝道:“好大胆!”闪身欺近,左手倏地伸出,破蒲扇*话愕氖终埔呀匙蟊畚兆。档溃骸咐级懔粼谡舛液驼馊擞屑妇浠八怠埂*
    说著向右侧一座山峰一指。
    那山峰虽远不如玉笔峰那么高耸入云,但险峻巍峨,殊不少逊。
    他放开胡斐手臂,向那山峰急奔过去。
    胡斐道:“兰妹,你爹既这般说,我就过去一会儿,你在这里等著”。
    苗若兰道:“你答应我一件事”。
    胡斐道:“别说一件,就是千件万件,也全凭你吩咐”。
    苗若兰道:“我爹若要你娶我……”最后两字声若蚊鸣,几不得闻,低下了头,羞不可抑。
    胡斐将适才从杜希孟手里接来的包裹交在她手里,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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