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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婉华疾步逼过来，厉色直视着顾暖：“你给我记着，顾暖，先生是你再生的恩人，这辈子都不准对他不敬，你最近实在太放肆了，上次拍卖会之后，先生回家来大发雷霆，你要是识趣，尽快给我抽出时间来，回家去给先生认错！”

　　　　顾暖本身就生得比顾婉华高，脚上还同样穿着恨天高，可顾暖轻松便能在身高上有优势。

　　　　她情绪被激怒了，下颚不动声色的抬起，蔑然的眯着眼缝看人，“那你可有问过，他发火的原因？”

　　　　“这还用问？先生说了，你在拍卖会上大出风头，抢了你姐姐看中的拍品，一点都不顾忌莱家的面子，先生私底下劝说你，你还说话难听，当众拂了他的面子！”

　　　　呵呵！

　　　　这种谎话，不知道那对父女在顾暖身后，究竟瞎扯了多少。

　　　　偏偏顾婉华从来都不相信顾暖，只相信那对父女，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顾暖辩解了，也是无用功。

　　　　说到重处，顾婉华用力的看了顾暖一眼。

　　　　那眼神……让顾暖一如既往的熟悉。

　　　　那是失望。

　　　　“算了，指望你转性也不可能，但起码你自己能不能成熟一点，事事都要我操心，你就不能让我省心一点，要是你能有莱雪一半的懂事，我跟你至于这么见面就吵吗？”

　　　　顾暖心下既悲凉又讽刺，“你拿我和莱雪比？”

　　　　顾婉华面色滞了一滞，似乎意识到那话有多么伤人了，但既然说出口了，她也不想收回去，何况顾暖跟莱雪比起来，这些年实在是闹得太不像话了。

　　　　“对！”

　　　　顾暖凉薄的笑开，但眼底却冰冷如霜，“你知道我和莱雪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莱雪孝顺，从来不忤逆长……”

　　　　“都错！是因为莱雪是莱邵文的女儿，而我不是，莱邵文不会强迫自己的女儿，但他会强了我！”

　　　　顾暖已经从桌沿上下来了，身子绷得笔直，咄咄逼人的看着顾婉华满脸的震惊，“拍卖会结束后，他拦住我，不是你口中的教导我，而是要强行拉我去楼上他一早开好的房间，他要强……”

　　　　“啪！”

　　　　清脆的巴掌声。

　　　　顾婉华打的这巴掌，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的，震得手都在发麻。

　　　　她看着被打得偏过头去的顾暖，恨声道：“这种事，你小时候已经说过一次了，当时你就是在撒谎，现在你又拿出来说，是存心的激怒我？！”

　　　　她不相信……

　　　　过了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是不相信。

　　　　顾暖忽然觉得好无助，酸楚漫无天地的包裹了她，她就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拼命的想要抓住浮在水面上的那只手，把自己生存的期望全都寄托在那只手上，可她用力的洑水……

　　　　越是努力，那只手反而越虚，到头来才发现，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从来都不是属于她的。

　　　　顾暖揩了把嘴角，慢慢的偏过头，第一眼没有看顾婉华，而是看着自己指腹上沾染着的血丝。

　　　　菲薄的双唇淡抿着，幽幽的扯开一抹冷讽的笑意。

　　　　抬眸，黑瞳深处刺出两刃刀剑一般的冷光：“我呸！”

　第298章　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你这是什么动作！”

　　　　顾婉华没有见过顾暖粗俗的一面，这是第一次，毫无疑问给了她多大的冲击。

　　　　“什么呸，你是名门淑女，怎么可以……”

　　　　“我从来就不是淑女，莱雪才是！”

　　　　顾暖面无表情，气场森冷，那双眼睛浸泡在一片霜冷里，像是死了一般，“我从来就没有要把自己当做莱家人，何谈什么名门淑女，我就只是一个明星，一个在你眼里被卑贱的戏子！”

　　　　“你，你敢……”

　　　　顾婉华竟在顾暖骇人的脸色下，震惊得说不出全的话来。

　　　　顾暖也不给她机会开口，那些先生对你有恩，先生没错的鬼话，她早就已经听厌了。

　　　　“你还真以为你空有莱太太的头衔，你就真的是一个阔太太了？做梦呢！莱邵文在外面的情人一大堆，把你的利用价值榨干之后，他怜惜过你么？你现在在他那里的作用，就只是替他管理什么鬼SPA管，休闲会所等等的一只看门狗罢了！”

　　　　顾婉华瞳孔颤得厉害：“闭嘴，你给我闭嘴……”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顾暖用力的抹了一把嘴角，双眸几欲充血，“他根本就没有当你是家人，你是他赚钱的工具，是他用来敷衍那些上流太太的工具，你和签了卖身契有什么区别，他利用你赚钱，分给你的只不过是蝇头而已，和一条狗有什么区别！”

　　　　“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跟着他究竟图什……”

　　　　“啪——”

　　　　这一巴掌，顾婉华下了死力。

　　　　她气得双眸泛红，气息不匀，看着顾暖仿佛在看着什么厌弃的怪物一般。

　　　　打得发红的手怒而指着她，“你这张嘴，早晚会给你带来灾祸！”

　　　　灾祸么？

　　　　顾暖从来就不怕。

　　　　旁人一生都经历不到的灾祸，顾暖早就已经尝了个遍，她还有什么好惧的。

　　　　顾暖舌头抵了抵口腔内壁，脸颊突起时拉伸到脸上的肌肉，牵扯出丝丝的疼痛。

　　　　她慢慢的转回头去，竟是笑了，“别光是只打右脸啊，来，左脸也打一下，怕你一次出不够气。”

　　　　顾婉华怒瞪着她，恨不得只用眼神便将她给撕了。

　　　　气到了极致，她的理智已经荡然无存，顾暖在她的眼里，那就是屡教不改，再被挑衅了几句之后，顾婉华当真扬起手要打。

　　　　顾暖怔怔的看着她扬起的手，瞳仁蔓延开颤动，瞠大双眸看着那只泛红的掌心，周身发冷，一颗心更是坠到了最底端。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再受一巴掌，甚至眼睛都闭上了。

　　　　颊旁掌风掠过，顾暖嘴角勾开一丝悲凉的冷笑。

　　　　可意料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顾暖闭着的眼睑上晃过一道黑影，似乎有谁冲到了她面前。

　　　　再然后，她听见一道熟悉且陌生的嗓音：“够了，她是你的女儿。”

　　　　顾暖颤着眼睫，睁开眼时睫毛上已经染了轻微的泪水，视线朦胧着一层浅薄的水漾，看出去，恍惚看见了男人宽阔的肩背。

　　　　“顾珏？”

　　　　男人挡下了顾婉华已经落下来的巴掌。

　　　　顾婉华双眸发直的看着他，似是难以置信和震惊，再然后，眼底掠过了什么情绪，顾暖并没有看见，因为顾珏已经丢开了顾婉华的手，说了一句让顾暖听不懂的话。

　　　　“这些年，你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亲人了，也不珍惜吗？”

　　　　顾婉华怔怔的摇头，那双被顾暖激怒而充血的眸子，此刻是真的被泪意给熏染红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而顾珏已经没再看她，冷肃的面孔转过来对着顾暖，那抹杀伐般的气场似乎消隐了些。

　　　　他抓着顾暖的手，沉声道：“跟我走。”

　　　　顾暖没有拒绝。

　　　　她莫名的觉得顾珏身上有一种亲切感。

　　　　大概是因为和顾婉华渐行渐远，越来越陌生了，顾珏出现的时机恰好是矛盾爆发的时候，就算随便来一个人，顾暖也会觉得他比顾婉华亲切。

　　　　所以，顾暖压根没有犹豫的跟着顾珏走了。

　　　　若是她此刻回头，一定能够看见顾婉华往后摇摇欲坠的身子，她一手扶着身后的桌子，另一手扶在心口，含泪的双眸，也不知是在看顾珏，还是看顾暖，嘴里喃喃的念着一句话：“终究还是没能躲过……”

　　　　顾珏带着顾暖从普通电梯下去的，他不知道顾婉华的电梯密码，也懒得知道。

　　　　狭窄的电梯里，谁都没有说话，呼吸声显得很突兀。

　　　　顾珏早在进电梯的时候，便松开了顾暖的手，她这种情绪下，下意识的出现了自我屏蔽，自己走到顾珏身后站着。

　　　　他没有回头，但却通过光滑的电梯避免，在默默的观察身后的女孩。

　　　　从始至终，她一直都垂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何种表情，过于紧抿的双唇，以至于面色显得很紧绷，似乎在压着莫大的隐忍。

　　　　“噹！”梯门开启的声音，竟惊扰到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顾珏心下不忍，牵她的手把她牵出电梯，然后自然的放开手，大掌绅士的在她腰后虚扶着。

　　　　到SPA馆门口，顾珏问道：”坐我的车还是你的车？“

　　　　顾暖掏出钥匙，勾在尾指上，一眼也没有看顾珏，但低低努出的嗓音，却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祈求，“麻烦你了。”

　　　　其实顾珏的手已经伸进西装裤袋里了，也已经摸到了钥匙。

　　　　他什么都没说，接过顾暖的钥匙，找到她的车，先将她给安置在副驾驶上。

　　　　车子行驶出的距离挺长，但时间挺短，这个点，街上来往的人很少。

　　　　顾珏将车挺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前。

　　　　路灯下有长椅，他让顾暖坐着等他，然后折回轿车，从后座里找到在车上时被顾暖取下来的帽子和墨镜。

　　　　拿去给她的时候，顾暖只看了一眼，便恹恹的垂了眼，“不用了，就这样吧。”

　　　　都已经是深夜了，顾暖不想伪装，即便被拍到了，也没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把西装外套脱掉，披在顾暖肩膀上，然后朝药店走去。

　第299章　霍庭初，我想你了

　　　　顾暖坐在路灯下的长椅，晚间的霓虹灯光晕黄，微风悸悸，月华流光和树影相互配合着，将身后的高楼蚕食出破碎的轮廓。

　　　　斜侧边倒三角晕染下来的光晕，将顾暖笼罩在其中，光影中微小的尘埃缥缈无着，好似她也是那浮萍中的一粒。

　　　　顾暖坐着一动不动，双目放空，精致的小脸儿苍白如纸。

　　　　静坐着，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落不进耳里，她好似将自己拉近了一个泥沼当中，感官听觉全都被弱化了。

　　　　手机震动了许久，顾暖才恍惚感觉到，然后才听见铃声。

　　　　她怔怔的往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机握在了手里。

　　　　顾暖眼前朦胧了一层泪花，漾开的水痕看不太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谁。

　　　　就连接通键也是划了好几次才划中了，颤巍巍的把手机贴在耳边。

　　　　一开口，声线孱弱得仿佛一秒便能够消散在风里：“谁？”

　　　　霍庭初默了默，立即抓住了顾暖话音里的不对劲，“是我。”

　　　　“霍庭初么……”

　　　　“谁招你哭了？”

　　　　“嗯？”顾暖摸脸，手指摸到一片濡湿，这才知道自己哭了。

　　　　她哎呀一声：“我哭了么，我都不知道呢……”

　　　　“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顾暖蹙了蹙眉，眨动双眸，上下眼睫毛被泪水给黏合在一处了，每次分开，眼前的水漾便多上一些，渐渐的快要看不清，就连盯着自己的脚，也是有虚影的。

　　　　“乖乖，说话。”

　　　　顾暖看着前面的空气，她忘了要张口，两颗细白的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唇，呼吸绵长且冗重。

　　　　霍庭初打开免提，时刻听着顾暖的声音，准备要将手机里的定位打开，却听见顾暖用很微小很脆弱的声音唤他的名字：“霍庭初……”

　　　　他立即便把手机贴回耳边了，都忘了已经开了公放。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