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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晚年生活-第4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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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情封闭、经济倒退加之老钱去世,南安集团无意遭受了公司成立二十五年以来最冷的寒冬。先是五十二岁的蒋民义离开南安去了一家做安全技术的创业公司当公关总监,听说年薪是南安的三倍。接着是总管行业协会的张夏张总带着手里的客户资源去了一家上市公司做业务副总,年薪百万。十月底Joden高薪请来的鲍冲以没有发展前景为由跳到一家外企从头开始。年底海外部、业务部、众城会、协会部皆出现了大量员工离职。

    钱本富这时才看清公司人才的聚合源于父亲而非自己,他开始缓和自己对李总的态度,暗中感激李总在父亲去世前后对公司的无私支持。奈何大势已去,人才的流动多半因待遇不足。南安集团作为行业媒介、技术展览的公司在眼下的疫情中根本无计可施,下半年的安科展、众城会依然无法开办。人们以为疫情只是持续一段时间,谁知这场瘟疫耗了整个世界好多年,会展行业几乎大洗牌。

    所有员工皆盯着李玉冰。人们以自己期待的方式去编排这个美貌的女人,认为她应该哭泣、分心、悲不自胜、去夺家产……可惜没有。李玉冰异常冷静,老钱走后她与往日办公并无区别。也许是因她失去过一次丈夫,也许是她早料到忙碌应酬的老钱这一天会早点来,所以局中人的她好像没事人一般。人类表现悲伤的方式不尽相同,不是所有的悲伤都是女演员的嚎啕大哭,当李玉冰切身体会到被爱人如此抛弃无法承受时,那已是一年之后了。

    马桂英从没有去安慰李姐,她深知不合时宜地安慰更像是一种骚扰或二次揭疤。见李姐镇静公司稳定,她料自己亦将安然无恙。八月二十二号,马经理决定请光年假带家人回屯参加二哥的婚礼。

    风尘仆仆一日颠簸,二十三日晚上十点多一家三口被老父亲开车接回屯里。一回家三人争先去看漾漾,此时漾漾早睡,睡着后凌乱的模样根本掩饰不了她村姑的日常。扎着的头发斜到北坡,小背心被三黄咬破,花内裤掉的线一米多长,脖子上条条黑线,刘海一看便知是老村长用大剪刀随便剪的。

    “我的天!脚底这么黑!”仔仔指着妹妹的脚丫子耻笑。

    “哎呀这头发……咋晒成这样?啧这脖子!”桂英不可思议不敢触摸。

    “屯里日头大!这还天天洗呢,走哪家洗哪家!”老马拍着裤腿解释。

    “是够脏的!这指甲缝、脖子上哈哈!”致远连笑不止。

    三人怎么逗漾漾也不醒,仔仔乐不可支,拍了好些妹妹的丑照发了朋友圈,这下大家皆知他们一家回来了。

    看完漾漾各自找地方睡觉,致远睡在兴盛房里,仔仔跟爷爷睡一屋,桂英倔强地睡在自己房间。这将是她最后一晚在自己闺房里睡,虽家具墙面早与往时不同,自己的旧衣服、小箱子、花被褥也被父亲扔光,但她依然倔强地认为这间房子截至此刻还是自己的。巨大的希望、欢喜与感伤同时骚扰着她,这一夜三妹睡得唉声叹气。

    二十四号一早,一家人热闹非凡地准备去送彩礼。晓星带儿女早早扣门来看桂英,大人们忙着准备婚事,雪梅见没人管漾漾于是熟练地为妹妹穿衣梳发。中午十一点,鞭炮一声响,马家人派了五辆车满载人和礼前往冯村。到了冯村后大人们挤在小贤家院里沸沸扬扬,一群孩子躲在后院菜地里相识、相遇或重逢。

    仔仔与厚照彼此传闻许久,今日见面多少诧异。冯厚照穿着桂英买的衣服与城市小孩别无二致,只是脸上长年晒出的红与眸中积攒的钝无法掩饰,明明客人们在他家,他却羞得如同客人。仔仔穿着光鲜发型精致面色白亮,戴的装的拿的无不显露品质,可极瘦微矮的身材让他稍显尴尬,好在嘴角的笑容、言谈的幽默、双眼的自信让他成为众人的中心。倒是雪梅,厚照初见惊为天人,遥见女孩气质内敛身姿窈窕,红唇细长、白齿如雪、两眼流光,一袭学生裙、两只小白鞋,马尾辫高高垂下、一双玉腕通透白净。

    大姐姐雪梅断断续续地询问两人的高二生活,漾漾叫跳着肆意挑衅两个笨哥哥,仔仔见她太皮伸手要打她屁股,捣蛋鬼反倒被厚照哥哥拉住保护。

    “那是小麦吗?”几人正聊着,仔仔忽指着墙角一丛野草问,一群孩子好奇纷纷移了过去。

    “好像是诶!”雪梅也没见过麦子,蹲下来摸着野草抢答。

    当两人回头望向厚照求解时,厚照正掉着下巴望着两人。原来世上还有人不识小麦,厚照瞠目结舌的表情久久收不回。

    “这是野麦——草!你们……你们不认识麦子吗?”冯厚照故作镇静平稳。

    “见过,课本上!”仔仔哈哈大笑。

    “我们第一次回来,回来时小麦已经收割了呀。”雪梅神情淡然语音上扬。

    厚照哼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认识小麦的人。”

    雪梅也笑言:“我之前在豆子地里也认错过一次,我妈说那是麦冬,开的花很漂亮,叶子跟小麦很像。”

    “小麦的花很小,不注意看不见!”厚照补充。

    “什么颜色?红的紫色?”仔仔好奇。

    “不是!白的、浅黄的,花很小,比蝇子翅膀还小!”

    “什么是蝇子?”仔仔仰头问。

    “苍——蝇!”雪梅回头笑话仔仔。

    三少年两小孩正聚在杂草边闲聊,忽院门口有人喊他们搬东西。原来是要送彩礼了,院里再次喧哗起来。仔仔厚照等人跟着长辈去车里搬东西,外面在搬里面在送。

    “好家伙!八万八的彩礼!瞅瞅!掂量掂量!”冯二爷在亲戚堆里提着一沓现金吆喝,众人指指点点眯着眼,艳羡的微表情各式各样,起哄和掌声久久未歇。

    “这啥?这啥呀?”半晌,大媒人冯世渊抱一盒子问。

    “电脑!给娃儿的!”老马提示。

    “来来来厚照,你爷爷送你的电脑!这下上大学不用操心这个啦!”冯世渊在人群中冲着厚照高喊。

    冯厚照面红耳赤,犹豫间被亲戚长辈们推搡着接下电脑。他惊为金银财宝的东西在仔仔雪梅眼中不过是普通文具一般的存在。

    “是他姑送的!”老马纠正。

    “哦哦是他姑送的,谢谢他姑!来厚照说个谢谢!”厚照于是胀红着脸朝仔仔妈妈说了声——“谢谢姑。”桂英乐得霎时间如公鸡叫。

    “他姑父也送了!”老马提示流程。

    “来来来人家姑父也送了东西,瞅瞅是啥!诶呦喂书呀!人家姑父是深圳的老师!当老师的!文化人呐!”

    冯世渊接过套书朝周围人解释,转头把那沓书交给厚照。厚照低头瞄了瞄,见书名有《论语》、《道德情操论》、《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还有一套四大名著的精美丛书。冯厚照抬头去寻那个他将称之为姑父的人,何致远也朝这个跟儿子一般大的少年点头示意。

    “这是他表弟送的耳机!”老马从一堆东西里捡出个白色盒子交代。

    “诶呦还是送厚照的!一个耳机!这是姑家儿子送的,你们认识了吧?赶明儿啊,你这个表哥也送个啥玩意给人家!看人家喜欢啥吃的喝的,咱可别跌娘家人的份儿!”

    冯世渊送了耳机,厚照连连点头,寻找仔仔时仔仔正在门前搬彩礼。漾漾在大哥哥边上伸手去抢新东西,桂英频频打手呵止。

    送完彩礼亲戚们在娘家这边吃酒席,众人落座,正好五桌。下午散场后老马匆匆回家准备明日婚宴,兴才弟兄、媳妇们连同女婿致远纷纷在家里帮忙,桂英却领着新娘子和孩子们去镇上吃喝玩乐。桂英吩咐雪梅照看好四个孩子,自己则请嫂子和晓星去镇上最好的理发馆做头发、去美甲店做指甲。

    雪梅从姨姨那儿领了零花钱,先带着小屁孩们去买冰棍吃西瓜,接着五人一排顶着大太阳去镇上的溜冰场溜冰,溜完冰玩镇上的游戏机,玩完游戏去厚照所在的镇高中参观。仔仔皱眉踏入冯厚照就读的高中,发现同是高中这里的学校校门如此低矮简陋,平平无奇的教学楼、磨损断裂的地板砖、停放自行车的土地、从未见过的绿玻璃、年久腐蚀的小瓷片、锁不上门的教室、浮着尘埃的旧味……漾漾一见超级超级粗的大树跑去抱树,学成指着没见过的老柏树朝姐姐嗯啊提示,厚照却在偷偷观察参观他学校的同龄人。

    “这学校多少年了?”仔仔皱着眉咧着嘴问。

    “六七十年吧!”

    “哇哦!我说嘛这么破!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原始的校门,在深圳从没见过!”仔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梅见厚照羞惭帮腔道:“你们中学的历史竟然跟我们大学的历史一样悠久!”

    “深圳绝对没有这么悠久的学校!”仔仔笑朝梅梅姐瞪眼。

    “因为特区才四十年对吧?”雪梅会意一笑。

    见厚照尴尬,雪梅又说:“仔仔,你知道你妈妈跟我妈妈在哪儿上的中学?”

    “这里?不会吧!”少年惊得分裂。

    “不是这儿是哪儿?”

    “啊?怎么感觉像穿越历史一样!”

    ……

    晚上桂英带孩子们吃完小吃,一伙人去唱歌,唱完歌去洗浴中心泡澡。晚上十一点,兴盛接小贤母子回冯村,小贤以顾虑彩礼丢失为由强硬让兴盛把八万八现金及电脑等搬回屯里。老马从镇上将桂英等人拉回屯里时发现彩礼兜了一圈重回自己的小金柜,一晚上在被窝里偷乐。

    这一夜,桂英和晓星睡在顶楼笑谈往事,雪梅和仔仔睡在各自的妈妈身边看马家屯屋脊的棱角、起伏的树影、浩瀚的星星、朦胧的月晕……听妈妈的故事、蛐蛐的小调、邻人的鼾声……

    八月二十五日大婚,一早家里挤满来客。多年未走动的桂英忙着跟父亲接客,致远跟着兴成为远来的长辈们发烟倒茶,兴波分派执事人干活,兴才在后厨催促妇女和厨子,一身西装的兴盛一见来客便从小篓里抓把瓜子糖分发。晓星在小贤那边帮忙化妆穿衣,雪梅打扮学成和漾漾做花童,所有人被分派了重重任务,除过睡神。

    仔仔早上六点被喊醒,压根没睡够的他见家里人多没人注意,抱着凉席单子躲到二楼的杂货房里戴着隔音耳塞接着睡。十点多少年睡醒后,一下楼整个人惊呆了。宾客如云,满堂喧哗,烟气缭绕,乐声响彻满屯。

    下了楼梯先看到后院做好的酒席菜摆了好几米长,饿坏的少年忍不住从盘里偷了好几条肉片吃,味道真不赖。出了后院见所有的房子皆贴着黑字红纸,上写“礼房”、“执事房”、“乐人房”等字样。经过人挤人的厨房到了二舅房间,房门口贴着红对联挂着红纱帘,仔仔掀开一看好个亮眼的大红——红床单、红帷帐、红气球、红喜字、红花瓣……

    “土死了!”

    少年怕被红瞎眼,不屑地穿过人群去到妈妈口中的她的房间。里面几个堂舅正在商量事情,一会笑一会吵,酒味冲天烟气弥漫。少年看了几眼房中装饰,立刻认出这间房子将是厚照的,打望时不防备后脑勺被人拍打一下。

    “谁呀——”仔仔捂着脑门怒气冲冲,转头见是爸爸瞬间销声。

    “赶紧把头发理一下,跟个疯子似的!等会儿人家去接新娘子,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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