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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烈日-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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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省出卷一向都挺抽象的,考官的心思也九曲十八弯的让人难以参透。相比起来这回的题目可以说得上简单。

    题干选用了一段简短的对话作为材料,然后让考生以“如果你变成一种植物”为话题,进行创作。

    老班讲解了一下材料的引申意义,好笑地道:“有几个学生偏题了,不过总体都还好。写四君子的人是最多的,无名花草的切入点选得也不错。但是居然有学生写彼岸花。干嘛?你栽在黄泉给人迎来送往吗?”

    众人大笑。

    老班说:“我不是说不可以,还是那句话,你太过标新立异,又写得不够让人信服,很容易拿低分。比如这次这个就写得不行。”

    她抽出了几篇高分作文,作为范文念给众人听听。

    读到第二篇的时候,读到了方灼的卷子。

    方灼写的是风滚草,从风滚草强大的生命力入题,写它艰苦卓绝而不言放弃,在极尽严苛的环境里耐心等待时机,然后一线求生。

    中段引用古代比较知名的几个典故和诗句,结尾再呼应一下,结构完整又不乏气势,几位老师不约而同地给了高分。

    班主任念完之后,还是觉得这篇文章写得真不错,有几句话精辟动人,情感也十分饱满。觉得方灼大概是代入了自己的经历,所以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坚韧。

    她多看了几眼,夸了句“情感真挚,文笔流畅”,把卷子放到旁边。抬起头,发现严烈高举着右手。

    她心情好,点了人问道:“干什么?想夸奖一下你的同桌啊?”

    严烈站起来道:“老班,我不觉得情感真挚,方灼不应该是棵风滚草啊。”

    方灼抬起头,仰着脸看他,见他虽然脸上带笑,但眼神里透着认真。

    老班好笑道:“什么啊?不是你觉得是不是,这是人家的作文!”

    “风滚草又叫猪毛草,这也太难听了。”严烈扭头问方灼,“你觉得呢?同桌。”

    方灼一秒被他劝退,当即改口道:“我也觉得不是。要不然我再改改。”

    严烈又举手,不等老班同意,自顾着说道:“我觉得她是向日葵。”

    “向日葵没有那么旺盛的生命力!”班主任无奈道,“严烈,你搞事情吗?把人多煽情的文章给弄没了。”

    严烈捧着脸道:“但是向日葵一心向阳啊。”

    方灼沉思了下,发现她很喜欢严烈的各种奇思妙想。好像没有根据,又好像很有道理。每一个都叫人觉得生机勃勃。

    班主任气得去抓粉笔,要砸到他脸上,“我是让你欣赏别人作文里的技巧和论点,谁跟你一心向阳!”

    严烈捣了乱,还一脸不知错地在那里轻笑。

    老班拿他没有办法,将桌上的卷子整理了下,让前排学生分发下去。

    教室很快喧哗起来,各种吵闹的声音混在一起。

    老班喝着水,看着底下一帮让她头疼的崽子们,咋舌道:“都坐好,不要乱动。屁股底下埋地雷了吗你们?”

    要结束前,她又通知了一声:“还有,下周家长会别忘了。高三了啊,能来的都来,你们懂我意思吧?能让各科老师绞尽脑汁说你们好话的机会不多的,一定要来!”

 一颗小太阳(“没见过吗好同桌当然也。。。)

    严烈的卷子发下来。方灼很想看看这位天马行空的语言大师写的是什么; 手指摸到了他的桌角,还不待跟他分享一下,后者先行抬手盖住卷面; 不让她看。

    严烈笑道:“你猜我写的是什么?”

    方灼拿不准他的心思,但看他满脸炫耀的表情,觉得应该是什么新颖又生僻的植物。再想到他连鸡都喜欢秃的,怎么可能理解得了他这种年纪的直男的喜好?

    严烈催促:“你猜嘛。你觉得呢?”

    方灼只好小声道:“狗尾巴草?”

    “……?”严烈表情放空了一瞬; “你的世界里是不是有各种奇奇怪怪的野草?”

    方灼感觉得到了提示:“一棵菜?”

    严烈又好气又好笑:“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的吗?!”

    方灼大惊:“那个彼岸花不会就是你吧?”

    严烈深吸一口气; 对着她无辜又真诚的眼神,缴械投降; 将手挪开让给她看。

    很标准; 很主流,很中正,写的是竹子。

    严烈说:“我也要屈服在应试教育的规则之下; 好吗?不然我的成绩怎么稳定?”

    方灼意会点头; 粗粗扫了遍正文,发现学霸的高分宝典就是将主流的题材写得出众。

    哪怕同样是写一颗竹,严烈那工整劲挺的笔锋,已经给他的竹子增添了三分风骨。

    不像方灼。主题是风滚草; 字迹是猪毛草。

    严烈又问:“你是不是有点失望?”

    这有什么好失望的?

    方灼狐疑道:“难道你更想做一颗狗尾巴草吗?”

    严烈像是被她气到了,噎了半天,冒出一句:“你怎么那么直?”

    “你是在吐槽我吗?”方灼说,“你不直吗?你还是公认的钢铁直,我都一直没这么说你。”

    她大有“其实我有在包容你”的态度。

    严烈张口欲言; 又被她堵得无话可说。

    他装了那么多年的钢铁直男; 没想到会遇见一个有质保的正牌货,这大概就是他的报应。

    他气不过; 奚落了一句:“你这字,该从小学书法开始学起了。”

    方灼默默拿出作业本。

    没一会儿,她又转过来问:“小学书法怎么练?”

    严烈:“……”

    一拳打在棉花上,都比跟她生气舒服点。做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

    因为这周是小周,整个休息日算起来才一天时间,方灼不想在坐车上浪费宝贵的半天,就没回去。

    她向严烈借了手机,跟叶云程告知一声。

    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回去了,叶云程想必很担心。方灼先编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说明一下自己近期的情况,顺道汇报了这回的考试成绩。

    叶云程收到后很高兴。准确来说,只要方灼出现,任何无关紧要的小事他都觉得非常高兴。

    两人短信交流了几句,把杂七杂八的小事统一沟通了一遍,方灼才拨打过去。

    严烈对她如此给自己省话费的举动感到了动容,又觉得这辈子让方灼和自己实现短信自由、通话自由的生活怕是没什么希望了。除非她能买一部智能手机,并办一张带大额流量的卡。

    后者听起来应该快了。上大学联络必须要用手机的吧?

    严烈嘴里叼着冰棍,坐在操场边空旷的看台上,脑袋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信号提示响了一声,叶云程接了起来。

    方灼跟他先寒暄了两句,问他近日生活怎么样,身体是不是还健康,得到正面的回答后,直白说道:“我们学校下周要开家长会了。”

    叶云程愣了下,说:“怎么这个时候?”

    别的学校一般会比较注重百日誓师大会,随着高考不断临近,鼓舞学生的士气。A中历来传统不大一样。

    越临近高考,他们越不想在形式上进行强调。家长和学生哪个不知道高考的重要性?不能再去撩拨他们敏感的神经了。

    学校一般都是默默增加压力、增加习题,延长课业时间。

    班主任美其名曰“温水煮青蛙”,等煮熟了,端上桌,就知道是不是盆菜了。

    所以别人搞百日,A中喜欢搞两百日。

    叶云程听方灼解释完后就没说话,似乎在斟酌着下一句的措辞。

    话筒里的呼吸声不是那么平稳,方灼听出了他的犹豫,几乎能想象到此番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状态,补充道:“老师说高三了,最好是都能来。”

    “哦。”叶云程说,“要不我问问你刘叔?他如果有空,让他帮忙去旁听一下。”

    方灼皱眉,调整姿势坐正了一点。

    严烈不明白,怎么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他们要说那么久。碰了碰方灼的手臂,与她近距离地贴在一起,让她开语音外放。

    有些絮叨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不过你刘叔挺忙的,这两年乡镇扶贫岗都很忙,他不仅要管脱贫,还要管规划、项目开发……可能没什么时间来。”

    方灼问:“你不方便来吗?”

    叶云程也有点小心地问:“我方便去吗?”

    “我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啊。”方灼不解道,“你最近有不舒服吗?”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通话时的状态,进度变得很缓慢。好像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推敲,再隐晦地试探。

    叶云程说:“让你同学看见了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方灼声音大了点,“你不长挺帅的吗?”

    严烈笑出声来,在一旁跟腔道:“那当然,咱舅舅的脸拿出去,怎么也得是个村草吧?我不是说别人的家长不好看的意思,但你知道中年男性身材走形的比例有多高吗?”

    方灼顿了顿,说道:“我舅舅今年其实才三十四岁。”

    严烈着实惊了一下。

    虽然叶云程长得很俊秀,但他身上总有一种年月沉积的感觉。或许是他的沉稳和内敛叫他看着更像一名长辈,以致于严烈从来没有思考过“他的年纪”这个问题,只觉得他值得依靠。

    叶云程笑道:“你们觉得我还很年轻吗?”

    因为身体的缺陷和接踵而来的不幸,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早早就被定了基调。

    从懂事开始,飞一般地越过了青春期,跳过了成长期,降落在暮气沉沉的晚年。

    如果方灼没有出现的话,他的三十四岁是这样,或许四十四岁、五十四岁,还是这样。也或许根本就没有下一个十年。

    “年轻”这个词对他来说,竟然显得有点遥远。此时落在他的耳朵里,却让他有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意,大约是枯木逢春前的征兆。

    严烈说:“是还很年轻啊!”

    三十四岁,分明是一个人大有作为的年龄。

    “反正我家长不来。”严烈抓着方灼的手,将手机拿近了些,软和着语气道,“舅舅你来呗,顺道帮我也开个会。你不来的话,我俩不成孤儿组了吗?”

    “不要胡说。”叶云程语调里都是轻松,“那我当天早点来?”

    严烈热情道:“也不用那么早来,开大会是在下午。不过你早点来的话,我可以带你逛逛学校。A中最近几年有钱了,翻修了好几个花园和教学楼,逛着还挺有意思的。”

    叶云程连声应道:“好好。”

    周日晚上,班长拿着单子过来做统计。

    方灼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写了叶云程和他的联系方式,要顺道给严烈也填的时候,被同桌抬手阻止,自己端端正正地在后面抄了一遍。

    班长看着名单,奇怪地“咦”了一声。

    严烈手指灵活地转笔,抬起下巴,炫耀地说:“没见过吗?好同桌当然也要共享家长。”

    班长推了推眼镜,冷漠地说了句:“没听说过。”,然后不感兴趣地走开了。

    ?

    家长会当天,叶云程还是来得特别早。乘坐第一班车,赶在十点前到了学校。

    严烈接到电话,对他叮嘱了两声,招呼方灼道:“走,带你去接舅舅!”

    方灼站起身,心里暗暗计较。

    总觉得比起来,严烈更像叶云程的外甥。

    他们肯定会在夜里悄悄用短信聊天,熟悉地叫着彼此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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