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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晚年生活-第4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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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的霉渍,婆婆这晚穿的外套也是生仔仔时自己买的……老房子里没有任何取暖设施,晚上睡觉全靠自身供暖。也许是生物钟乱套也许是心里难受,马桂英在永州这两夜又失眠了。

    三月二号,钟理夜游到凌晨五点,回家后一觉睡到午后,醒来又开始推演为何一家五口只剩自己一人。吃了水煮面,静坐中他细细环视铺子。蓦地取来工具,若干年以来第一次握着扫帚清扫这里,认认真真地打扫。地上的污垢用铁丝一块一块刷,厨房的油腻一点一点刮,房间的灰尘一层一层扫……好像在跟铺子告别,钟理被自己的虔诚和细腻惊到了,这一刻他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

    一切举止或决定不必再经思考,因为他已无路可走。人在绝境中是没有选择也不需要选择的,人在死地中的任何行为无不是自然而发的,人在孤立无援时势必会爆发强大的自救行动,人的求生欲是机体的自带程序。所以,不幸是动力是发力,痛苦是力量是光明。钟理没有改变,只是变回了初来深圳时的模样。这些年厚脸啃老、不负责任、暴力相向的岁月,不过是一场安逸又安全的自我沉沦,说穿了是虚荣作祟、自我逃避。是啊,仅有一次的宝贵生命,有些人却在逃避中虚度了。愚蠢,是多么可笑。

    马桂英前些天一直没有买到从永州回深圳的车票,好在三月一号在高铁上抢到了两张飞机票,机票的时间在三月三号。二号这天,婆媳俩一直在家收拾,董惠芳每隔一会便哭哭啼啼抹趟眼泪,桂英起先心疼,后来瞅着好笑。

    “妈,我有个很世俗的问题想问你。”晚饭时,桂英见婆婆唉声叹气,故意岔开老人纯纯的悲伤。

    “问呗。”

    “你……嫁给我张叔,到底图什么?你瞅瞅张叔那样儿——瘦得跟猴子似的,动不动生病,说个话气不顺还老卡!哼!别跟我说是爱情,我跟仔仔一致认为他比仔仔爷爷差远了!”桂英咬着筷子笑。

    “图啥?你说我图他有钱,真不是!我从没指望从张家匀点钱进自己口袋,不光彩!明远孝敬的归孝敬的,跟他或你张叔我从不开口提钱。你要说因为爱情,太少!太淡!我主要看你张叔条件好,说白了他有钱活得长,我不可能一把年纪嫁过去他又死在我前头——多坑呐!再说,他嘛,知根知底,我们年轻时在一个厂子里工作,干了三十年谁不清楚谁呀!明远小时候来厂子里要零花钱,我见过好几回呐!”

    “那仔儿他爸呢?张叔以前见过致远吗?”

    “少!远性子独立,学习特好,人一有空读书学习呢!再说我跟你爸又不是厂里的领导,我们哪敢把小孩往厂子里带!”

    “哦……那明远跟我张叔这段时间……给你打电话了吗?”

    “打过!都打过!我不爱接!不想理。明远正月十五发了八千八百八十八的红包,我没收!”老太婆闭眼摇头,下巴高抬。

    “哎呀这么多,下本了呀!”

    “这点钱算啥!他大小是个老板,不是说妈嫌钱少,只是这时候……心里不舒坦!不舒坦!”董惠芳说着说着又抹起了泪。

    “我懂我懂!”

    “明远性子怪,不敞亮!你打个电话道个歉我兴许心软了,一声不吭发个红包算哪门子事儿!”

    “哦所以!只要他们道个歉,您就回张家咯!”桂英抬高嗓门斜眼问。

    “不知道……妈也不知道!回去了,心里委屈,不回去,没着落……”董惠芳眼睛又红了。

    “哎……说你偏心你不承认,你对我们一家四口哪这么好哇!漾漾早忘了她奶奶长啥样子,只知有个老太婆经常给她打电话!”桂英故意噎人,惹得董惠芳收了泪忙忙解释。

    三月三号一早出发去机场,马桂英推着几大箱子带个老人一路操心,到机场后飞机晚点一个小时,中午十二点四十终于登机。飞机没飞多久,董惠芳望着窗外的滚滚白云又开始抹眼泪。

    “妈你是害怕吗?刚才起飞有点颠!”飞机平稳后桂英询问。

    “没事没事,我不怕这。”

    半晌,老太太止了哭,转头问媳妇:“你那边方便吗?仔儿他外公还在呢!我一来家里这么多人……”

    “什么你那边呀?是咱那边!你怎么这么客气?放心吧够你住。漾漾屋是双人床,衣柜里一半塞着玩具,我让我大早帮你腾出来了。”

    “哦……你们上班了,我跟仔儿他外公在家,怕不自在!”

    “仔儿还在呢!现在YQ没有Y苗一时半退下不去,三个月后是暑假,我看暑假前开不了学的,漾漾也是!你来两孩子都在家,热闹着呢!我大每天八小时在房间睡觉,八小时在阳台摇椅上听戏抽烟,另外八小时围着漾漾转,没什么不方便的!”

    “那我过去带漾漾,你大乐意不?”

    “你晚上陪漾漾睡给她讲讲故事,白天我大带她玩,老头能管得住这妮子!你刚好白天照看仔仔在家上课学习!将来上学了,你买菜做饭、我大接送漾漾,不冲突的!”

    “好好好,我去给你们做饭,让两孩子吃好些!”

    “我俩不在家吃,他俩午饭在校吃,漾漾早餐随我大,妈你每天做一顿就成,不用太辛苦!”

    “好嘛好嘛……哎呀让我老太婆也在你们大城市住住,深圳……总比永州要好对吧?”

    “哈哈……深圳一线,永州几线?哈哈……瞅瞅永州那窄街、矮楼、破广场、旧公园,有啥可留恋的?到了深圳你也换换心情,跟人家老太太一样跳跳舞唱唱歌,你要啥设备我立马给你买!”桂英哭笑不得。

    “永州新区很好的!建得真不赖!你从没逛过!再说,人老了,看老破小顺眼、踏实,我怕我见了深圳几百米的大高楼犯晕,还有仔仔说的满城的地铁站啊、人挤人的街道啊、亮堂堂的商场啊、还什么密密麻麻的握手楼,我怕那个。”

    桂英闷叹,无言以对。

    如此聊着,两小时后飞机到了广州白云机场,马桂英带着婆婆坐车直奔高铁站,下午四点坐高铁到深圳,晚上六点抵达公司预定的G离酒店。彼时,老马早带着两孩子到了G离酒店附近,为让漾漾见一面妈妈,老小足足等了两钟头。

    “诶!是那个白色的白色的车!”仔仔对了车牌忽兴奋大喊。

    “去!把你妈的衣服包包电脑啥的送过去!”老马将一个装满桂英东西的箱子推到仔仔跟前。

    “我也去!我也去!”此刻漾漾有点失控。

    “去吧去吧!”

    “我妈她们在排队登记呢,登记完手续才到酒店这边!”

    “你先把东西交给门口的工作人员!现在不让接触。”

    老马说完,孤身一人走去酒店边的大榕树下抽烟。愁闷太多,唯水烟可解。这时候街上没人,老头放肆地吞云吐雾。和英英,他有好多话说好过话问,一团疙瘩卡在喉咙,他还没有准备好跟桂英见面,还没有勇气开口问她大哥的事情。

    仔仔左手握手机右手推箱子,漾漾小手拉着哥哥的衣服,兄妹俩如此走到酒店门口,跟门口的一堆人说明情况,交付箱子后静等妈妈出现。半小时后,桂英和婆婆出现了,推着几个箱子进了塑料大棚,仔仔眼尖指着叫了声奶奶、妈妈,漾漾跟在后面两脚离地使劲跳着叫妈妈。桂英早听见了,询问工作人员后,全身穿戴防H的工作人员劝他们速速进G离酒店。两分钟的路程,母子三打了个照面,眨眼消失不见,好在桂英进酒店时将箱子推走了。

    漾漾崩溃大哭,坐地上撕心裂肺哭天抢地,桂英听着喉哽,快速推着四个箱子顺着人群进了宾馆大厅,婆媳俩一一接受各种检查、询问、检测。董惠芳听着漾漾的哭声早已泪目,连宾馆外的工作人员望向小孩时也不免双眼湿润。老马让漾漾哭了个够,最后收了烟袋拉着两孩子打车回家。将近九点婆媳俩终于进了酒店房间,桂英在卫生间里一关门立马抹泪。何致远今天安顿完学生们的晚自习,朝各方挨个打电话。虽然跟家人一一聊过,见不着母亲儿女的面,心里不免郁闷担忧。

    三月三号,婆媳俩回到深圳,开始接受G离。

 96中 百日别离喜团圆 店铺转让即回乡

    “天呢,我这才几天不在,发生这么多事儿!我只听人说你转让铺子,没听你父亲走了呀!没人告诉我呀!钟理你也不知会一声!”老陶昨听闻钟理家的事惊呼不已,今天三月四号提前结束了在妻姐家汕尾市的家人小聚。

    “没几人知道,太快了。”钟理自斟自饮。

    “我懂,瞧你这样子也懵着呐!那你……铺子转让了你怎么办呀?”老陶担忧。

    “走一步,看一步。”钟理低头喝闷酒。

    “咱这农批市场,在外看来客流大、格局大、靠近香港、进出口走量大,只咱自己清楚,生意不好做,内卷真可怕!光这几年咱喝酒吃宵夜的小店你数数换了多少个啦?开一个黄一个开一个黄一个!市场主干道的档口乍一看没变,实际上早转了一手又一手!哎……”老陶想吃花生米,抓起筷子心里沉重,索性撂下筷子仰头顺气。

    “你还好,你是市场里最早的人,还能在富春小区买下个房子,我们这些后来的没赶上早期红利,全靠一单一单的赚血汗钱,一袋子木耳赚不了一百块他妈的还有人跟你抢!面上整天哈哈哈背后净使刀子……我回家才几天,被我邻居那小子抢去一大单!吭也没吭一声!不地道!不地道啊!”老陶气愤市场里的无良竞争。

    “原本年前年后有大大小小的年货会,我每年靠在年货会低价转些小木耳、梅干菜、龙须菜、各色干菇啥的能赚不少!现在可好,病毒一来没展会了,断我一条路!现在市场天天封闭不开门,直接断了我命根子!眼下靠给老客户送货能送多少?这个时候几家饭店开着大门叫你送货?我婉儿今年前半年高考后半年上大学,我陶煜一年的学费生活费,我俩口吃放住房还有周转的钱,从哪儿来!从哪儿来呀哎……”老陶说着低下了头,右手拄着额头叹息。

    “说得难听点,你钟理再不济还有个能干的老婆!我老陶有啥呀?你大……你大在的时候天天还帮你赚钱,真是羡慕死我了!等我老了呀,我陶煜像你这样的话,我万万做不到梅梅他爷那份上!气也气不死,靠也靠不上,我尽量躲开!叫我说,你也该出来做点事儿了!原来在国企的那点破事儿你从不开口提,我心想多大点儿事儿呀,至于嘛!过了这么多年了至于嘛?你从国企出来后马不停蹄地干,甭管干什么现在早有结果了,你呢?活生生让人笑话你!整得你老婆孩子走了、父亲不在了,现在你才是个大大的笑话!原先只国企、公司的人笑话你,现在是整个市场的人笑话你!群里人含沙射影地说你难听话,钟理啊,我看着都难受!老哥替你难受呀!”老陶说完揉眼睛。

    钟理双眼空洞,蓦地猛灌了一杯酒。

    “我听人说晓星回家搞种植去了!你去帮她吧!回去吧!这市场里勾心斗角的——累!你性子清高,斗不过这遍地的小人!还不如回去帮你媳妇搞批量种植,梅梅她妈呀比你清醒多了!明白人,你可别错过了!老哥也舍不得你,这些年在市场里没几个交心的。哼……我去老张家买肉他从来不会跟我客气,不太熟的外人还会送点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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