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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麒麟座帝星，阙丘三，悦来宾馆。

　　　　凌晨三点二十分。

　　　　苗乐安裹着被子打哈欠，“咋样，庞老师回消息没？”

　　　　铁训兰伏在桌上，戳着光脑，心里七上八下。

　　　　“没呢，刚十分钟，三十分钟的本子，怎么着也能来个两三回。”

　　　　灯光照在她脸上，恰好在眼睑下滑出一道暗色的弧。

　　　　苗乐安心里叹息，黑眼圈都成什么了？幸好没心软答应她分房睡，不然这丫又该自己憋着了。

　　　　“别紧张啦。”起身倒两杯茶，苗政委准备通宵陪聊。

　　　　“新本子打样我看了，如果你需要，我能再表演一遍当时的惊艳感——铁铁，别因为朱日和的话，失去自信。”

　　　　铁训兰沉默接过杯子。

　　　　她精神地完全不用喝茶。

　　　　苗乐安见她不吭声，便配合着沉默，慢慢帮她解开白天绑的小辫子。

　　　　“同行相轻，我是双子座文苑思政系当届最优秀的学生，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你是我死乞白赖尊严丧尽也要倒贴的文豪，除了优秀还有别的解释吗？”

　　　　姑娘的发质黑硬长炸，苗乐安不忍心用力拽，解得很慢很用心，蹭到她脸蛋时，果然又摸到了一片水迹。

　　　　苗乐安：“……”唉，又哭了。

　　　　拽张纸给她疯狂抹脸。

　　　　“鼻涕不要蹭我手上啊。”苗乐安故意说道。

　　　　铁训兰憋着嘴点头，眼泪一串串掉下来。

　　　　灯光边缘，透明泪水滴滴顺着下颌滑落，苗乐安大声叹气：“明天我去把朱日和打一顿，或者找思政前辈去巨蛇放消息抹黑他，呵，欺负我带的崽，能得他。”

　　　　“你到底介意什么？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童年阴影？还是担忧自己文路歧途，从此落后同辈了？”

　　　　铁训兰还是不吭声。

　　　　光脑上，庞默默依旧没回消息，眼泪倒是糊了屏幕一片。

　　　　苗乐安：“如果是童年阴影，那请你往前看，就像你和我说徐衡一样，滞留过去的人没有未来。”

　　　　“如果是担忧文途，那你更要乐观一些，因为——”她揽着铁训兰的脖子，让她靠上自己腰腹，照顾小孩子似的拍她额头：

　　　　“文学千万路，殊途同归而已。”

　　　　“无论你现在脚下踩了哪条，都有瓶颈之时。”

　　　　“别因为你的瓶颈来得早，就悲伤沉沦不起，或许该高兴，瓶颈来在你朝气蓬勃时，你有充足的时间、精力和热爱去克服它。”

　　　　“——苦难是财富，我的铁铁。”

　　　　铁训兰竭力忍住抽噎，“可我、我感觉我做错了好多好多……我又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而且，当我发现出错时，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时光在前世今生间划下天堑，我再也不能问问他们，我的家人，你们当年到底对我抱着什么样的期盼。

　　　　我是不是真的走进歪路了？

　　　　要不是朱日和戳穿，我还要多久才会发现，我变得越来越像姐姐、越来越像标准的铁家人了？

　　　　自我怀疑像利刃，能把人顷刻撕碎。

　　　　苗乐安听了会，奇怪地问：“你为什么，那么抗拒朱日和说你文骨古典？”

　　　　“如果你真是个写媚俗小说的——额，就说《渣月》，它要真和题目一样，老娘才看不上你这垃圾。”

　　　　铁训兰伤心欲绝看她。

　　　　苗乐安认真回视，评价立意之高仿佛穿透了宇宙，回到了铁子前世某个熟悉的节点：“创意值什么钱？虽然你题材出新真的厉害，但我也可以一拍脑袋一个主意。”

　　　　“脑洞而已，别太放大它。”

　　　　“真正撑起故事骨骼的，从不是轻如鸿毛的创意，而是你传达的价值观。”

　　　　铁训兰：“……”

　　　　苗乐安好笑地看她：“好家伙，原来我真当你是嘴硬爱扯皮，喜欢打离经叛道旗号，没想到你是真看不清自己。”

　　　　“不该啊铁训兰，文豪一向清贵眼高于顶，我很少见自贬过低的。”

　　　　铁训兰说不出话来。

　　　　等了会，苗乐安发觉这只黑毛小崽子默默抱住自己，她稍觉安心，也回抱住她。

　　　　“甘霖娘。”铁子喃喃道。

　　　　苗乐安：“？？？？”

　　　　“哈？”

　　　　苗政委提着她耳朵，拽开：“你个兔崽子说我什么？”

　　　　铁训兰嗷嗷叫：“不是不是乐安！是庞默默老师回信了！”

　　　　苗乐安伸头一看，光脑确实亮了。

　　　　【@庞默默：甘霖娘铁训兰！】

　　　　【@庞默默：IGibkbfihkg&&&！@￥VDRYVES！！】

　　　　【@虚拟宇宙本宙：不好意思，用户激情脏话，我先消音一下】

　　　　苗乐安：“……”

　　　　【@铁训兰：庞老师感觉咋样！】

　　　　【@庞默默：【哔——】，说！怎么过关！】

　　　　【@铁训兰：嘿嘿嘿，嘿嘿嘿，老师您自己摸索嘛，反正只要逃出厕所空间就行啊，没说怎么逃，往哪儿逃啊】

　　　　【@庞默默：你——瘪犊子！】

　　　　【@铁训兰：所给信息绝对可以逃出去，半小时，三次机会，庞老师加油！】

　　　　然后她光速下线。

　　　　徒留庞默默体会菊花窜稀的好滋味。

　　　　虚拟宇宙娇俏看他：

　　　　【请问您要开启第二回合吗？】

　　　　【要不要好好思考下？】

　　　　庞默默嘴硬：“不用，走着，二进宫！”

　　　　虚拟宇宙耸肩：【好呢，如您所愿，即将开启第二次全息】

　　　　……

　　　　熟悉的老厕所再次出现。

　　　　壮士庞默默苦大仇深坐在马桶上，首先和天窗的眼睛对视一分钟，眼皮都酸了也没见这家伙眨眼——

　　　　好，抓空子失败。

　　　　紧接着，隔壁传来冲水声，庞默默光速窜起来，pia墙上听声音。

　　　　已知，大粪冲水是替死鬼的丧钟，那么，吃人怪物冲猎物吼叫，我该听听有几道声音。

　　　　第一道嘶吼最响亮，再细听，还有三四道微弱的。

　　　　庞默默脑海中立刻构思出了厕所外布局图，应该是一排直道或环状的隔间厕所，每个都蹲着人，三四只怪物徘徊在圆环中心或横排外，坐等猎物下嘴。

　　　　“……”他抓起钥匙和剪报，又蹭回马桶。

　　　　果然，那只眼睛又回来了。

　　　　庞默默装作便秘辛苦的样子，余光偷瞟。

　　　　怪物似乎露出一丝嫌弃。

　　　　庞默默：“……”喂，看不起便秘患者吗。

　　　　剪报内容非常有意思，讲的末法都市鬼怪奇谈。

　　　　“一只厕所厉鬼的诞生……”

　　　　“这是座小城，老旧破败，下水道建国时修的宽阔，后期却疏于管理，渐渐污泥淤塞……”庞默默小声念道。

　　　　“常有清理工人溺毙其中，或者城市流窜犯罪者，藏匿下水管中，视冲水浪花大小，袭上居民马桶，从排泄小孔看青年女男如厕，偷窥成癖……”

　　　　噫，我的娘。

　　　　庞默默给恶心地浑身起鸡皮。

　　　　“庞大的地下水道被现代城市遗忘，久而久之，长出了奇怪魔物，它们喜吃人，爱偷窥，又憎恶排泄脏污，如遇如厕不干净者，可能会爆发撕碎……”

　　　　庞默默放下剪报。

　　　　……铁训兰，你是有啥厕所童年阴影吗？

　　　　天窗的眼睛一动不动。

　　　　庞默默蹲着活动筋骨，他菊花夹紧，不敢放屁，生怕臭味引得怪物狂性大发。

　　　　第二声冲水声准时而来，比上次远了很多，好机会！庞默默看一眼梳洗台的防水钟，三分钟一次，他提起钥匙就往外冲——！

　　　　门是唯一的逃生通路！

　　　　既然现在只有一声冲水，那么三四只怪物肯定要为一只猎物发生争抢，这点时间，就是我的机会！

　　　　这次庞默默行动够快，门一开，果真什么也没，他疯狂往外冲，一看外面建筑结构，心脏如坠冰窟。

　　　　是个圆环结构。

　　　　一圈厕所围着中央空地，黑漆漆的，场景简单，真是草草写就的，连根行道树都没。

　　　　庞默默：“……”完蛋，圆环可不好跑。

　　　　怪物聚在二十米开外的隔间，庞默默反向疯跑，冲上个隔间就想翻墙出去，风掀起了布帘，露出里头惊慌失措的人脸。

　　　　庞默默冲纸片人打招呼：“嘿，我先走一步！你也加油！”

　　　　那人：“……”

　　　　他脸色苍白，颤巍巍指着后面：“你、你背后。”

　　　　庞默默：“？？？”

　　　　浓烈恶臭袭来，屁股被强烈存在感盯视着，庞默默僵硬转头，不知何时，几只怪物跑了回来，千百只眼睛盯着他的翘臀，垂涎欲滴。

　　　　庞默默草一声。

　　　　虚拟宇宙幸灾乐祸：【容我提醒，文本怪物浑身是眼，背后也有，你的反向跑早就被看见了】

　　　　庞默默在深渊巨口中挣扎，吭哧两口就手脚四散，鲜血喷溅，他大声惨叫：

　　　　“你他妈不早说——！！”

　　　　虚拟宇宙慈爱道：【我充分尊重玩家找死的自由意志】

　　　　……

　　　　意识重归躯壳。

　　　　庞默默坐在桌前，大汗淋漓，喘气如拉风箱。

　　　　智力游戏谁都会玩，真到了实地模拟，却发现除了脑子临场应变不动，连体力都跟不上。他真是许久没这么畅快了。

　　　　“虚拟宇宙，检测精神指数。”

　　　　小紫毛：【收到】

　　　　一片数据投在空中。

　　　　庞默默敏锐发现，精神韧性指标小小上升了2。

　　　　“你觉得这本子怎么样？”

　　　　虚拟宇宙：【？？？】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在询问我】

　　　　庞默默眼神发光点头。

　　　　虚拟宇宙：【结构简陋，创意出彩，可复制性极高，如果推广发售，可能引发文豪业同质化狂潮】

　　　　庞默默一顿，“……”

　　　　小紫毛很自然地解释：【这种闯关碎片结构对文豪的知识、文化素养要求都不算高，多讲究反转和故事节奏，重“技”无“神”】

　　　　【您要小心冒犯文豪业的精神支柱】

　　　　庞默默：“……”

　　　　“虚拟宇宙，盘古给你重校算法，是不是加入了些物种文库的逻辑？”

　　　　“你现在评价事情很中正啊。”都会分析精神情感这些虚无之物了。

　　　　虚拟宇宙并没否认：【我一直很中正】

　　　　被这么一说，庞默默暂时摁下了重金推广这个本的念头。

　　　　首先，铁训兰没拿出成品，只是个奶/头乐段子，算不了什么。

　　　　再者，AI巨神说得在理，任何可能降低市场抄袭/模仿难度的题材，都要慎之又慎，文学多元化的苗头培育不易，骑士团要是踩上一脚，那真是自绝后路。

　　　　……

　　　　但是，这个鬼片子，对精神阈振幅效果奇佳。

　　　　庞默默转笔半天，天光曙光初现了，他才开始打字：

　　　　【铁子，你考虑深化下故事场景吗？定一个风格基调，别打擦边球】

　　　　——场景刻画越逼真，故事发生就越会和场景产生联系，塑造场景也是一种基本功，算变相提高“借鉴”门槛了。

　　　　【@铁训兰：哦呦呦，庞老师咱魔幻本定价还没谈，就惦记我上第四个娃了】

　　　　【@庞默默：厚脸皮。jpg】

　　　　【@铁训兰：写恐怖吧，多刺激，多有灵感】

　　　　【@铁训兰：但庞老师，四胎是个系列本，恐怕版权有得扯，您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