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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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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叫陆锦的家伙,穿着捕快的衣衫,解下了拴在树上的一匹老马,跟了上来,两人径直的朝着城门口行去。

    站在人群中的打虎英雄周羡,担忧地看向了待在原地的池冕,“那池时,是你堂弟吧?我听说,这祐海县的仵作,是你池冕才对,那陆捕头,却好似更听池时的话。”

    这个人,用着最真诚的表情,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挑拨离间的话。

    池冕看着池时远去的背影,对着周羡,皱眉一皱,“我是瞧着你们主仆二人穿着不一般,是打京师来的贵人,有心结交一二。”

    “但你想要我嫉妒池时?这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你搁咱们祐海住上几日,打听打听,就知晓谁才是这地界一等一的爷了!”

    池冕说着,抖了抖袍子角上沾的血,再也不看周羡,同那郭屠夫说道,“仔细些仔细些,若是漏掉了一点骨头渣子,池时能打爆我的脑壳。”

    那郭屠夫胡子一瞪,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了,那杀猪的大刀,在地上刮得咣咣响,“你小瞧哪个?当我不晓得,这祐海已经是九爷管了,你不是要去零陵了么?

    到时候你落跑了,仔细的是我的皮!”

    周羡听着,若有所思起来,他拿出帕子捂住嘴,又咳了咳。

    跟在他身边,先是影子一般的小厮,压低声音说道,“公子,咱们不跟上去么,他们是去东山村。”

    周羡眯了眯眼睛,对着他点了点头,“走。”

    东山村,本来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而池时,是他们来祐海,要看的人。

 第三章 一日三葬

    东山之所以叫东山,只不过因为它在祐海的东面。

    祐海人每日瞧见的太阳,都是从东山的半腰升起的。这地方人不杰,地不灵的,往上数个几代,也寻不出一个喜欢给崇山峻岭取名的大文豪。

    是以这东山周遭的村落,离那东山最近的,抢占了东山村的名头,再远些的,只得管自己个叫东山南,东山北了。

    周羡骑在高头大马上,收敛了周身的气息,目不转睛的看着前头的骑着毛驴的小郎君,那雪花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雨夹雪,淅沥沥的落下来,一地泥泞。

    骑了这么远一段路,池时他连姿势都没有变换过,甚至未同身边的陆锦,说过一句话。

    “公子,这池仵作瞧着不过是徒有虚名。那人手,咱们习武之人都能够看出来,是被人砍断的。世人多喜夸夸其词,池家早已不似从前。咱们这趟,怕是要虚走一遭了。”

    周羡轻轻的蹙了蹙眉,勒住了马,前头的池时,早已经停下来。

    “常康,这是我们一路上第几次遇见送葬的了?”

    护卫常康忍不住往后看了看,祐海穷山恶水,这道上满是泥泞,回头望去,那来路竟然已经铺满了黄白的纸钱。

    烟雨蒙蒙,仰头一看,那东山从半山腰起,竟像是被雾气笼住了似的,四周静寂得很,连一只鸟儿的声响,都听不到。

    只影影约约的,能够听到一丝虚无缥缈的悲歌。

    “第三回了。”常康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

    他顺着周羡的视线,朝前看去。

    只见那仵作池时,不知道何时已经跳下了青驴,站到了棺材前。

    “九爷这是作何?上山虽然没有吉时之说,但断没有过了午时之理。我爹若是再不下葬,便又要再停灵三日,从头来过。”

    “如今时辰快到了,还请九爷同陆捕头,将这道儿让开,叫小的过去,以全孝子之心。”

    池时撑着伞,盯着那群披麻戴孝的人看了又看,“你爹又不在棺材里头,你们陈家是要给谁当孝子?”

    那陈家领头的人眼神一慌,复又认真起来,“我阿爹明明就在,九爷是高人,但不是仙人,还能透过这棺材盖儿,看到里头的人不成。”

    他说着,朝着池时冲了过来。

    “公子,这池仵作虽然生得高,但很单薄,怕是要跟纸人儿似的,一下子就被撞飞了。咱们要不要出手?”常康说着,有些担忧起来。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地界民风彪悍,动不动就打起来了,一路上他们已经见识过很多回了。

    周羡一脸担忧,柔声说道,“再看看。”

    池时淡淡的看了冲过来的那人一眼,一只手撑着伞,另外一只手轻轻一拨,那姓陈的孝子,便被甩飞了出去,趴在了泥地里。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雨水淅沥沥的下着。

    周羡瞳孔猛的一缩,随即眼中升起了一丝兴味。他算是有一点儿明白,为何祐海人对池冕不见得有多恭敬,可管池时,却叫九爷了。

    “从县城来,有一路马蹄印,直奔东山村。三脚重一脚轻,是匹跛脚马。马蹄间隔甚远,说明那马乃是一路狂奔。这马,是东山村刘钊家的那匹拉车的马。”

    “我出城时,雪变成了雨,路才刚刚湿。可那湿泥地里的马蹄印,一出城就有。这说明,那人出发的时间,同我差不离。只不过,我骑的驴,有人骑的马。”

    “东山村一日三人下葬,实属不寻常。咱们祐海,停灵三日,天尚未亮,孝子贤孙便开始转棺,上山之时,恰好东方日出。”

    “而你们三家,却都在快要中午了,方才急吼吼的葬人……”

    池时说着,看了一眼陆锦,陆锦点了点头,朝着来路追去,先前从这里,过了两拨送葬的队伍。

    池时面色不改,低下头去,指了指陈家几个站在前头的男丁的脚,“你们的脚上,沾了厚厚的泥,裤脚也有。鞋底沾了许多松叶。”

    她说着,手指一抬,又指向了另外一群人,“同样从村里出来,他们同你们可是天壤之别。若是我现在上东山,拿着你们的鞋比对,一定能够找到同样的脚印吧。”

    站在不远处的周羡,听着池时波澜不惊的话,倒是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他先前就奇怪,为何池时不直接上东山,却是要往东山村来。显然他一出城门,看到那马蹄印儿,心中便有了盘算。

    这雪变成了雨,山上有很多细微的痕迹,都已经被冲刷掉了,那些冲不走的,池时早去晚去,都没有什么差别。

    有人报信,报给谁知?就算不是凶手,那也是同凶手有关之人。有人要趁着他来之前,去山上处理掉杀人的痕迹。他不上东山,就是循着马蹄印,来寻报信之人。

    “你们只有一个爹,一个爹,可上不了两次山”,池时说着,看向了那口木头棺材。

    “你爹腹大膀圆,远重于寻常男子。这棺材的分量,可不像。”

    陈家人听着,统统变了脸色,那被摔在地上的领头人,艰难的擦了擦脸上的泥,“九爷说什么,我们不知道。刘钊的老子娘病了,他兴许是抓了药,急急忙忙的往回赶呢。”

    “这每年冬天,村子里都要走不少老人。天寒地冻,缺衣少食。年轻的抗得住,年纪大的受不了,也是寻常之事。”

    “九爷有阵子没有来,我爹病重,人都瘦脱相了,这可不是棺材里只剩下两把骨头了么?”

    他说着,抹起泪来。

    池时摇了摇头,先前经过的两支送葬队伍,她仔细看过前头端的灵牌了。三个人中间有一个,可不是老人。

    “旁人都以为那人是叫老虎吃了,可我知道,她是被人害死了。你以为你阿爹是叫老虎吃了,可谁又知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池时说着,目光灼灼的看向陈家的送葬人。

    “死者的未尽遗言,你们听不见;可是我能听见,这就是仵作的意义。”

    池时说着,上前一步,将手搭在那棺材盖上,“在下池时,来我听你今世之苦。”

    “所以,你们想要你阿爹,不明不白的死去吗?”

 第四章 争锋相对

    陈家并未有人搭话,双方就在那雨中对峙起来。

    明明没有一个人动,可周羡却忍不住摸了摸腰间悬着的长剑,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这群人怕不就要你死我亡了。

    池时却是脚步一动,毫不留恋的转了身,走到小毛驴跟前,翻身骑了上去。

    “东山还有你们的脚印,刘钊回来得及,你们未必就能收干净了杀人现场,铁证如山的事实摆着,还能清清白白的脱身?

    替凶手掩盖犯罪现场的,不是凶手,就是帮凶。杀人者偿命便是。”

    先前她走开了,小毛驴淋了雨,有些湿漉漉的。

    池时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捋了捋毛驴头顶上的那撮耷拉了下去的呆毛。

    “葬也无妨,一会儿我再挖出来。这样也好,省得陈老太太一趟送夫又送子,太过劳累。”

    那陈家领头人双目圆睁,眼瞅着就要喷出火来!

    他是陈老爷子的长子,名叫陈山。

    他往前一步,想要再挥拳,可看到自己一身泥,又硬生生的住了脚。

    “阿娘?”陈山扭过头去,询问地看向了站在棺材旁边的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半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吊梢三角眼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她才是陈家的话事人。

    “回去!九爷刚来东山,尚未开棺,便知晓你爹是被那大虫害的。三人上山,九爷独拦了你阿爹,那就是你爹有未尽之言要说。”

    “九爷想做的事,祐海没有人拦得住。”

    老太太拐杖一跺,转身就朝着村中行去。

    抬棺的轿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声不吭的调转了头去。

    池时拍了拍小毛驴,跟着那送葬队伍,朝着东山村行去。直到他们进了村子口,周羡的手方才从那剑柄上放了下来,“我们在京师,可没有听说过,池九是这祐海的土皇帝。”

    在他身后的常康一个激灵,池九虽然嚣张跋扈得过分,但是公子你何必开口就诛人九族!土皇帝?他瞧这池九,不像是土皇帝,倒像是那活阎王。

    东山村颇大,环绕东山半周。这其中并无什么强势宗族,各姓杂居着。村长姓刘,是个老秀才。先前说的那个骑跛脚马的刘钊,便是村长的次子。

    这陈家在村中,算得上是富户,子嗣繁盛。

    堂屋里的灵堂尚未来得及拆,架着棺材的木板凳还在。轿夫们轻车熟路的将那棺材搁了回来。

    池时没有言语,收了纸伞,将它靠着墙角搁好了,径直的走了进去,对着牌位恭敬的上了三支香。一个转身,看向了棺材。

    只见她白润修长的手,轻轻地往那棺材盖上一拍,九根长钉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斜飞出来,对着刚要跨进门的周羡面门飞去。

    这触不及防的一幕,让屋子里的人都惊呼出声,跟在周羡身后的常康脸色大变伸手想拦,却见周羡伸手一薅,那九根铁钉便被他揽进了袖子中。

    他对着池时轻轻一笑,手往下一垂,铁钉顺着袖口滑落在石板地上,放出了清脆的响声。

    池时头也没有抬,小手一推,那棺材盖子便打了开来。

    屋里的人,立马错开了视线,不敢看那棺中诡异的画面。

    这陈老爷子为虎所害,竟是被咬得只剩下半截儿,从腰腹开始往下,都是纸糊的。想来陈家人不能他残破下葬,特意请那扎纸人的,给补齐全了。

    池时,从袖中掏出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来,戴好了,俯身下去……

    “九爷要看,老妇人也不拦着。但是我这苦命的老头子,的的确确就是被大虫给害了。我那儿子陈山,亲眼瞧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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