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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晚年生活-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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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抵愁绪。

    “爷爷,为啥要献灶神呢?”仔仔说出了心里攒着的疑问。

    “灶神给了你饭吃呀!这是村里的老习俗,小年献灶神,除夕祭土地爷和祖宗,年前还有几回要去坟上祭献。这也是过年的流程,村里人把献神和过节连在一块,几百年来一直这样子!爷像漾漾小的时候就开始给灶神、土地爷下跪,跪了一辈子。”老马说完,抬起头吐了口烟。

    “原先献灶神时家家贴着灶王爷画像,神像底下摆着糖果、水果、坨坨馍勃勃馍,还有香炉、香这些,我每回去别人家见摆了新玩意橘子、葡萄干、点心忍不住想偷吃又没胆子!”桂英从牙缝吸了一口气,哼笑一声。

    “原先人还是有信仰的,现在经济发达了人不信神了,开始崇拜物质!从崇拜动物到拜神仙、拜祖宗,中间经历了几千年;从拜神仙、拜祖宗到拜物质、拜金钱,这中间只用了二十年!原来年轻,觉着农村人跪在地上念经、拜神、祭祀特别可笑,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感觉现代人没有东西可拜可信,也挺可悲的。”何致远说完,老丈人、大舅子和妻子各自嗯了一声。

    “英英,你还记得小时候正月十七送虫躲鼠吗?”马兴邦笑问妹子。

    “什么什么?什么送虫?”仔仔听到自己从没听过的,十分好奇,迫不及待,惹笑了爷爷和舅舅。

    “也是春节的习俗!正月十七到了晚上,家家不点灯不开灯,然后大人们在一米来长、手腕粗的木棍上,用碎布料裹一团棉花绑住,做成火把样儿,再沾些煤油点燃。我就记着每年是我举着火把,从后院的后墙开始,家里的犄角旮旯全用火照一照,意思是将家里的蛇啊、老鼠啊、蛐蜒啊、蝎子啊送出去,以免自己人被咬了。”

    “我记着呢!我和我二哥跟在你屁股后面,一路喊着蚰蜒哦嘘哦嘘、蛇哦嘘哦嘘、蜘蛛哦嘘哦嘘”桂英说完爽朗大笑,一笑送走了众人脑中的瞌睡虫。

    “为什么要哦嘘哦嘘?”小孩心性,对一切好奇急如星火。

    “哦嘘哦嘘是赶鸡鸭的声音,意思是把家里的虫子全赶出去!到了家门口用火把把你外婆提前备好的柴火点着,烧起一堆火。从你外婆开始,家里的所有人挨个从火堆上跨过去,寓意新一年平平安安。”兴邦说完,咧嘴暗笑。

    “还有这种习俗呀!这个我喜欢!下次去爷爷家我来举火把,让漾漾跟在后面哦嘘哦嘘!”仔仔说着两手在空中迅速地乱拨了几下,逗得大人们从鼻子里笑了一声。

    “以前过年我记得年后乡上总是有耍社火、唱大戏、办庙会的,方圆几十个村子的人涌出来看热闹,不是一般地隆重,比大明星来了还好热火!诶大,现在村里还有社火吗?”桂英问老头。

    “有!少!前年咱镇上也搞了,要求每个村子出一个栏目。”老马说完,嘴里笑出了烟气。

    “所以,什么是社火呀?”果然不是一个年代一个地域的,仔仔仰头忙问。

    “农村为庆春节搞的活动。请人专门演节目,或者村里出节目,表演的那天在镇上或者哪个村里的主干道游行表演,搭高台、踩高跷、划旱船、舞狮子、舞龙、扭秧歌、敲鼓打锣吹唢呐、扮猪八戒孙悟空表演队伍走到哪里,人群跟到哪里,乌泱泱的千百人,过春节最热闹的数耍社火。下回镇上有的话,爷提前叫你。”

    “行啊!”仔仔拄着下巴,欣然答应。

    “明年高考了还行!上大学后放寒假了兴许可以看一回,爸也没见过。”致远说到自己,讪讪一笑。

    “我做娃娃的时候,一逢过年年年能在会上看皮影戏,现在看不着了,没了!”老马说完,又叹一声,灭了烟,重新躺了下来。

    “庙会少了,皮影戏没了,过年的流程也简了现在不是以前了。以前特讲究团圆,现在过个年东拼西凑的人还不够!”马兴邦双手抱胸看着天花板,内心失落。

    “我们这一辈儿,只要当家人或长辈在,底下人总能聚的,现在确实不一样了。”老马低眉。

    “听你们说过年,我感觉好麻烦呀,现在精简了不更好吗?”少年心直口快。

    “以前只是年前辛苦,年后吃饭、招待亲戚什么的,都是备好的,方便得很!”老马为传统辩解。

    “现在在饭店里吃年夜饭,不更方便?”桂英取笑老头。

    “是方便!意义不一样了。”老马又叹一声。

    “肯定不一样了!经济在发展,化在更替,教育理念变了,录用人才的方式变了,社会类型也变了!现在是经济型社会,不是原来的宗族社会了!也就你这样的老年人才揪着过去不放。到了我们这一辈儿、到了仔仔这一辈儿,你瞧瞧他十六岁了连社火是什么都不懂!所以你们这一代人牢牢握着传统,有什么用呢!”桂英左手拄着脑袋侧躺,右手朝着老头的方向指指点点。

    致远顺着桂英说:“以前小孩不听话动不动打,现在哪有打的呀!原先人一生生四五个、七八个,现在四个爷爷奶奶两个爸爸妈妈下来一个孩子,宠得溺得要不得!原先讲究孝顺,现在晚年不幸的人比任何一个时代都多,六七十岁还在替儿女赚钱的多的是!原来吃苦吃的是体力上的,到了新时代吃苦吃的是脑力上的,那累得猝死的哪个是干体力活累倒的?”

    “大是从妇女裹脚的那个年代下来的,咱是从改革开放过来的,到了仔仔成了两千年以后的新人类!大那个年代苦的是吃不饱穿不暖,咱这一辈愁的是房子,到了仔仔这里,指不定又是其他东西了!时代不一样,纠结的东西也不一样。”兴邦说完,无奈一笑。

    众人沉默了半晌,老马忽地喜滋滋地冲外孙说道:“仔儿,将来爷爷死了,你给我爷奔丧吗?你给爷顶盆子当孝子咋样?”

    “嗯?”仔仔没听懂,兴邦心中一抖,桂英急着大吼:“干嘛叫他来呀!我大哥二哥是摆设吗?”

    见爷爷问得奇怪、妈妈忽地大喊,仔仔两手撑地面朝爷爷问道:“所以,什么是顶盆子?”

    “呵呵!连这也不知道!你咋教的娃呀!”老马挂着笑指责桂英。

    “我们这一代人谁还用顶盆子呀?反正我们两将来用不着他顶!”桂英有点激动。

    “诶大哥,什么是顶盆子呀?”何致远小声问身边的大舅子。一直沉默的他虽是陕西人的女婿,可自小出生在小城市,对陕西的很多风俗并不太懂。

    “咱那边葬礼上的习俗。当家人走了,要有个儿子或者孙子做孝子,埋葬的时候头上叫聚宝盆。人死后在灵堂上瓦盆一直放在棺材前头,来吊孝的村里人、亲戚或者朋友全在瓦盆里烧纸。出棺入土的那天,祭奠仪式完了后,盆要跟着棺材一起走。去坟地的路上,一般是由长子一路上是越碎上一代人给下一代人的福气越多。所以叫顶盆子,也叫摔盆子。”兴邦认真解释,仔仔在一旁竖耳倾听。

    “舅舅,那不应该你来顶盆子吗?”

    “当家人要愿意,让长孙顶盆子的也不少!你爷爷要乐意让你顶盆子,你就顶吧!”

    “但是”桂英咬牙闭嘴,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反对。

    “哎!我给你们讲个事儿,早年村里的黑狗死了,他没媳妇没儿子没弟兄,我们几个巷子里的当家人一商量,一家出一个劳力,个个带着铁掀去地里打墓;一家再出一个妇女,每个妇女做一样菜。反正没什么亲戚,就咱这巷子里的人最后给他把事办了、人埋了,两三天的功夫,一分钱不花,事儿办得也不寒碜!我是想说什么呢?我来深圳经了两场葬礼,哎,那事儿办得还不如村里的傻子嘿嘿走得体面。将来我走了,还不得靠你们两,你两个决定,你二哥办事,仔仔仔仔要是乐意,他给我完,诡笑一声。

    众人听得压抑憋屈,桂英眼角的泪悄默默流了出来。

    “要是我将来几十年以后,我要给大舅当孝子,给二舅当孝子,还要给他们两当孝子,那算上爷爷,我一个人得给五个人当孝子啊!我是质量好经久耐用吗?”仔仔说完,一众人哽着大笑,哭的心被笑释放了。

    “啥意思?”老马笑问。

    桂英笑着解释:“以前我说,要是他二舅没孩子的话将来老了让他给他二舅办丧事,他说大舅老了也给他大舅办丧事!现在你又让他完干笑。

    “仔儿,你说话算数吗?”马兴邦问外甥。

    “算数呀!我有钱办好一点,没钱的话也会尽量办得体面。”仔仔挑着眉说得真诚却不自信。

    “那舅舅就放心了!”兴邦说完一声窃笑、心里宽慰。

    “行了行了,咱别为难人家娃娃了!咱五个人揪着一个娃!”老马说完又一阵傻乐。

    “仔仔负责任,这一点跟英英小时候很像!人不大,心大,口气大!将来练好本事,能力才更大!”兴邦说起仔仔两眼放光。

    “将来等你大舅走了二舅走了,咱屋里没人了,老房子就留给你了!漾漾出嫁了指望不上,你将来成家了赚钱了,把家里捣鼓捣鼓,一到清明啊、国庆啊,带着你的娃娃,来马家屯度假!咱家里样样电器均有,跟城里的宾馆一样方便!”老马想到自己的第三代第四代和老房子的未来,忍不住伤感起来。

    “诶大,我小爷他老婆到底是咋死的?”桂英为了转移注意力,提出了一个她一直好奇的问题。

    “气死的!还能咋死?你小爷样样好,单单爱乱搞,快七十了跟着你建民叔到了城里生活,结果跟保姆好上了!哎,你那个婆眼睁睁地气死了,一口气没上来,倒下去了!你建民叔现在,孝顺是孝顺,心里憋着一口怨!”

    “我白虎屯的老舅咋死的?我一直搞不清,好几次想问来着,一回家给忘了。”兴邦问父亲。

    “你白虎屯的老舅可怜!和儿媳妇不对付,闹了一辈子。他的死反正各种说法,我也闹不清。我后来打听白虎屯的人,应该是饿死了!儿媳把老汉圈到牛圈里,活活饿死了!没办法,儿子走了,你妈这些外甥女老的老死的死,没人管了。儿媳妇都六十多了,伺候得累了,你老舅活到九十五六,值了!”

    “那雷家垣上的那个舅呢我妈她堂哥?”

    “车祸!那人骑车骑得一向飙,撞上了,没几天走了!”

    “哦!”

    一家人东拉西扯,不知墙上的钟表时针已指到了凌晨两点。何致远累得打起了轻鼾,仔仔也迷糊了,姓马的父子三依然在聊,从今年的秋收聊到门口的蒲公英,从老屋里的苦楝树聊到家里的四条狗,从刚卖的猪崽子聊到某个亲戚团聚,不在家的地方团聚,常常是艰难的、珍贵的。

 52上 思乡人一个又一个 盎盂击一环扣一环

    五彩的羽毛、宽大的翅膀、悬浮于天上,包晓星平着身子扇着翅膀在云中穿梭,俯望大地东边沟壑起伏、西方平原无碍;平视穹顶,蓝蓝的天上,白云畏缩在一角,无风光胜似一切风光谁可与玩斯遗芳兮?长向风而舒情。

    欲往上飞,奈何怎么也飞不上去,她双翅无力、全身紧绷,于是从云中降落,落入一片农田。荒草连天,四周无人,秋冬的农田最是寂寥。她四下张望,准备朝南走,右脚刚抬起来,只见一片浓绿从脚底生发。她每走一步回望身后无不苍翠欲滴,待她走了数百步,四面八方绿油油一片无头无尾。紧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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