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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看见已经存了悔恨之心。景王，苏州城的案子，或许郑大人知道的更多些！”

　第296章　完颜撒改

　　　　在赵杞与何栗辛辛苦苦寻找证据的时候，潜逃中的汪伯彦等人正龟缩在太湖边的另一座庄子里。

　　　　这座庄子是汪伯彦的私产，按说藏在这里是风险很大的，他们应该远离；但他们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暂时躲在这个地方。

　　　　此刻，庄子里正有一位贵客，被汪伯彦等人敬如神明。他三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脸上胡须不多，面容白皙，显得十分文雅；但他的身材十分高大，两眼炯炯有神，仿佛随时都要把人一眼看透，张合间更有一股杀气透出，显然并非普通文士那么简单。

　　　　蔡绦此时上半身几乎与地面相平，整个人温顺得像一条狗，正弯着腰在那人面前说话。

　　　　“完颜大人，现在朝廷肯定到处都在搜索我等，该怎么办才好？好不容易闹出了点大的动静，总不能这就灰溜溜的逃亡吧？一定要闹出更大的动静、让赵桓小儿焦头烂额吃睡不安才好啊！”

　　　　他口中的完颜大人呷了口茶水，把茶碗轻轻放在桌子上；蔡绦一看，碗中茶水已然不多，急忙便要让人去添，谁知被旁边的刘豫抢先一步端走了。

　　　　他就是金国的国相完颜撒改，金国少有的智谋之士，地位很高；现在接替完颜宗弼来到大宋，一是考察大宋，看看金国究竟能不能攻打过来；二是见识见识赵桓，看这个屡屡把他们优秀的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逼入险境、使得金国多年筹谋毁于一旦的年轻皇帝究竟是不是三头六臂。

　　　　顺带着，要为他的侄子完颜宗弼报仇，把大宋搞乱——要知道，一个百姓安居乐业、政治清明的大宋，并不符合金国人的利益。

　　　　“当然不能现在走！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你们安然无恙的！”

　　　　完颜大人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椅子上，眼睛看向半空，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事。

　　　　“赵桓小儿殊为可恶！我金国原本想与大宋通好，不仅暗中派了我的四皇侄完颜宗弼为使者来宋朝，还为此派了不少人来大宋虚心学习汉人文化，一片诚心可昭日月。”

　　　　“可他赵桓小儿是怎么做的？不仅罢免了你们上任皇帝派往金国的使者赵良嗣，还把我们派来大宋虚心学习的几百的金国普通百姓诛杀殆尽；更把宗弼屡次逼入险境，最后一次差点死在长江边上，好不容易才回到金国，至今身上还有无数伤疤，在痛诉着赵桓的无礼和阴狠，也成了大金和宋国之间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

　　　　“我金国是不可能与宋国交好了，除非赵桓死掉；赵桓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敌人，赵桓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你们原本都是宋朝忠贞能干的大臣，都有宰相之才，贤名甚至都传到了我大金——可赵桓却毫无理由的罢免了你们！你们就是他赵桓的敌人，也是我大金的朋友，无论如何，我大金是不能不管你们的！”

　　　　“所以，本相就来了！皇兄能派我这个国相前来，各位总该知道我大金国何其重视各位了吧！”

　　　　完颜撒改不动声色地扫了众人一眼，目光中的一丝鄙夷一闪即逝。

　　　　实际上，他很看不起这些宋人，包括完颜宗弼等金国上下文武都不认为这几个宋人能威胁到大宋；但是没办法，赵桓下手太狠辣，梁师成、童贯、蔡京这几个金国好不容易才打通的关系一下子就被赵桓给剿灭了，使得大宋不仅摆脱了金国的控制，还在快速的向着稳定、和谐前行，有使中原恢复到强汉时代的前兆，这是大金国绝对不能允许的。

　　　　所以，在经过了激烈的辩论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果断拍板，派出更足智多谋、更老辣的大金国相完颜撒改前来大宋，对大宋进行新一轮的综合考量。

　　　　而完颜撒改入宋一个多月以来，发现大宋已经比完颜宗弼描述的更加可怕，整个国家几乎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赵桓的声音；整个国家的百姓对赵桓的爱戴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因为对赵桓有恶意的人都被大宋朝廷剿除了。

　　　　只需在有五到十年的光景，大宋就会变成一个无法撼动的国家，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

　　　　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

　　　　所以，他现在最迫切的想法，就是分裂大宋，分裂大宋的民心。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坚持“以华制华”，扶持傀儡，对抗赵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毕竟上千年的历史证明，能打败、打残、覆灭中原的，只有中原人；只要中原人团结一致，其他任何外敌都将拿他毫无办法。

　　　　汪伯彦、杜充、蔡绦等人就是他的第一波傀儡，也是他撕开赵桓铁幕布局的一把利刃。

　　　　他必须要保住这些人，并且善加利用他们。

　　　　他接过刘豫亲手递过来的茶盏，又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如今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我也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就暴露！”

　　　　“你们原本都是朝廷的文臣武将，不善于逃难江湖，才被赵桓的人盯上；同时也是由于胡春他们三个软骨头，不似李成李将军这般铁血，轻易就被人家怂恿着背叛了。这一点你们今后一定要注意，万万不可再暴露行踪——”他缓了一缓，抬头看向众人，“你们应该知道怎样才能保守住秘密的！”

　　　　“完颜大人说得对，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今后咱们这些人，要么全身而退，要么自己自裁，谁也不准再落在朝廷之手，否则别怪我们那他的家人为要挟！”杜充大声说道。随后见完颜撒改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笑逐颜开，对着完颜撒改拱了拱手。

　　　　屋子里的人面容严峻，各有忧虑。

　　　　完颜撒改又道：“你们都已经暴露了。如今这情势，为了防止朝廷对你们的家人下手，最近我就会安排人把你们各家的家人救走，直接送到大金国去。正好过几日有一条商船要出海去高丽，就坐这条船走吧！”

　第297章　阴谋加阳谋

　　　　完颜撒改站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各人现在就写一封家书，我派人去你们老家接你们的妻儿老小来。你们几个最近想办法联络故旧、散播传言，就说……”

　　　　汪伯彦、杜充、刘豫、蔡绦、秦桧等一个一个都围近了完颜撒改，大气不敢出地听着。

　　　　“就说赵桓其实是在接着征恶扬善的噱头，大肆敛取民间之财；实则不看善恶，只看谁家有钱便要收拾谁；那些能躲过一劫的富商大贾实则已经把家财偷偷敬献给赵桓了，并非是因为有过什么善行。”

　　　　“还有，赵桓如今免了种田人那么多年的赋税，宋朝每年的支出怎么办？还不是要着落到商人头上？只怕这一茬收割之后，等朝廷聚敛的钱财用完，就要准备宰割下一茬商贾；宋朝名义上是扶持遵纪守法的小商人，实则是把商人当猪养，这些小商人就是猪仔儿，长大之后难免要受赵桓一刀！”

　　　　“这些消息传出去后，所有的商贾都会人心惶惶，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要宋朝一个明确的态度，这时，你们再放出传言，就说苏州城里的这个案子就能完全代表赵桓的想法：如果赵桓没有叛曹晟死罪，那就证明所谓的善恶国法都是谎言，在他赵桓的心里天下所有的商贾都不过是他嘴里的肥肉，宋朝绝不可信。如此一来，绝大多数的商贾都会来到苏州城里关注这个案子，我们也就能有机会做更多。”

　　　　“高！”

　　　　完颜撒改说完，汪伯彦等人全都一脸崇拜地看向他。

　　　　“高明！完颜大人太高明了！”

　　　　“完颜大人神计啊，这下赵桓麻烦就大了！”

　　　　同时众人心里暗暗恐惧：金人的心思可比他们这些奸臣狠毒多了，这流言一放出去，恐怕无论曹晟死不死都会在大宋商贾的心里留下一根刺，从今以后他们恐怕再也不会相信大宋朝廷了。

　　　　大宋，就要乱了！

　　　　死局啊！完颜撒改一出手就是死局，赵桓算是要栽一个大跟头了！

　　　　不过，也是赵桓活该！谁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搞出这么大事来的！

　　　　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想除净贪官污吏，不想灭尽天下大家族，不想抑制豪商乱国的？

　　　　但又有几个人敢真正做？

　　　　别说这样的事了，就算是弱了好几级、只是稍微动了权贵富商利益的国政变法，不也大都无疾而终吗？

　　　　神宗皇帝怎么妥协的？王安石怎么死的？

　　　　一两个人的小胳膊能扭得过一群人的大腿？

　　　　动人家产相当于杀人父母，一个不好就是天下大乱啊！

　　　　他赵桓毕竟年轻啊，莽撞行事，必须得承担恶果！

　　　　想到这里，众人又隐隐兴奋起来，仿佛看到了赵桓被国内商贾用唾沫星子淹死、或者为国家由富转贫而心力憔悴死去的样子。

　　　　他们都在盼着赵桓倒台的那一天呢！

　　　　旁边，万俟卨（oqixiè）眼睛咕噜噜转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完颜大人，万一曹晟被赵桓杀了平民愤，我等又该如何做？”

　　　　完颜撒改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就更简单了，如果曹晟死了，就说赵桓心虚，为了怕心思泄露才把人杀掉的。到时候死无对证，赵桓想要洗清流言都没地方下手，这事就算彻底说不清了！”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

　　　　万俟卨等人彻底心服口服。

　　　　完颜撒改又详细交代了众人几句，又给他们鼓了鼓劲、壮了壮胆，让众人信心倍增。

　　　　这条计策，完颜撒改已经筹谋了很久，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想透了，此时自然随口就能来。

　　　　计策能成功的核心，还是在于人与人之间高昂的信任成本。尤其是对于赵桓这种近似于喜怒无常、随意修改祖宗法度、任哪个大臣去劝都不听的暴君，绝大多数人都很难理解他，那么他与大宋权贵商人各阶层之间的信任成本就更高。

　　　　阴谋＋阳谋，完颜撒改对自己的计策很有信心，预计大金国的五年灭辽之策顺利实施之后，紧接着就能灭宋。

　　　　或许宋人还不知道大金为什么一定要灭辽宋呢！

　　　　辽东苦寒，只有中原和江南这片肥沃的土地才更适合大金建国、生存，也只有这里才能让金人快速繁衍生息，不再受人、受老天欺凌。

　　　　他可是清晰地记得十年前耶律延禧是怎么羞辱他的堂兄完颜阿骨打的。

　　　　作为完颜部的大酋长，耶律延禧让完颜阿骨打唱歌跳舞取乐，完颜阿骨打卑下地祈求放过，结果换来了耶律延禧一句“完颜阿骨打太嚣张跋扈了，我一定要找机会杀掉你”。

　　　　那天，他也在场，也是他第一次对“嚣张跋扈”这个词有了无比深刻的别样认识。

　　　　完颜打骨打的“嚣张跋扈”不是原罪，弱小才是！

　　　　从那天起，完颜部就立誓一定要壮大部族，灭辽！灭宋！灭夏！奴役一切异族！

　　　　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完颜撒改收回思绪，又看了看天色，镇定地说道：“你们回来半个多时辰了，估计宋国的追兵也快到了！”

　　　　“按照我刚才说的，给你们每人半刻钟写一封家书，然后便易服四散，各自行事。”

　　　　“你们放心，等你们真有了生死之危，我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们身边，绝不会看着你们这些天下栋梁之才毁在赵桓手中。”

　　　　“去吧！”

　　　　“多谢完颜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