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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肯定不会。”海青认真说，“单亲家庭孩子，他妈去得早，家里只剩下他一个。小时候穷着长大，就是早当家早圆滑些，懂事。”

　　　　“噢哟，那难怪。”季卿感叹了一下，“星传学生啊？这圈子挺黑，那你可要看好他了。”

　　　　他们虽然纨绔，看事情也多，越是没资本没后台美人，越容易万劫不复。

　　　　海青一乐：“我最放心他，他可乖，心思正。”

　　　　“你们听听海老板这说——不是一路人，别指望着对人家下手了，听懂没有？”其他几个人大笑起来。

　　　　“但是真漂亮。”季卿还在努力回味，“我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看了。顾哥你说是不是？你刚跟他最近，看得最清。”

　　　　顾如琢懒洋洋，笑容还是灿烂得欠打：“没注意，忘了。”

　　　　*

　　　　程不遇回到吧台，换了人上去送酒，接着安安稳稳地呆到半夜。

　　　　快天明时，酒店里出了点小事——有个女生喝太多，疑似酒精中毒晕了过去，海青带着一群人赶往医院，剩下统一交给店员打理。

　　　　程不遇看到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对调酒师说了声：“我下班了，海哥回来跟他说一声。”

　　　　调酒师应了声，程不遇揉揉眼睛，收拾了自己东西，背上书包，出门打车。

　　　　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夜风非常冷，吹得人一个激灵。

　　　　他本来把电脑带了过来，准备有空时剪一剪VLOG，结果完全没用上。电脑沉沉地坠在书包上，他用手勾着，总觉得手腕和肩膀隐隐作痛。

　　　　周围时不时有从夜店和夜市出来人，成群结队，东倒西歪地到处吹口哨，散在夜里，散发着轻浮空气。偶尔有私家车辆经过。

　　　　“快看啊那是谁？”另一条主路，季卿启动车辆，开了车门，往那边一看，不由得也吹了声口哨，“那星传小美人。”

　　　　“有意思，载他一程？”后边人商量着，“去问问——顾哥跟我们不一起吗？”

　　　　顾如琢没跟着下来，他走了另一条路。

　　　　“他有单独车，身份特殊，免得被拍，我们先走。”

　　　　季卿说。

　　　　没过多久，果然就见顾如琢开车出来了。他休息时不用司机，自己换了墨镜口罩戴上。

　　　　星传影视城这边稍微好一点，因为各路人都有，查身份也查得严，娱记都会小心一些，只要不是惊天大瓜，默认这个区域内不会没事追着拍，免得得罪人。

　　　　他今天开过来是一辆私人跑车，全球限量，非常漂亮流线型车身，鸥翼车门，无比炫酷。路边喝醉男男女女看不清车主，一看见这辆车就开始欢呼起来。

　　　　“嗨嗨——美女看看我们啊。”季卿开了敞篷顶，大笑着往旁边看，“要出来玩，下回还是得借他车。”

　　　　“你算了吧，你信不信顾如琢往那里一坐，哪怕是蹬三轮都有大把人上赶着来？”

　　　　旁边兄弟酸溜溜，“下辈子我也得长他那么帅才行。”

　　　　这一群红男绿女在街边东倒西歪，公交车站边，只有一个青年安静地站在那里。

　　　　程不遇背着书包，双手拉着肩带，静静地看着手机，手机亮光罩在他脸上，映出他漂亮眉眼。

　　　　他们忽而就不说话了。这帮子任性随意惯了富二代，难得集体保持了沉默。

　　　　季卿减缓车速停下来，问他：“喂——同学，载你一程？”

　　　　程不遇视线望过来，他眼睛亮而凉薄，让人看得心头心头一跳。

　　　　他们在前面挡着，顾如琢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打好车了，谢谢你们。”程不遇说。

　　　　淡而柔声音，很有礼貌，也很疏离。

　　　　季卿笑：“不是借口吧？你放心啊，老海是我们朋友，载你一程没事。”

　　　　程不遇把手机翻过来，把打车订单界面给他们看：“是真。”

　　　　季卿颇为遗憾：“啊——”

　　　　后座还有个兄弟企图找程不遇要个号码，被季卿摁了回去：“你别霍霍人家好学生。”

　　　　他们车开走了。

　　　　程不遇继续等车。

　　　　但顾如琢车仍然没有动，他停在边上，拉下了车窗，像是在找机会抽烟。

　　　　程不遇抬起眼，望了望。这里男生女生大胆到直接上去敲窗：“帅哥，请我喝酒么？”

　　　　顾如琢点燃打火机，闷着笑：“你们是谁，也配我请你们喝酒？”

　　　　这声音不轻不重，像是调笑，却明明白白透着某种锐气与不好惹骄傲。

　　　　那些人就吐吐舌头：“哎呀！怎么这么狂，帅哥你长得很像顾如琢诶，我们就喜欢你这种有性格，请你喝个酒？”

　　　　“不了。”顾如琢笑起来，眼角眉梢都和煦生光，招人又勾人，“你们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们啊。”

　　　　路人们：“……”

　　　　这人就是有一种本事，很多话他来说，仿佛就变成了理所当然，连这种恶劣话说出来，都是轻佻温柔。

　　　　那群人悻悻然地走过了，街面更空了。

　　　　夜晚风极冷，吹得人眼眶发红，程不遇低头看了看司机位置，跺了跺脚，原地活动了一下。

　　　　“你真打到车了？”他忽而听见车里人问他。

　　　　这声音沉而漠然，与刚刚和被人说话语调反差极大。

　　　　程不遇一时间没意识到他是在对谁说话，抬起眼才望见整个空荡荡街面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程不遇看过去，想了想，又把手机页面拿给他看：“打到了。”

　　　　“距离五千米。”顾如琢眼睛很利，声音无波无澜，“过来都多长时间了，你取消订单，上来。”

　　　　他口吻很随意，有些冷，就像当年他在他家时一样。

　　　　没有亲近称呼，也没有相近关系，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陌生人，偶尔有些情况，也会搭把手。

　　　　程不遇说：“我之前已经取消过一次，再取消订单，会被扣钱。谢谢你，你先走吧。”

　　　　“你用哪个软件？”顾如琢哑声问。

　　　　程不遇没听清：“嗯？”

　　　　但顾如琢没有继续问了，过了半分钟后，程不遇手机弹出一条提醒：“您好，由于距离过远，您行程已被移交给新司机，点击详情查看具体信息。”

　　　　“车牌号XXX，车型：法拉利ENZO，司机认证：顾师傅，平台将保护您一切隐私信息。”

　　　　顾如琢漫声道：“现在能上来了吗？”

　　　　程不遇低头看着手机，漂亮眼睛微微一怔。

　　　　这只手苍白纤细，十分冰凉，程不遇脸却泛着桃花色，乌鸦羽毛一样眼睫垂下来，病气很重，脆弱而柔软。

　　　　“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怎么晕倒了？”

　　　　大雨中，所有媒体一片哗然，人群蜂拥而至，相机闪光灯不断亮起来，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拍到程不遇正脸。

　　　　顾如琢第一时间脱下了外套裹住了程不遇，挡住了他脸。他将他打横抱起，一言不发地往回快步走去。

　　　　冰凉雨丝迅速浸润了他头发，在他发间凝成一片白雾。

　　　　漆黑雨幕和不断闪光灯中，他面容凝重像一尊雕塑，但所有人在这一幕之前，都已经看见了他慌乱眼睛。

　　　　顾如琢团队反应及时，也立刻跟上将所有记者挡在外边。但剩下人仍然在雨雾中互相嚷嚷，大声询问道：“那个男孩是谁？”

　　　　“他什么时候出现，有人看到了吗？”

　　　　“他和顾如琢是什么关系？”

　　　　没有人知道答案，连原先离程不遇站得最近记者，也只依稀回忆起：“我记得这个男孩好像是从输液区直接走出来，没过多久顾如琢就从旁边下来了。”

　　　　剩下人纷纷猜测：“只是普通遇到路人吧？顾如琢先一步看到她晕倒了，见义勇为？”

　　　　“绝对不会！你们拍到顾如琢表情没有？”

　　　　另一个记者调出自己相机里图片，所有人都沉默了。

　　　　画面里男人眼眸低垂，眸光如墨，嘴唇抿紧紧。

　　　　顾如琢一向笑容璀璨，阳光灿烂形象示人，他上综艺时第一次进行高空跳伞，面对万丈深渊，尚且毫无惧意，他们什么时候见过顾如琢这个表情？

　　　　众人一片沉默。

　　　　靠边停着一辆破旧小轿车，一个男记者打开车门钻入里面。

　　　　他没有加入争论，手里摄像机是最小，镜头也是最短。他车里放着一台电脑，上面正实时连接着杂志社电话。

　　　　“喂，总编吗？是是，我在现场，拍到了顾如琢，但是今天没有什么报道可以写，顾如琢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没有？李记者，你不知道对家五分钟前已经发了新闻稿？”

　第118章　一去不回

　　　　他知道这件事；　还是在和程不遇一起排了《惊梦》之后。

　　　　这是程不遇第一段预备登台的戏，牡丹亭的一折。顾如琢主唱京派青衣的，对这种咿呀婉转的昆曲腔调不感兴趣；　但程老爷子要他带着程不遇练，他于是每晚放学后；　就和他单独排，给他搭戏。

　　　　有时候同门师兄弟会过来围观。

　　　　程老爷子说；　小一辈里，再没见过能把《惊梦》唱成这样的人。程不遇那时只有十五岁；　一起势就是活脱脱的角色本身，如仙雅致；　如梦绮丽。

　　　　故事里；　杜丽娘走入春光里，程不遇站在那里，他整个人就是春色本身。

　　　　只是有一天，同门的二师弟跑过来用手肘撞了撞他：“大师哥。跟你说个事？”

　　　　那时他刚下戏，正换回便服，抬头问：“怎么了？”

　　　　二师弟往角落里努了努嘴：“你看他。”

　　　　他于是跟着二师弟的视线往回看——程不遇一向形单影只；　下戏了也是一个人默默地在一边换。那一天他看见程不遇没有动；　还是坐在原地；　妆也没谢，正凝望着他。

　　　　只这一眼，顾如琢印象深刻——程不遇的眼角眉梢带着他平日的冷淡凉薄；　眼神却炙烈如火。

　　　　那是看情人的眼神。

　　　　察觉他的目光后，程不遇把视线收了回去。

　　　　二师弟努努嘴：“他这么看你好久了；　大师哥；　有点意思。你没注意他平时都比较黏你吗？”

　　　　顾如琢对这件事没什么概念；　只是从那之后，他时不时地会看一下程不遇看他的眼神。

　　　　那是个闷热的盛夏，伴着咿呀婉转的水磨腔。那时牡丹亭天天背，惊梦的词一折叠一折，顾如琢半夜睡着，会在他缠身已久的噩梦中，望见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那句题词仿佛就响在耳畔。

　　　　“情不知所起。”

　　　　*

　　　　“好了，我们走吧。”

　　　　程不遇拿完药，对周小元说。他的伤不是很严重，主要是软质挫伤和一些擦伤，看着血流如注，实际上很好恢复。

　　　　周小元先替他垫付了药费，两人一合计，先乘公交车回了学校，看看能不能在撞车的地方找到程不遇的手机。

　　　　下雨天，这样的小巷路半天没人来，程不遇的手机果然还躺在原地。

　　　　程不遇捡起来，擦干净上面的雨水和泥水，发现除了屏幕摔出一道裂痕以外，还能正常使用，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庆祝你手机找回来，今天火锅我请了。”周小元说，“要换手机真是伤筋动骨，前几天才报了舞蹈和声乐课，又是好大一笔钱。”

　　　　他们去吃火锅，周小元坐在他对面噼里啪啦地发微博。

　　　　作为一个气人VLOG博主，他非常善于捕捉一切信息：“骑自行车撞了一辆迈巴赫是什么体验？你们去问问@程不遇不要葱姜蒜。”

　　　　他顺手放了程不遇的带伤照片上去，还打上一个非常尬的标签#美人战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