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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事-第2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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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知王爷可否晚上一两日动身?临元到京城,商号赶路,少则也要三日。”

    这还不包括朱叔赶去送信的时间。

    “晚个一两日倒是没有太大妨碍。”燕王道:“为避嫌,我本就打算同三弟一前一后离京,让他先行便是。”

    许明意点头。

    如此便方便安排了。

    “事不宜迟,晚辈现在便回去安排此事。”许明意起了身施礼说道。

    吴恙随之起身:“我送一送你。”

    这两步路有什么好送的?

    许明意觉得没有必要,但见他已离了椅子,也不好拒绝,二人便一同离开了雅室。

    行至廊下,她便叫人止了步。

    且他当真就只是为了送她,而不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同她讲。

    许明意低声道:“前面好些人呢,总不好叫人认出你来。”

    吴恙“嗯”了一声,点了头,眸光柔和地目送她离去。

    待折返回雅室内,就撞上了一双含着意味深长笑意的眼睛:“你这小子,运气好,眼光也好……许姑娘这孩子,同寻常姑娘家十分不同。”

    少年对此没有丝毫闪躲:“是,我也这样认为。”

    从一开始接触到昭昭,他便觉得尤为欣赏了。

    且那时欣赏之余,还颇为惋惜——这样的姑娘家倘若是个男子的话,定可成大事。

    现下想想,他当初有如此想法,怕是年少不知媳妇宝贵……

    父子二人又谈了许多。

    窗外骄阳渐烈,翠绿的芭蕉微微卷了叶。

    “湘王之事后,皇上尤其听不得洞乌二字……昨日我随群臣入宫议事,隐隐听出了皇上有攻打洞乌之意。”燕王说道。

    攻打洞乌?

    吴恙极快地皱了一下眉。

    湘王通敌之事败露,当务之急是该派人前往滇州重新收编湘王封地驻兵,整顿封地事务,消除湘王可能留下的隐患——

    至于洞乌,没了湘王里应外合,他们此时必然不敢大肆进攻,即便有心要生事,也该清楚眼下并不是什么好时机,而这间隙,已足够朝廷在滇州建立起相对牢固的防线。

    相较之下,此时出兵攻打洞乌,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滇州那个烂摊子还没收拾,贸然出兵,吃败仗甚至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皇帝此举,说是意气用事也不为过。

    这显然是被气昏了头了。

    吴恙道:“此举弊远大于利,想来大臣们定会劝说阻拦。”

    燕王点头。

    阻拦是必然的。

    但拦不拦得住就不好说了。

    果不其然,两日后的早朝之上,庆明帝便提起了攻打洞乌之事。

    不少官员先后站了出来,陈明此举弊端与有可能带来的后果。

    庆明帝眼底一片沉冷之色:“洞乌勾结我朝藩王,欲乱我大庆根本,朕若就此轻轻放下,我大庆颜面何在?朕又有何脸面去向险遭其暗害的母后交待?”

    大臣们听得脸色各异。

    怎么还把太后拉出来了!

    什么颜面、脸面的……皇上难道还没能看清现实吗?

    且万一打了败仗,岂不更没脸面?

    大臣们竭力劝说之际,一直没表态的夏廷贞站了出来。

    “臣认为陛下所言在理,洞乌若不及时铲除,日后必然是一大祸患。”

    不单是威慑,竟直接还铲除上了?

    后面的几名武官听得直瞪眼——说得轻松,当是铲大粪呢!一铲子下去说除就给除没了?

    而见夏廷贞发了话,相继又有几人站了出来附议。

    双方官员争执不下。

    然而这都抵不过庆明帝决心已定。

    最终还是敲定了出兵征讨洞乌之事,点了刘升为主帅。

    见刘升站了出来领旨,同夏廷贞对立的几名文臣顿时脸色更为难看了。

    怪不得昧着良心赞成皇上出兵的提议……

    这怕是打着想让刘升借机收编湘王兵马的算盘!

    但凡长了眼睛的,谁不知道刘升是他夏廷贞的人?

    看破了这一点,几位大臣既气愤又悲哀,甚至颇感失望。

    皇上虽说一贯也说不上有什么大智慧,少了些真正的格局,且大家对此心里也都有数,但以往好在皇上还算听劝,知道顾及他们的想法,现下倒好,俨然就跟那离了绳的驴似的——拉不住了!

    离开金銮殿后,不少官员叹气拂袖而去。

    “江太傅请留步……”

    今日特地入宫禀事的纪栋,快步追上了前头一名须发皆白,眉眼间颇有几分威严之色的老者。

    这是当朝资历最老的太傅大人,江裴。

    至于这资历老到什么地步呢——此乃前朝最后一名状元,大庆立国后,被先皇所赏识,起初入了礼部。

    “纪府尹何事?”江裴看着走过来的纪栋问道。

    “下官不才,有一事想要请教大人……”纪栋长施一礼。

    江裴眼中含笑捋了捋银白胡须,他一贯喜欢知礼的后生,且这位纪府尹为官清正,他素有耳闻,是为语气颇为和缓:“请讲——”

 466 头发就是这么没的

    纪栋便又往前一步,微微倾身,低声问道:“下官冒昧想请教请教太傅大人……当年前朝败落之后,不知太傅大人是如何得了陛下青眼?”

    两朝交替之际,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完美的过渡的呢?

    对于太傅大人这无空窗无缝隙做官的经历,他实在很钦佩羡慕。

    江太傅听得眉毛一抖,险些认为对方是在讽刺他,可一抬眼,却见面前的后生眼神真挚,倒确实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纪府尹问这个作何?”江太傅一脸肃然。

    “下官只是想同太傅探讨一二……”

    探讨?

    这难道还是什么博大精深的学术不成?

    江太傅的脸色变幻了一瞬,那双眼睛仿佛在说——年轻人,你的思想很危险!

    纪栋轻咳一声。

    思想超前者,往往确实是有些危险的,且一个人走极容易走岔路……

    所以他这不就找上作为过来人的江太傅了吗?

    毕竟皇上近来的作为实在叫人不安。

    前有征讨丽族,如今又是洞乌……打仗难道不要银子的吗?自家国库什么情况心里没数?

    以往他竟没看出来,皇上还是个败家子。

    哎,他平生最看不惯的便是谁败家。

    一想到这里,纪栋便觉得心痛至极——再这么下去,发不出俸禄指日可待。

    而一旦真到了那等地步,朝廷所面临的危机又岂会单单只是国库亏空……

    “……”隐隐被面前后生的悲观情绪所感染,江太傅也下意识地往身后金銮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结合现下之局面来看,及他这十八年来的观察,不可否认的是,现如今大庆的这位君主,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

    即便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在亡国上面的造诣,比之这位恐怕尚要逊色几分——

    毕竟前朝尚有气数已尽的客观事实存在,而当今这位,却是凭借自身的真本领,将局面生生给作成了如今这般境地……

    倒也不是说对方存心而为之,而是有些人的心性与能力摆在那里,便注定是担不起大任的。

    想当年,大庆初立,皇子纷争初显端倪时,这位打着的乃是“仁德”的名号。

    然而日久方能见人心,谁又能想得到对方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优点,竟然还是包装出来的假象呢。

    想着这些,江太傅说不忧心是不可能的。

    他已是一把年纪了,黄土差不多已经埋到脖子处了,按那些豁达些的说法,该是早已看淡了生死的。

    可他实在是看不淡啊。

    他本打算明年便辞官来着,家里儿孙一大堆在等着他打着玩儿——这谁舍得死?

    且即便抛开自身生死,他总也得替家中后辈谋划一二才行。

    朝代更替时的凶险,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稍不留意可能便会摔个粉身碎骨。

    但嘴上自然只能道:“这种事,讲求的乃是顺其自然……”

    纪栋忙应道:“下官明白……”

    就像他当年考中时,不少人同他请教经验,读书时便已将头发给读稀了的他,也皆是拿淡然从容的语气回答——顺其自然。

    所以,但凡是成功些的,谁的人生中还没几回顺其自然了?

    见他很是上道,江太傅缓声说道:“纪府尹晚间倘若得空,倒不如随本官去平清馆坐一坐。”

    纪修赶忙施礼:“下官定不失约。”

    江太傅含笑点头。

    他虽有丰厚经验,但却未必适用于眼下局面,有时还是要听一听年轻人的想法的,取长补短,方能成事嘛。

    二人一前一后走远。

    看着江太傅略显老态蹒跚的步伐,走在后面的年轻御史宋典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江太傅尚且健在,可这天下却似乎又要再一次陷入乱局了……

    转头看向身侧之人,只见老师眉眼间亦有忧色。

    今日早朝一议,实在使人心中不安……

    “学生打算回书院转一转,老师可要一同前去?”宋典开口说道。

    他初入官场不过数年,而今光景不盛,难免会有茫然不得志之时,每当心中迷茫时,便习惯回一桐书院内走一走。或同学子们说一说话,或单独于藏书楼内翻一翻先人留下的旧籍,亦或是即便只是在竹林中走一走,心中便总会安宁许多。

    “我便不去了。”

    明效之负手而行,语气里有一丝叹息。

    出了内宫门,上了官轿,轿帘一经垂下,不多时便叫人觉得闷热起来。

    今日早朝上议事繁杂,分歧颇多,难免拖久了时辰,午时的骄阳悬在头顶,正当炎炎之时。

    “落轿吧。”

    官轿穿过一条长街后,明御史出声道。

    “大人,还没到呢。”

    “无妨,本官想下来走一走。”明御史自轿中弯身行出,抬眼观四下,前方不远处便是熟悉的高墙华府。

    这条路他每日都要乘轿走上一个来回,走了已快二十年了,故而即便只是坐在轿中,也知是到了此处。

    明效之缓缓走着,在经过那一堵熟悉的后墙时,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看着那院墙内伸展出来的枣树枝叶,叶薄而翠绿,其间青黄花朵细碎。

    随从看着自家大人张望枣树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

    这枣子成熟要等到秋日呢,大人莫不是已经馋了?

    每年这棵树上的枣子成熟时,他家大人路过此处,都要踮高了脚,挥着牙牌去打落几颗下来尝尝。

    不得不说,长公主府上的枣子的确是又脆又甜。

    但每当他跟着大人干这事时,总觉得十分心虚,尤其是有时大人才刚在宫中弹劾过长公主,转头就来偷枣子吃……

    明御史在此静立了许久,正要离去时,忽然见那枣树枝叶一阵窸窸窣窣的晃动。

    这般动静,显然不像是风。

    而下一瞬,便见一只玉白的手攀在了树枝上,再有片刻,冒出了一个脑袋来。

    明御史瞧得一愣——怎么又爬树!

    那人已经顺着树干坐在了墙头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当心些!”明御史忍不住紧张地提醒道。

    敬容长公主闻声望去,愕然一瞬后,微微瞪大眼睛:“怎么又是你?”

    “本官只是路过。”明御史正色看着她,文官的派头十足,微微皱着眉:“你府里的侍女呢?怎也没人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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