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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晚年生活-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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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你妈怎么样是我们的事,轮得到你掰扯吗?”老马心中的不屑撑宽了他那黑黑的大鼻孔,他接着扭头看着桂英说:“你妈临终时叫你回来,叫了几趟你不回来,你这叫尽孝?”

    “公司不批是我的问题吗?最后我还不是把工作辞了陪我妈?我对我妈问心无愧,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吗?你抽烟我妈给你拿烟叶,你要吃饭我妈把菜端你跟前,你懒得连鞋垫都是我妈给你放好的!我妈早饭做好了、我已经放学了你还没起床,一遍一遍地叫你!好意思吗马村长?”

    “那是冬天!”老马皱着眉纠正。

    “为什么冬天你能休息我妈不能?你嫌家里的柿子醋不好吃,你连一整坛子给倒了,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一坛醋我妈花了多少功夫?以后富了是你有点能耐,以前穷的时候家里的日子是靠我妈撑着的,你还不把她当人看嫌她这嫌她那的!你不过是个破村长,还把自己当皇帝了!”

    老马忽地没话可说,只侧着身子对着桂英。

    “你让漾漾磕头没问题,只要她愿意!她不愿意你为什么强迫她?还给她钱!可笑不可笑,这事儿传到中国哪儿哪儿都是笑话!你强迫我妈、我们三兄妹没问题,你为什么要强迫我的孩子?”桂英用食指戳着自己的心脏戳得咚咚响,说完后她捏着鼻涕抹着泪泣不成声地回屋了。

    老马僵在原地。

    回屋后,她冲漾漾大吼:“何一漾:以后不许和那个老头玩,听到了吗?”漾漾一听妈妈在骂自己,只抱着致远撕心裂肺地哭。

    “你干什么吼孩子呀?”致远低声怒问。

    满脸泪的桂英憋着气,面墙站着不说话。致远把漾漾抱到漾漾屋,不停地哄劝。被最爱她的妈妈骂过的孩子是最难哄的。

    桂英不过是吼给老马看的,却吼得自己和女儿一样撕心裂肺。仔仔走到桂英后面,时不时地拉一拉桂英的衣袖。

    致远心疼桂英,见漾漾不哭了,叫来仔仔看顾,他去瞧妻子。进屋后他轻轻关上门,走到桂英身后,抱着她的肩膀轻拍。憋了许久的桂英终于忍不住了,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个小时后呼吸才勉强恢复了正常。致远见她差不多平静了,拉她到床上躺着,把漾漾和仔仔也招呼来,娘三个待在一块,让仔仔给母女两讲笑话听。

    老马先听到桂英在训漾漾,有点心疼不。他脚疼,站着撑不住,坐在了沙发上,双手紧握拐杖的龙头,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很久。致远明白:越是心高气傲的人越容易被气倒。他担心岳父被桂英的那一番话伤到身体,哄好妻女后,赶紧奔客厅看老人。他在老马边上坐了下来,往下搓着老马的后背替他顺气:“爸,别生气了。”

    “啧哎呀!”老马一抬胳膊,甩开致远的手。他讨厌别人安慰他。

    致远不知如何开口,但非常确定一旦老马开口,怒火定先消几分。

    “爸,我妈走了这么多年了,还需要烧纸吗?”

    “隔村里得烧!你给你二哥打电话,你看他今天烧没烧!”老马语气愤愤。

    “你烧这个我妈不一定能收到!有点形式主义吧!”

    “农村讲究这个!”老马大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既然农村讲究这个,那你让漾漾给我妈烧纸,你不怕咱孩子沾上点阴气、脏东西啥的?”

    “小孩是纯阳之体!那人家家里老人去世让长子长孙顶盆的,哪怕他是两三岁也得顶!这是几千年的传统了!”

    “小孩子是纯阳之体,没错!但是漾漾是个早产儿,她不到九个月生了下来!先在婴儿保温箱里住了一段时间,出院后不停地生病,六个月的时候得了百日咳又在医院住了两个月!为了这个孩子我把高中老师的工作辞了,英英生产后搞得一身是病,仔仔那段时间住在晓星家一住住了几个月!漾漾现在身子还是弱得很,四岁多的体重不如人家两岁多的,吃饭吃不好,睡觉动不动惊醒,一年四季不停地感冒,即便现在是大夏天我也得时刻防着她感冒咳嗽;还有她胆气弱反应慢,交朋友险些是个障碍你让这样的孩子去给过世的人烧纸,爸,您这不是折她吗?”致远双眼泛着泪光。

    “哎呀烧个纸,意思意思,搞得跟多吓人似的!不过沿袭传统,你们弄得比我还迷信!”

    “爸,既然是意思意思,那您何必非得要漾漾来、还让她下跪呢!”

    “啧哎!”老马挠着稀疏的白发,无言可对。起初他的确是意思意思而已,让小孩跪着确有三分玩笑之意,本意是一如既往地悼念妻子,如今弄得场面难堪。

    “爸,我不是要怪您!我只是想告诉你英英她为什么今天发这么大的火!这个孩子从怀孕到一岁多不停地出问题,好多次我两以为她要活不下来了!真没想到有今天!我们对这个孩子的以后没有什么大的期望,只要她健康!为了她我们很多次冷落了老大,仔仔对我们很有意见,我们两真是宠她都宠不来,您还让她跪着给烧纸你说英英她火不火!”

    “我哪知道这档子事啊!”老马无辜又愧疚。

    “我这不正告诉您嘛!英英生气它那是一个妈妈的正常反应,您可别再为这个置气了!我担心她话重了气到您!”

    “我没事!”老马语气和缓地摆摆手。

    “还有仔仔外婆的事,她总是揪着以前不放谁家没点陈年旧怨呢?爸您别在意!她这人特别较真,我七八年前说的气话她现在吵架时还拿来当素材和证据呢!”

    “没事没事!你去看她吧!”

    “行,那我给您倒杯水待会端屋里喝!今天早点进屋睡吧。”

    “嗯!去吧。”老马听致远这么一解释,心里松软了很多。

    见漾漾恢复了笑颜,桂英心情也平复了,可依然不解气,她忍不住拨通了包晓星的电话,向闺蜜抱怨了起来。从第一晚仔仔半夜摔下床到漾漾没冲厕所被训、大哥兴邦惺惺而回、家里家具被挪腾、医院连跑了两天、半夜砸仔仔手机、买床买手机买躺椅到刚才的雇漾漾下跪烧纸一口气讲了一个半小时。那头的晓星听得一个眼大一个眼小,一会翻鼻孔一会咧开嘴真是难以想象、岂有此理!后来两姐妹在微信里商议好:明天晚上下班后叫上晓棠一块,出去喝喝酒替桂英解解闷。

    漾漾见妈妈忙着打电话,哥哥回自己屋写作业,一个人无聊又犯困,于是决定回自己屋。一出门看到了老马独自回屋的漾漾碰到了独自回屋的老马,祖孙两皆委屈地看了一眼对方,又不好意思地快速收回了自己那多情的眼神。漾漾的眼睛里是一个小鸡仔的愤怒和委屈,老马的眼睛里是一只老狐狸的歉意和失落。老马故意走得缓慢让着漾漾,漾漾挤着墙踩着缝儿从老马面前快步走过虽隔着两米远,却彷如隔着深不见底的太平洋一般。就这样他们各自低着头回了自己屋。这两个孤独者刚刚建立起来的友谊,没想到被马桂英一下子掰断了。

    老马躺在床上才知有些气短,他不禁反复思索着桂英说的桩桩件件,整个人静得好似穿越到了旧日岁月里一般。致远把躺椅搬回来后,又急忙打扫地上的玻璃渣和水渍,来回从门外几次经过,见老马的表情始终忧伤而深沉,于是提着新买的衣服走进屋里来。

    “爸,这是英英今天给你买的短裤短袖,你试试呗!”致远把衣服从袋子里掏出来给老马看。

    老马十分配合,穿上一试,那衣服、那裤子轻薄、透风、透汗但不透光不露肉动弹动弹跟穿着纱巾一般,十分轻便爽利。

    “爷爷穿的裤子怎么和我的裤子一样的呀?”仔仔不平。

    “这不打折吗?你爷爷也缺短裤。”

    “老年人应该穿老年人的衣服,这是运动装,我们年轻人穿的!”仔仔摸着自己腿上一模一样的黑色短裤说。

    “什么是老年人应该穿的衣服?这就是老年人穿的衣服呀。”致远拎着手里的衣服说。

    “怎么这裤子你穿得、我穿不得?”老马问仔仔。

    “哪有老年人穿这种贴身透气的网格运动裤?这是跑步运动专门穿的!”

    “爷爷穿着挺好的呀!”

    “怎么人家卖衣服只准卖给你呀!八张纸上画人头你好大的脸哪!”老马说完三人笑了。桂英听到笑声传来,心也轻了几分。

 10上 写报告回首半生情 听戏曲感伤空心村

    老马一早起来,见阳台上摆着个大躺椅,惊喜地打量一番,然后放下拐杖,坐了上去。宽扶手、木头枕、脚踏板,还是加长型的!特适合老马这种一米八的大个子,比老家那个躺着还滋润。躺椅对古稀以后的老马而言,好比羽扇之于诸葛孔明、筋斗云金箍棒之于孙行者,是神仙法宝一级的高端配置。老马躺在上面摇起折扇,逍遥无比,顿觉人生从此不同。

    仔仔今早起晚了,背着书包从屋里跑出了门,连燕麦粥也没来得及吃一口。桂英起得早,还绷着劲儿呢,临走时只当没看见老马。冲着这把百分躺椅,什么样的隔夜仇老马皆可不计较。致远火急火燎地把漾漾抱到沙发上坐下,转身给她拿书包顺带换鞋子。往常这时漾漾会和老马聊几句,今天彼此无话。致远察出异常,把漾漾抱到老马跟前说:“漾漾,跟爷爷说再见!”

    漾漾慢动作地别过头,噘着嘴儿。

    “昨天妈妈是跟你开玩笑呐不算数的!来!跟爷爷握握手,重新交个好朋友!”致远拽出漾漾肉肉的小手腕。老马见势也伸出他那如枯枝一般的大手,作出领导见面握手的气派来。

    “来,和爷爷握手!”致远把漾漾的小手递到老马的手心里。老马握着漾漾的小手,标准地晃了三下,一脸慈爱地看着漾漾。

    “握了手是好朋友啦!跟爷爷说再见!你说我要上学去了!”

    “我我要上学去啦!”睁眼打瞌睡的漾漾望着老马如是说。说完致远抱起她直奔幼儿园。匆忙的一周如此拉开了帷幕。

    八点半兴盛打来电话,说村里的老光棍方圆请人跟村里的新寡妇婷婶说媒,结果被人家儿子打了一顿;说最近天有点旱果子长得慢,今年的杏子村里人卖得很一般,没几家上价的;说玉石他媳妇以前是护士,现在生了孩子在家没事,便在村里开了药店;还说上面让选新村长,村长的位子从他受伤后一直是二队队长替代的,现在要开始重新选了父子两聊了好久。老马忽想起北坡自留地里种的菜,他吩咐兴盛把那些青菜收个三分之一送两个婶婶家,他一个人吃不完,再不割老了,结种子留几溜儿足矣。两人挂了电话,致远早在餐厅那儿等着老马一起吃早餐。

    “爸,是我二哥打的吗?”

    “嗯,说了好些村里的事,我现在在这儿又管不来,他们要重新选村长了!”

    “爸,您也该退了,七十了!还想当!”

    “我早不想当了。”老马耷拉着眼皮,言不由衷。

    “昨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2019年已经过了一半啦!”致远感叹光阴。

    “阳历的七月初一今天可不是當的birthday!”老马放下手里的羊肉水煎包,想起大事来。

    “嗯,是!怎么啦!”致远见老马神情肃穆。

    “我琢磨着得写一篇报告!这怎么发呢?”老马嘟囔。

    “爸,你是當员吗?”致远大声问。

    老马点点头,若有所思。

    “欸!怎么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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