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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痴愚实乃纯良-第5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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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明静轻声道:“臣女推测,施知府也许还收买了锦衣卫当中的低级军官,想要带走济南情报。”

    “刚才又为何不敢当众念这封公文?”

    “济南知府之位若是空悬,臣女担心下院各女官中难免有涉利其中者。”

    淳宁笑问道:“比如曾可欣?她叔父乃临清知府曾介;比如孙娇?她二伯乃济宁知府孙仲阳。”

    左明静连忙行了万福,道:“请殿下勿疑她们,是臣女擅自多心了。”

    淳宁见左明静并无排挤同僚之意,点了点头,道:“替我写了一份批复。”

    “是。”

    左明静拾步到书案前,磨了墨,提起笔。

    “济南知府施光卓任事辛劳,赏纹银三十两、粮据二十石、长白老参十株,往后另有重用。望其以国事为先,不允告假……”

    等左明静写罢,淳宁又亲自看了几眼,倒不是看内容,而是她确实喜欢左明静的字。

    淳宁自己也是酷爱练字,但她如今心境有了变化,反而不太喜欢自己平常临摹《祭侄稿》练出来的雄浑遒劲的行书,更钟意起左明静那娴雅婉丽的小楷。

    “明静用的什么字帖?”

    “禀殿下,臣女常摹的是《名姬帖》。”

    淳宁点点头,心说果然如此。

    这《名姬帖》乃晋代卫夫人小字楷书碑帖,是楷书中的上品,卫夫人师承道士钟繇,还是王羲之的书法老师。历代女子临摹她书法的不少,但能练到左明静这等程度的却也不多。

    淳宁不由又赞道:“你这簪花小楷已得卫夫人笔意,正是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沼浮霞。”

    “殿下谬赞,学书初学卫夫人,但恨不过王右军,臣女不过是初窥门径。”

    淳宁懒得提笔,又道:“再替我写封口信吧。”

    “是。”

    “嗯……睽违数日,如隔经年。平生不会相会,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唯盼夫君早归……”

    左明静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颤,低着头将那“君”字写完才敢喘气,只觉指尖都有些发麻。

    淳宁上前看了看,从袖中拿出私章盖了,折好后召来甘棠,吩咐道:“速派人送到临朐军中,务必亲手交至夫君手上。”

    “是……”

    淳宁知道,以她和王笑的默契此事不必多提,有“早归”二字足矣。

    接着,她又把一桩桩事务分派下去,以免王笑归来前济南城生变。

    左明静侍立在一旁也看得明白,淳宁手段似乎温和。但这般先恩赏施光卓,等王笑回来再揭露其叛逃之事,那就成了施光卓忘恩负义,注定要成为被杀来儆猴的那只鸡。

    甘棠重新关上屋门的一刹那,左明静透过门缝看着知事院的景象,才知道在这个秀雅庭院当中,自己几句话就能让一个四品高官万劫不复。

    下一刻,淳宁回过头,看向左明静,问道:“你做得很好,可想要什么赏赐?”

    左明静微有些犹豫,轻声道:“不知殿下能否下诏,留臣女随侍左右,不必还家……”

 第783章 凤林君

    汉城。

    王以文今年二十五岁,本是济南府历城县人。

    楚延光十一年,清军入塞,深入二千里,攻占一府三州五十五县二关,焚毁济南城,俘获人口四十六万余人。当时王以文只是四十六万俘虏当中的一个。

    几年的包衣生涯,王以文渐渐被磨平了血气,却没想到命运再次迎来了转折——他被安排给李淏为仆。

    与他一起的还有另外八个楚人,被李淏称为‘九义士’。

    李淏是朝鲜国主李倧的嫡次子,被封为凤林大君。在朝鲜降清之后,他与其兄昭显世子一起被押到盛京为质子。

    在王以文眼里,凤林大君精通汉学、待人宽厚、胸怀壮志,只要度过在异国受辱的这一劫难,往后必将成为一代雄主。

    总之,九个来自楚朝的俘虏重新燃起了斗志,誓死效忠李淏成就一番事业。

    终于,崇德皇帝死了,清军再次南下。年幼登基的顺治皇帝为安抚朝鲜,派凤林大君回国宣诏。

    李淏与九义士本以为这是放手施为的大好时机,没想到归国后面临的是朝鲜错综复杂的政局……

    这一天夜里,忙了一天的王以文回到李淏赐给自己的宅院,推开门进入厅堂。

    突然,有烛火亮起。

    王以文吓了一跳,转身便拿起顶门棍。目光再看去,只见一个面容冷峻的青年男子盘膝坐在堂中,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壮汉。

    “你是谁?!为何闯入我家?”

    “我也姓王,也许和你三百年前还是一家。”那人青年男子不紧不慢地拿着火折子又点了一根烛火,道:“我是楚朝虢国公的二兄王珠,从济南来。”

    “你要干什么?”

    “你不必急。我带了油旋饼,你吃不吃?”

    王以文一愣,反问道:“你还是替齐王来求娶淑安郡主的?我告诉你,此事大君是不会答应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不是替齐王来求娶淑安。”王珠淡淡道:“我是为自己来迎娶金自点的女儿金恩惠的。”

    “金自点?”

    “金恩惠。”王珠纠正道:“我是要娶金恩惠。”

    王以文沉默了一会,道:“此事我做不了主,我只是大君的仆从。”

    “坐下说吧。”王珠抬了抬手,搞得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王以文警惕地看了锅头一眼,缓缓在王珠对面坐下来。

    “你是楚人。”王珠问道:“可有想过归国还乡?”

    “没有。”王以文很干脆,也很坚决,“济南城破、我全家被杀时朝廷在哪里?我在建奴脚下做牛做马、生不如死的时候朝廷又在哪里?大君待我恩重如山,是我再生父母,我决不叛他。你若是来劝降的,现在就请回吧。”

    “不必激动,我不过随口闲谈。”王珠掰开一块油旋饼,问道:“你要吃哪块?”

    王以文知道他不会放毒,缓缓伸出手,拿过半块嚼了。

    他已下定决心留在朝鲜,但家乡的食物入口,他还是在忽然间、猝不及防地感到眼睛一酸。

    “说正事吧。”王珠只咬了一口油旋饼以示无毒,就不再吃了,缓缓道:“我想让你替我引见李淏。”

    “为何?”王以文道:“我安知你不是要行刺大君?”

    “我行刺他做什么?呵,能说出这话,看来论权谋之道,你还没入门,我不妨提点你几句。”王珠冷笑,“李淏若想要世子之位,不是让你们杀掉李瀇就行的。”

    “你……你怎么知道?!”

    “朝鲜国主李倧身体并不好,也就是这三五年之内的事。他接连上书恳请建奴放回李瀇。想必李瀇归国也就这在一两年内。你们打算等他归国了就毒死他,哦,你今天就是去贿赂医官李馨益……”

    王以文神色大变,站起身来,退后两步。

    “你追踪我?!”

    “你不要激动。”王珠伸手虚按了两下,“做大事,一定要有大泰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万不可像这样我一说你就跳起来。”

    “你……”

    “坐下。”

    王珠看着王以文坐下,又说道:“最近汉城市井开始流传一个说法,说是李瀇在沈阳时,依建奴习俗布置居室,又募招建奴勇士,种种迹象说明建奴准备扶持他夺取朝鲜王位……这也是你们放出的风声?”

    王以文紧紧闭着嘴不应。

    王珠摇了摇头,鄙夷道:“手段粗鄙,不堪入目。”

    “你……”

    王珠又道:“李淏的第三条计策,贿赂李倧的宠姬赵昭容,让她吹枕边风,构陷李瀇,然也?”

    “你……你怎么又知道?”

    “我也是恰巧得知的,李淏贿赂赵昭容的那些珠宝,就是你们从我手中买的,成色确实不错,这几笔生意我亏了不少银子。”

    俘虏出身的王以文显然无法在言语间与王珠争锋,满脸骇然,开口又是只有一个“你”字。

    王珠又道:“但你们别忘了。李瀇就算死了,依制,世子之位也该由其子李柏继承。就算你们再杀掉李柏,还有李檩、李桧。这两个孩子可都是李瀇在沈阳生出来的,你说建奴是会支持他们继位,还是支持李淏?”

    “大君已然成年,可担重任,他们都还只是孩子……”

    “福临也只是孩子,多尔衮争到奴酋之位了吗?”

    一句话,又问得王以文哑口无言。

    王珠摇了摇头,叹道:“要成事,需要的是‘势’,而不只是杀人。像你们这样……我真的因为你们的愚蠢感到发指。”

    “你……”

    “你以为李淏在沈阳时那些自作聪明的手段皇太极、多尔衮看不出来?他们之所以不杀他,是瞧不起他而已。呵,志大才疏、眼高手低。既不愿屈膝建奴,又不能像李瀇那样拉下脸来投效。”

    王珠讥讽着,又道,“李淏在建奴那边已经是借不到势了,他已经输了李瀇远远不止一筹。现在我大楚愿意借势给他,他居然还怕因此得罪建奴,不敢接受?两头都得罪,与取死何异?此人既无手段,又无魄力,竟也敢争位?亏还有你这样的蠢材全心辅佐效忠。可笑至极!”

    王以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心中无比羞怒。

    他愤然指着王珠,但……说不出话来。

    他发现自己真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想骂一句“去你娘的”但又不敢。

    “你到底想要怎样?!”

    “蠢材,我都说过了,我要见李淏……”

    ~~

    次日。

    王以文说了王珠是如何揭破那三条计策。

    李淏微微一笑,道:“此人竟能看出我的三层计策,倒也有几分手段。”

    王以文不敢提及“志大才疏”、“眼高手低”这些内容,只好又道:“他还说,世子投靠建奴,借了建奴之势。大君却两边不靠,恐是略输了一筹。”

    “能看到这个层面……看来他确实值得一见。”李淏大度一笑,挥了挥手中的折扇,道:“既如此,请他过来吧。”

    过了一会,李淏转头看去,见王以文领了一青年男子走来,想必便是王珠,其风采让人一见心折。

    他们走到庭中,自有侍卫上前要给王珠搜身。

    “不必搜了。”李淏摆了摆手,亲自迎上去……

    李淏时年二十八岁。他五岁起便学汉学,先是师从南人学者尹善道,后又师从西人学者宋时烈,从小就颇有才名。

    李淏少时问尹善道处身之道,尹善道回答“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从此李淏感悟到韬光养晦之道,饮酒享乐度日。但丙子胡乱之后,他身为朝鲜王子,沦落异乡为质,方才明白家国危难之际根本就没有什么清歌妙舞,唯有男儿奋发,振兴朝鲜。

    为了这个抱负,他能忍辱负重,也自问胸襟气度不低。因此,今日一见到王珠,便存了交好、招揽之心。

    总之一派贤王风范。

    当然,这不代表他愿意把女儿嫁到楚朝。王珠对王以文说的那些话,也只能让他给王珠一个出谋献策的机会。

    彼此相见,含笑恭维了几句,李淏抬手请王珠对坐于庭中,笑道:“我今日见王公子,可是担了偌大的风险。”

    王珠笑道:“大君虽担了风险,但所获绝不会小。”

    “但愿如此吧。”

    李淏岔开话题,叹道:“观以大楚之衰亡,我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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