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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一些这几天别人送的东西拆开放好，又拿出一瓶用来暖身的白酒，盘膝而坐。

　　　　星光下，借着帐篷里的微光，倒也看的清楚。

　　　　他其实跟老爷子没啥聊的，咨询下村里损失，随便谈谈家常。就想喝点而已，不喝，今晚估计是睡不着了。

　　　　珍贵的一瓶酒，就剩下大半瓶。

　　　　俩人均分，每人三两多点下肚。

　　　　以前这点酒，韩东一点感觉没有。今儿可能喝的快，竟有点眩晕感。耐心听着打开话匣子的老头讲儿女，谈经历，倒听的津津有味。

　　　　而且因为来前专门练了本地话，交流起来没多大障碍。

　　　　通过聊天，他知道老头有俩儿子。老大已经四十几岁，外出打工后在大城市里定居，目前已经六年没见过。老二还在上学，学的好像是生物科技之类的，在读硕士。

　　　　提起二儿子，老头满脸骄傲，虽然也已经两年没见过了。

　　　　韩东看他浑浊视线中的微光，若有感触。

　　　　他从小到大受的苦不少，经历也够多。可听老人轻描淡写的讲诉俩孩子上学的经历，还是被他无意流露出的奉献精神所震撼。

　　　　这是最普通的人，对于孩子最平凡的爱。这世上，也到处是这种平凡又伟大的人。

　　　　远处，正往这边来的江雨薇停下了脚步。

　　　　她是在看到韩东笑的时候，透过帐篷里的光才注意。短短几天里，他人整个廋了一圈。胡渣冒出，肌肤黝黑。

　　　　只有一双眼睛，似乎永远那么明亮，智慧。

　　　　有星辰，也有萤火。

　　　　听着笑声不时传来，她没继续靠近。但即便在黑暗中，她还是感觉他看了过来。

　　　　往前走近几步，老爷子先慢吞吞站起：“小江来了。”

　　　　江雨薇打了声招呼：“你们俩怎么喝上了，酒够不，不够我再去找点。”

　　　　韩东摆摆手：“不喝了。”

　　　　……

　　　　老爷子毕竟精力不允许，又老于世故。江雨薇来这不久，他就乐呵呵先回去了。

　　　　只剩两人，韩东简单收拾了下毯子。看她没离开的意思，打了个哈欠站起：“你不睡觉？”

　　　　“本来打算睡，记起来你可能没吃饭。”

　　　　“你不用管我，把你自己管好就行。嘴上你最厉害，实际上，处处得别人照顾你。”

　　　　江雨薇瞥了一眼：“你照顾我什么了？”

　　　　“太健忘了你，从进村第一天开始，我全在照顾好不好。我看你拉着我做慈善不是为了让我出钱，就是请个免费保姆。”

　　　　瞧她脸色依旧冷冷淡淡，韩东莫名笑了笑：“这么记仇，不就因为去留问题拌几句嘴，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那你倒是道歉呐。”

　　　　吐槽一句，江雨薇也笑了，看了看远处：“走走？”

　　　　“那走呗。”韩东跟她并肩而行，本来想说点啥，看她憔悴的不似寻常。忍不住感慨：“你这人就是有毛病，明明帮不上啥忙，留下受这份罪。连累的我，如今也被困在这，走不出去，

　　　　还不知道下次救援人员什么时间送物资过来……”

　　　　“现在外界都炸开了，说咱们俩舍生忘死奋斗在一线，夸的我都脸红！”

　　　　“你说现在媒体也是，事都没弄明白。逮谁黑谁，黑不动就使劲儿夸，捧网友臭脚。我要是宣传部的，非得专门治治这帮人，”

　　　　“我是真受不了，等直升机再过来，逃兵做定了……你怎么不说话，还想听听你下一步的打算。”

　　　　“没打算啊，有始有终，帮助他们把房子修缮好，把学校做起来再离开。”

　　　　韩东莞尔：“这不废话么，我是问你打算如何做，有没有规划。”

　　　　“没有。你在这，我什么都没考虑。”

　　　　“没我你不也做这么多年了。”

　　　　“不一样。韩总本事太大，有你跟着，我更像是游山玩水的，轻松。”

　　　　韩东叹息点了支烟：“你开这玩笑挺冷，咱们思路不同，看法不同。我理解的慈善不是亲力亲为，是让更多人可以正常富足的生活，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做一家好的，足够大的企业，不也是在做慈善么。为社会，为员工，并不是只有穷人需要慈善。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生活在不同的阶级，经历着不同的人生。每个阶级都

　　　　需要慈善，对不！”

　　　　江雨薇视线茫然：“不错，慈善既不是施舍，也不是恒定，它没办法去定义。可又有什么能够去定义的呢，你，我，一切，本就南柯一梦。”

　　　　韩东停步：“你这说的人想出家做和尚。雨薇姐，你别的毛病没有，就这心态，想法。纯属是锦衣玉食下培养出的，残次品！”

　　　　“照你说法，全无意义，可你又在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顺手，敲了下她脑门：“疼不？”

　　　　江雨薇揉了揉，闷不作声。

　　　　“看来是不疼，我再敲一下……”还想动手，被她疏冷的眼神一盯，韩东失笑：“被人揍知道疼，就是真实的。既然真实，讨论这么多虚幻的事干嘛！”

　　　　“我睡觉去了，再跟你聊，今儿得失眠。”

　　　　走出几步，看她没动弹。不由奇怪转头：“你不休息啊？”

　　　　黑暗中，几米远的距离，已模糊的看不到她相貌。

　　　　江雨薇拢了拢胳膊，抵御突然而来的一阵冷风。声线亦被干扰的有些发颤：“韩东……”

　　　　“什么？”

　　　　江雨薇低眼自嘲：“没事，晚安。”韩东看着她先融入黑暗、反常落寞的身影，久久未能适应心里突然而至的针刺感。

　　　　上门女婿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人生

　　　　回到帐篷，韩东被那道影子惹的再也睡不着。

　　　　翻开还剩一些电量的手机，之上是妻子发给他的照片，视频。全部是儿子和女儿。

　　　　眨眼，小墨儿都快半岁，牙牙学语，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语言。茜茜就要步入小学，还是一贯的调皮，难以管教。

　　　　且一看到照片，韩东更睡不着。

　　　　他被江雨薇那些话影响到了。

　　　　忙碌之余很少出现的负面情绪，潮涌而上。

　　　　强行遏制着发散的思维，韩东将自己生生拽回了现实。

　　　　现实就是，他真不能再跟江雨薇再一块继续共事。

　　　　她影响到他还是其次，长此以往，韩东真不知道两个互有好感的人会发展到何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会产生的后果，谁都赌不起，更担不起。

　　　　催眠着自己，韩东慢慢合上了眼睛。

　　　　接下来，又煎熬等待了两天。第三天，他终于看到救援送物资的飞机赶了过来。

　　　　简单沟通几句，韩东确认要离开之后，找到了在跟村民救援人员一块忙碌的江雨薇。

　　　　她衣服因为下手帮忙有些污垢，朴素纤细的背影，略微凌乱的头发……

　　　　挺狼狈的样子，确实在力所能及的做事。

　　　　韩东拍了下她肩膀：“我一会准备离开这。”

　　　　江雨薇稍稍错愕：“真的要走。”

　　　　韩东点头，避开了她视线：“其实这有救援人员在这足够了。你也可以先出去，等路通畅以后再进来。”

　　　　江雨薇抹了下额角微微渗出的汗渍。

　　　　可能是因为长袖有污垢，她额上随之出现了一抹灰痕。

　　　　韩东递张纸过去，见她手上脏，顺着帮她擦了下：“我不懂你到底再想什么？可你这样，让人挺不放心。实在不愿意走，千万注意个人安危……”

　　　　江雨薇答非所问：“那你走了，还会过来吗？”

　　　　“我尽量，在平衡完家庭和工作之后，找时间。”

　　　　转头，看了眼直升机方向：“他们在等着我……”

　　　　他想长话短说，聊作告别。却并没有说完，人已经被抱住。

　　　　让人挣脱不了的力量，无声而沉重。

　　　　韩东迟缓伸手拍了拍她背部，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女孩，他也不是那个刚出部队的年轻人。

　　　　终归不适应远处那些好奇的眼神，韩东低声道：“我真得走了。”

　　　　江雨薇无动于衷，大约一分钟后。松开他，转身，继续投入了工作中。

　　　　……

　　　　直升机上，韩东脑中鬼使神差，到处是她影子。

　　　　从第一次认识，到相熟，成为朋友，直到现在……

　　　　他早该看出来，就算是朋友，都没有那么多违背原则的帮助。

　　　　她的原则，全部在一退再退。

　　　　以前不拍广告，第一次拍摄给了悦城。以前不做商演，第一次商演给了悦城。甚至是纪录片，她也还是拍了……

　　　　虽然，悦城卖给了古清河，纪录片的热度也不全是她一人缔造。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欠她。

　　　　这种亏欠，并不是跟着她跑几趟腿，做几次慈善就能弥补回来。

　　　　往下看了一眼，村落越变越小。县城里的建筑物则越来越多。

　　　　很短的距离，几十分钟后，直升机就降落在了市公安局里面。

　　　　韩东顾不上回应一些人的热情，简单客套几句。就让他们安排一辆车子，送自己去酒店。

　　　　路程，大约一个小时。车子刚靠近，他就看到了等在酒店楼下的妻子。

　　　　应该接到他电话之后，就等在这了。

　　　　精致依旧，永远都看不腻的面孔。就是好像也瘦了些，皮肤白皙的不太正常。

　　　　韩东看着不远处尽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她，还是看的忘了下车。尤其见她顾盼张望的样子，莫名涌来的自惭形秽，压的他呼吸不畅。

　　　　她真是最纯粹的那种人，纯粹到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就是全部。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根本配不上这份纯粹。

　　　　夏梦直觉停在不远处的车子就是丈夫坐的那辆警车，走出几步，果然见他拉开了后排车门。

　　　　她忍着亲近，对警察道声谢之后，牵住他上下打量：“都说让你好好注意身体，怎么还是弄成这样……”

　　　　韩东反握住她柔荑：“我身上脏，先回酒店，我洗个澡再说。”

　　　　“我难道还嫌弃你啊。江雨薇呢，没跟你一块回来？”

　　　　“她说要等学校建好之后，不然不打算离开山里。”

　　　　“有毛病吧。她以为自己是谁，留在那里除了给救援人员添麻烦，一点好的作用都没有。算了，不想提她。老公，今天你好好在这歇一晚，明天咱们回东阳吧？”

　　　　“嗯，听你的。”

　　　　进去酒店，夏梦听着浴室里的水声，随手准备着浴巾跟睡衣：“你想吃啥，我让小刘出去买。”

　　　　“都行，顺便让带瓶酒，咱俩喝点。”

　　　　夏梦边拿电话安排，边有些奇怪：“怎么想喝酒了。”

　　　　“庆祝下，重获新生。”

　　　　“我陪不住你啊……”

　　　　“你少喝，我多喝。”

　　　　夏梦眨眨眼睛，推开了浴室门。看着里面正擦头发的人：“老公，我觉得你不对劲，没瞒我什么吧。”

　　　　“肯定不对劲啊，几天没洗澡，没有自由，在山里都快呆抑郁了。”

　　　　“不是这方面，是你好像没以前那么多话……”

　　　　“胡思乱想。”

　　　　夏梦嘿笑，亦步亦趋跟着，见他坐下，顺手取了风机过来。边吹，边看着镜子中五官更显立体的人。

　　　　要不是胡须有了些刮痕，他跟她刚认识他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不，还变更年轻了。以前皮肤很粗糙，眼神郁气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