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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几万里-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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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琢记性极好,无论是琅轩还是千秋馆,都是消息来源,他稍加思索,就将户部某个小吏瞒着家里养了个外室、某个仓部主事曾悄悄污了一笔银钱等等,全都写在纸上,给了陆骁。

    有种两个人一起谋划着干坏事的感觉,陆骁眉目飞扬,得意道:“本侯明日就去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

    “没错,仗延龄的势!”陆骁没有问这些消息是怎么得来的,他心里只想,肯将这些告诉他,阿瓷应该更信他两分了吧?

    他的阿瓷,心里撑着的东西都太硬了,他只能一点点得寸进尺地挤进去,将那些又冷又硬的仇恨逐渐替换。

    不能急,不能躁,否则一不小心,他的阿瓷就垮了。

    如往常一般,两个下了会儿围棋,我不想赢你也不想赢,最后好好一局棋,变成了如何让自己尽快输掉的比拼。谢琢想起在天章阁遇到的一个问题,又去书架前翻找古籍,陆骁看了会儿谢琢的背影,也拿起自己之前还没看完的兵书,继续看了起来。

    陆骁听觉敏锐,又一直都分了四分心思,注意着谢琢的动静。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谢琢的呼吸声不对——和平时比起来,粗重又急促。

    几步走到书案前,陆骁伸手去探谢琢的额头,皱眉:“延龄可是发热了?”

    谢琢摇头:“没有发热,是试药的原因。”

    陆骁这才看见,谢琢面前放着一张宣纸,上面刚写好时辰。接着,谢琢在“味道”后面写上了“酸苦”,“服药后的感觉”那一行下写了“呼吸急促,心悸,眩晕,脸颊发烫,后颈有薄汗,四肢冰寒”等字句。

    提着笔,见陆骁眉头紧皱的模样,谢琢扬起笑:“宋大夫得了几种新药,对我的寒疾或许有好处,便都让我试试。”

    陆骁虽翻过几本医书,但实在不懂医术,便在一边守着,等谢琢写完,才半拥着他的后腰,将他带到榻边:“眩晕又心悸,延龄应当好好休息才行。”

    谢琢没有拒绝,他只觉前胸后背都涌起一股往日未感受过的灼热,指尖却如握着冰雪,寒热交杂,很是难受,便依言半倚在榻上,枕着软枕。

    谢琢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脸色苍白,两颧酡红,眼尾像浸着花汁,眉眼却如墨染,唇色亦是殷红。

    稍显无力地靠在榻上,乌发披散,有种妖异的秾丽。

    缓了缓呼吸,谢琢眸光转向陆骁:“驰风。”

    他未曾掩饰自己的虚弱,见陆骁看过来,自然地朝他伸出双臂。

    是要抱的动作。

    自从学会分别前可以拥抱后,每日在马车停于宫门前,谢琢准备下车时,都会与陆骁抱一下。

    以至于在看见谢琢抬起手臂后,陆骁本能快过思考地靠近,坐到榻边,轻轻抱了抱榻上的人。

    直起身,陆骁又按谢琢的示意,转过身去。刚坐好,就感觉谢琢整个人贴了过来,下巴抵在了他的左肩,微热的呼吸就在耳旁,扰得耳蜗微痒。

    拍了拍谢琢环至身前的手,陆骁笑起来:“延龄可是在撒娇?”

    话说得流利,但心跳却失了稳,口干舌燥。

    谢琢极少会将希望和期待寄托在旁人身上,可记不清多久以前,他某一次重病时,独自躺在卧房,也曾在连绵的无望和尖锐的病痛中想过,若有人在榻前,予他心安,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此刻,他缠紧了手臂,半垂着眼,低喃一般:“驰风。”

    “什么?”

    谢琢语气寻常,好似在问一个极为平常的问题:“你为何只吻我的眉心?”

    陆骁手上一滞:“你——”

    他想问,你当时……没有睡着吗?而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还没多想其它以及谢琢的话是什么意思,陆骁又听见谢琢微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想喝那杯茶,驰风可以喂我吗?”

    谢琢太清楚自己的优势,也太清楚自己对陆骁的吸引力。

    陆骁莫名地就听懂了。

    他端过矮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无心品尝其茶香,右手便绕过胸前,轻轻捏住了谢琢的下颌,然后偏过头,抵在了他嫣红的唇上。

    和他想得一样软润。

    在谢琢启唇时,陆骁将清茶渡了过去,又在谢琢咽下后,本能地衔住了他的下唇,缓慢咂摸吮吻。

    “哐当”一声,茶杯落到了榻上。

    无人理会。

    确定谢琢没有不适,陆骁转过身,手依然捏着谢琢的下巴,另一只手强势地与他十指相扣,极尽掠夺之意。鼻尖相触间,接连搅碎了他的断续声音,更是妄图将他的双唇亲得更加水润鲜红。

    谢琢咽下茶水后,根本无法换气,也再无法吞咽,被肆意侵入唇齿的惶然间,他手攥紧陆骁的衣裳,又在这种濒临的窒息中感受到了极端的快意。

    他像是在逼仄冰冷的仇恨深渊中,抓住了一缕烈阳。

    又好像有混着冰渣的水流漫过他的口鼻,在这个即将溺水的时刻,陆骁成了他唯一的浮木。

 第55章 第五十五万里

    接连几日; 陆骁上午在户部盯着粮草筹备,下午则去工部的军械所,看着矛戟枪头之类的铁器装箱。

    他话不多; 跟大小官员都笑和。若有人给他上茶; 他就夸一句“茶不错”,若不上茶,他自己带了水囊; 随便找处石阶; 坐下就是大半天。

    虽然“武宁候”这个头衔底下没有实权,但好歹是皇帝亲封,户部和工部的官吏也不敢做得太过。

    最重要的是; 不知道陆骁从哪里翻找出了一箩筐的把柄; 直让这两部的官员以为陆骁派了人成日蹲在他们家房梁上探听; 很是疑神疑鬼了一段时间。

    沈愚听说陆骁的做法后; 晚上特意跑了一趟武宁候府; 送来一张软垫。

    “漂亮吧?织锦金线绣团花; 嵌玉石和珊瑚珠; 四角还各缀有一块琥珀,是不是很好看!”沈愚洋洋自得; “要是工部和户部的官员故意给你一把磕屁股的椅子,或者石阶上坑坑洼洼的; 你就拿出来垫着!”

    陆骁盯着眼前软垫上晃眼的玉石圆珠,不太确定:“椅子会比这张软垫磕人吗?”

    一阵沉默后,沈愚盯着陆骁手中的垫子,迟疑:“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他很快又思忖:“陆二; 你的水囊太过寒碜; 要不要我再送一套越州窑烧的全套青瓷茶具给你?杯盖上镶东珠那种!”

    陆骁:“……”

    心意领了; 你自己用吧。

    都进了门,沈愚没打算这么快回去,拉着陆骁聊起洛京的各类小道消息。

    “前几日陛下下旨,又给杨首辅的父亲追谥了一个‘文忠’,族祠都加盖了,要多风光有多风光。要我说,杨首辅的爹一辈子种地,大字不识一个,肯定想不到,自己死后竟然还能冠上一个‘文’字!朝中不知道多少文臣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这个字,现在肯定羡慕地在心里骂人!”

    沈愚讲起这些消息来,语气跟讲话本差不多,“而且杨首辅家里真没几个人,上个月又认了一门远亲,终于把家族渊源再往前抬了三百年,不过族谱还是没几页。”

    陆骁一直都很疑惑:“你怎么什么消息都知道?”

    沈愚理所当然:“我爹告诉我的啊!”

    他拍了拍陆骁的肩,“你要知道,如果勋贵不沾政事,也不去折腾人,那能做什么?只能吃喝玩儿乐。像我爹这个岁数,吃喝玩乐早看尽,已经心如止水,几个老头子坐在一起,只能聊聊闲话了。”

    陆骁想起自己几次去国公府找沈愚,碰见梁国公,确实几次都在和老友聊天,他点点头:“明白了,阿蠢,原来你现在玩儿的,都是你爹当年玩儿剩下的。”

    沈愚不服气,立刻反驳:“我听的话本可都是最时兴的!我爹绝对没听过!”反驳完,又拉回正题,“我爹还说,这个杨老汉突然被追谥,可不是陛下觉得他忠心,而是觉得他儿子忠心。”

    他用手肘捅了捅陆骁,满眼兴味,“陆二,我爹不告诉我,让我来问你。欸,你跟我说说,杨首辅他最近又干了什么事让陛下觉得他忠心了?”

    陆骁听得明白,梁国公是借沈愚的口来提醒他。

    面上笑容不变,只是添了两分讥讽,陆骁捶了两下沈愚的肩膀,散漫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告诉你了,反而是糟蹋你的耳朵。”

    沈愚不爱刨根问底,见陆骁也不说,只嘟嚷了一句“不是好事陛下怎么还觉得他忠心”,又想起自己一直想问的:“对了对了,我怎么觉得好久没听见你提起你的小青梅了?”

    陆骁抠坐垫上珊瑚珠的手顿住:“什么?”

    “小青梅!你的小青梅!”沈愚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就说我耳朵边缺了点什么,昨夜睡前突然反应过来的。”

    陆骁莫名有点心虚,把坐垫塞回沈愚怀里,别开眼:“不提就不提了,能有什么原因。”

    人都找着了,还提什么……

    沈愚研判地盯着陆骁的表情,突然道:“陆二,你有问题!”

    “我能有什么问题?”陆骁一脸坦荡,“你说来我听听?”

    “你是不是没有守身如玉了?”沈愚抓着陆骁的衣领,凑过去闻了闻,又奇怪,“怎么没有脂粉味儿?”

    陆骁心想,阿瓷又不搽脂涂粉,他身上当然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了。

    沈愚倒没觉得陆骁对他那个小青梅有多喜欢多爱,毕竟十几年了,面都没见过,更像是一种……责任?或者放不下的牵挂和惦念?

    见陆骁淡了,沈愚便期待道:“那打个商量,你给你小青梅找来的那个点心厨子,可不可以让我带回府里?”

    陆骁很是冷漠:“想都别想!”

    第二天清晨,陆骁翻墙时,攀上跃下都仔细护着手里的食盒。等在谢琢面前打开盒盖,里面的几碟点心不仅没碎开,还连丝裂纹也没有。

    陆骁得意:“虽然久不上战场,但我下盘和手臂依然极稳!”

    谢琢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

    刚入春,陆骁就换上了薄衫,肩宽腰窄,长腿紧实,一眼望得分明。

    被这视线一望,陆骁觉得自己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喉结微动,故意询问道:“延龄可是不信?”

    没等谢琢回答,他便伸手将谢琢拦腰抱了起来,还顺势掂了掂:“延龄好轻。”

    谢琢双手不由地紧抓着陆骁的衣服,低呼:“放我下来!”

    陆骁大笑,胸口随着笑意轻震,还故意抱着人走了两步:“延龄现在可相信了?”

    谢琢闭眼,眼下有薄红,像是有些恼:“信了信了。”他抓着衣料的手指缩了缩,又往陆骁的胸膛别过脸,“……放我下来。”

    陆骁这才心满意足地把人放下地,还顺手帮谢琢扯了扯起皱的衣服。

    将点心做了今日的朝食,谢琢去卧房换上官服,跟陆骁一起上了马车。

    把玩着谢琢白细如脂玉的手指,陆骁叹气:“又要一日不见延龄,延龄会不会想我?”

    “会。”

    谢琢自然会想。无论是在天章阁查阅资料编纂《实录》,还是在文华殿轮值,他总是十分轻易地就会想起陆骁。

    他曾试图克制或者隔绝这种陌生的思念,但后来发现,这种思念就像没有撑伞站进磅礴的大雨中,雨水只会无隙不入。

    随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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