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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晚年生活-第4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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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翻来覆去,任思轩难以入睡。人生第一次通宵失眠,因为感情之事。聪明人喜欢跟聪明人结伴,所以他的大学同学多选择高学历人士结婚。高学历人士理性克制、逻辑性强、目标明确、看重长远,可正是此类人格的思轩并不愿与同类结为人生伴侣,也许太寡淡、太克制、太累了吧。他喜欢晓棠,喜欢她的坦诚、怜悯她的卑微、膜拜她的容颜、敬重她屡败屡战的微薄斗志。至于她的情感经历,思轩有些意外但心底毫不在乎。她正因为不聪明所以才会被男人骗,而自己对晓棠的着迷不正是她不聪明背后掩藏的简单、纯粹和可信赖嘛。

    终于熬到凌晨五点,任思轩穿好衣服打车去了晓棠所在的农批市场。他在市场里买了她喜欢的热早餐,然后提着早餐去晓棠家那栋楼。一路急忙,男人像战士一样怀着冷峻和所向披靡,在晓棠楼下傻傻等她。晓棠临近八点背着包包出门时,一开门抬头正好望见了思轩。

    两人慢慢走近,思轩双手递上早餐说:“买给你的,灌饼和豆花。”

    晓棠吃惊地接了早餐,旁顾左右而后问:“你在这儿等了一夜?”

    “我想了一夜。我不介意!我愿意!你呢?”

    “呃……先上班去吧,我坐的大巴有时间点。”女人慢慢朝车站走,心绪翻江倒海难以描述。

    “我陪你。”

    “那快点。”

    晓棠在前抿嘴,而后加快脚步朝站台走去,思轩跟在后面望着佳人的裙摆一时恍惚。排队、上车、刷卡,在大巴车拥挤的人群里,两个人紧紧挨着,面红耳赤、摇摇晃晃。等过了几站两人坐在座位上之后,思轩直面晓棠。

    “你反感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昨晚搜了一个帖子——被不喜欢的人喜欢是种什么体验。里面的回答比较残忍,有说感到恶心反感的、有说全身细胞在抵触的、有说觉得被监控被逼迫的、有说对方的追求是种侮辱、还有说会痛苦得咬牙胃疼想打人……我怕你对我的感觉是那样的,我怕我在你眼里沦落到让你恶心反感。”

    “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我会尴尬、会遗憾、会怜悯、会窃喜,最怕对方尊严受伤,所以我会不知所措。”

    “我让你有这种感觉吗——不知所措?”

    “有吧。”晓棠朝外转过脸撩头发。

    “我说了我不介意,昨晚想了一夜,现在非常确定,我可以完全接受你——从外到里、从现在到过去,你呢?你接受我吗——一个比你年轻三岁多的小帅哥?”

    晓棠被逗笑,避开思轩的视线朝车外的清晨嬉笑。思轩见她笑,自己也笑。

    过了几站,思轩望着晓棠红扑扑的脸蛋问:“除了工作、年龄,你还介意我哪一点?”

    “没想过。”

    “那你下次想想我的优点,其实我优点挺多的。”

    晓棠又被逗笑,转过头偷偷笑。

    思轩见她两手抱着膝盖上的盒饭,于是自然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去拉晓棠的左手。两只手火热地握在一起,电流交换,微微发抖。思轩见晓棠望着窗外还在笑,于是松开手重新用大掌握住了她的小手。又过一站,晓棠回头捂嘴笑,恰好大巴车拐弯,一缕金光洒在她脸上,女人神圣而纯洁,看得男人犯了傻,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身子缩了缩然后将头靠在晓棠肩上。晓棠用右手一把掀开思轩的脑袋,思轩笑眯眯像弹簧一样又靠在了晓棠肩上。

    殊不知,晓棠昨夜一夜亦未睡,辗转反侧,哀命运之叵测,悲幸福之缥缈。她对思轩从头到尾真真没有丝毫非分之想吗?青年才俊,日日对望,缘何不动心?不是不动心,实是不敢,自卑作祟罢了。

    七月十二,西北阵雨,农人回避,作物抽条。

    “又下雨了,一下雨会想起你。”

    “我也是。最近三次从包家垣路过,可惜没去看你。”

    “我懂的,不必可惜。”

    “总担心有一天会见不到你。”

    “有微信啊。”

    “微信只是微信。”

    鸿钧发完一叹,两人一阵间断。

    “你儿子好了没?”

    “没好彻底,这学期期末考试恐怕要带病上考场了。这头没完那头又出状况,昨晚上我他妈联系我说她发现蕊蕊早恋了,跟一个比她还小的小伙子!”

    “多小?”晓星笑问。

    “蕊蕊十六,那丫的十五岁还不到!两孩子一个班的,离得远没人管!过两天我必须去他们中专学校把她接回来,谁知他俩放假了会干啥!她妈怕发生点什么,我也正好瞅瞅那混小子,真他妈想教育一下!”鸿钧气不打一处来。

    “为人父母,冷静冷静!”晓星连笑不止。

    “你女儿梅梅啥时候回来?”

    “十六号。”

    “十六号呀……”

    隔了会儿鸿钧又说:“镇上新开了一家酒吧,我路过好几次,想带你喝喝酒!”

    “地里豆子结角了,过两天我梅梅也回来了……怕是没空。”

    “我懂我懂。”

    两人再也没聊,好像断网一样在沉沉的叹息中结束对话。年龄越大人们身上承载的角色越多,角色越多心境越容易被搅乱。在诸多角色里人们自然地排出次序,每个人的次序都不一样,其中不少人将自己排在了后面。

    自从漾漾回陕以后,董惠芳寂寞无聊。好在老张住在离家不远的宾馆,董惠芳闲来无事频频探望,今天煲个肉汤明天做个小炒,一天两顿饭从不落下。热心的老大妈早被酒店工作人员认了个脸熟,一见她来工作人员麻溜地将盒饭端进去送到指定人手中。

    七月十二号下午,老张头结束隔离,赶上周日全家去接他。晚上在外面吃了大餐,五口人回家团圆。过往不计,关上门总归是一家人。参观完致远家,老张头坐客厅休息,桂英准备水果茶叶,致远在边上帮忙。

    “有个问题,愁死我了。”

    “什么?”

    “你说……给张叔和咱妈备一屋呢还是两屋,哎呀好尴尬呀!”桂英逗致远。

    “闲的吧你!”致远拉着脸端着水果出去了。

    “切!圣人啊你!”

    桂英白了一眼,也端着柠檬茶和点心去客厅。此时老张头正艰难地从箱子里取东西,仔仔上前帮张爷爷,取出来拆开包裹一看是个黑色的绒布礼盒,桂英一眼认出是首饰盒,笑而不语。

    “哎呀也没给你妈带什么,我让明远给他姨买了套玉石首饰,当成赔罪了!送你啦,老伴!”老张头将一盒昂贵的首饰慢慢打开,笑眯眯递给老伴。

    “什么?啥呀?”桂英母子激动地凑上去。

    董惠芳捧着大首饰盒笑着让儿媳和孙子看,致远坐在边上给继父倒茶。

    “哎呀我妈好福气呀!瞅这项链、坠子、玉手镯和玉戒指,唉呀呀羡慕死我了……”桂英拎起项链赞不绝口,仔仔也摸来摸去。

    “张叔您是不知啊,我妈呀身在曹营心在汉,明明人在深圳,结果我随口一问你她能把你前一天早中晚干了什么立马说出来!心里全惦记您呐!我老说我妈偏心还不承认……”

    桂英滴滴答答说了一堆,临了强调:“哎呦我早把漾漾房给您收拾好了,晚上你和我妈好好休息。接下来我来安排,给你们两整个港澳游、深圳广州游,您跟我妈好不容易来一趟,必须得潇洒一回!”

    桂英说完忙去准备枕头,仔仔听完妈妈一顿奉承,转头望着爸爸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桂英请了半天假,开车带二老去致远学校参观,晚上和致远在学校食堂吃了饭,转头去仔仔学校外面看学生们上晚自习。考虑到张叔在宾馆休息了半月身上有劲,桂英第三天便联络最好的旅行社,花了三万多为二老报了夕阳红老年旅行套餐。深圳、香港、澳门、广州各玩三天,住的是五星级宾馆,吃的是各地特色名吃,随团配导游医护摄影,坐游轮、泡温泉、看表演、逛寺庙、玩钓鱼应有尽有。

    疫情初来,人人恐慌。老张怕老伴从菜市场带来的病毒染上全家,故而狠心驱之隔离,事非情愿,情有可原。世人非圣人,孰能无过错?既非十恶不赦,叹之谅之随风去吧。

    七月十七号下午,钟雪梅出了咸阳机场找到爸爸,两人坐大巴回段家镇。一路上钟理问了好些大学的生活,梅梅答得漫不经心。十八岁了,第一次回所谓的故乡,荒诞又失落。好在八百里关中平原宽广祥和,为迎接这个远方姑娘煞费苦心。

    洋槐树上点点白,泡桐树下残花卷,路边野草结出籽串,远方庄稼一眼无尽。小白羊侧躺在路边优雅地咀嚼,母猪慵懒地在门前哼哼,大狗高傲地在村中巡视,小鸟悠然地从她头顶滑过。沉静的夕阳、轻盈的河水、青色的沟壑、高卧的喜鹊、蜿蜒千百年的土路、千里果香的初夏……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

    两小时后雪梅到了镇上,妈妈早早等候——带着弟弟开着三轮车。一家人在镇上吃了晚饭,然后乘摩托、三轮回所谓的家。雪梅坐在爸爸的摩托车上,随车穿过繁忙的农田、稀疏的村庄、路边的荒野、远方的山丘、连贯的山脊……柏油路比城里的窄,房子比城里的矮,人比城里的少,落日比城里的长。很快到了包家垣的家里,哈哈一家、左邻右舍来看热闹,学成、芸香和一猫一狗待在角落静观,客厅满是喧哗。

    晓星家只一间大房子住人,另一间房放杂货同时住着一猫一狗。客厅有一小沙发,晓星为女儿额外买了一张小床放卧室的大炕对面。雪梅一身洋气地踏进家门,闻着陌生的空气、环视昏暗的农房、坐在膈应的沙发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堵。一群人叽叽呱呱讲着关于她的家乡话,她却将两眼投向同样沉闷的弟弟。

    众人回家、爸爸离开后已经快十点了,雪梅简单地洗漱而后母子三人回房睡觉。母女俩断断续续地聊天,风扇嘎吱嘎吱地旋转,雪梅躺在不平的床上翻来覆去。回家之前、在飞机上,她酝酿了好多话要跟妈妈说,如今隔着个歪把子风扇却一句也说不出。没完没了的蚊子、奇怪的腐味儿、花色难看的床单、西北七月的闷热……在厌恶、烦躁和想要逃离中,奔波一天的女孩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妈妈去地里干活,学成在院里逗猫狗玩,雪梅醒来一睁眼,对望高高的屋脊一时陷入空虚。九点多学成取来早餐,姐弟吃了早饭,雪梅穿着吊带短裤试探性地走出了大门。好个坦荡荡的大地、澄澈澈的蓝天,门前的大树比自己年长,木桩子比自己淡定,邻家狗比自己热情。十八岁的女孩懒洋洋坐在木桩子上望天,觉自己像是被城市之神发配到六合八荒之外。

    十一点爸爸骑车过来,接她去钟家湾吃饭,雪梅如失了魂灵的走肉一般,跟弟弟告别后坐上摩托车走了。摩托车一路颠呀颠,她坐在车后晃呀晃,没几分钟车停了,在一家崭新的院落前。雪梅呆呆地被领进另一个家门,环视古旧的水井、石子小道、灰瓦屋脊、白墙花藤、五色花园……一时愣住,无力惊叹,女孩直接在花园中央的躺椅上咣当一下躺了下来。

    “要遮太阳不?有遮阳伞。”钟理在远处笑问。

    “不用,我缺太阳。”雪梅说完摊开五体,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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