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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部:打老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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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说来,大约还有五次散功:但却不知何时功力突然消失,又在何时内力蓦然回复?
──这才是要害,关键。
“我却不明白。”
这次问的人,居然是红猫:
“既要下毒,既已下毒,何不干脆毒死算了──要搞那么多费煞思量的玩意儿,对大家都没好处。”夏金中没好气的问,“闹那么多名堂,万一计算不准,控制不住,反受其害,何必自找麻烦!”
“研制不同的药物,是‘下三滥’子弟的天职;试验不同的药力,是老何的兴趣。”这回居然是庄怀飞回答,“至于要对他们下这古怪而麻烦的毒,是我的意思。”
他代何尔蒙回答:“我不想跟铁手硬碰,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可是,我也不想杀他。谢大人就算对我寡恩,但怎么说也是我上级,何况他还是恋恋的爹,我不能杀他,唐天海原跟我伙同毒倒对手,并分财宝,他对吴大人不义在前,对谢大人不义在后,看来,事成之后,他也不见得会放过我,加上他剽窃他人绝学,杀人灭口,好事多为,我以毒攻毒,把他毒倒,也是合当,但毕竟他因信我而遭我所趁,我也不想占这便宜了结他性命,所以……”
“所以用这种‘冰火七重天”的毒正好──”这回到铁手替他代说下去,“毒我们不死,又予我们反抗的机会,但又不怕我们能反败为胜。”
谢梦山冷咳一声,他的咳声让人惊咳到:“世间除了冷哼,冷笑,冷哂之外,原来还会有“冷咳”这回事的,“可是,这种机会就好比绑住了手,蒙了双眼跟你交手──打也是白打。挣扎也没用。”
“有用的。”庄怀飞庄重地道:“你们最多只能再回复功力一次,我们就不奉陪了。这药力持续一散一复,我们则已远走高飞,完成我们撤退的步骤。我们一走;剩下你们三位,只怕还是得要了了恩仇吧?说破了也不怕:今儿的事。大家都揭底了。唐天海、谢梦山毒计不成,会容铁手活出去吗?谢梦山、唐天海曾勾结下毒,铁手会放过这两个现行人犯吗?唐天海出卖了谢梦山,唐天海本来就要翦除谢梦山,能不先摆平吗?你们忙的事还多着呢,一旦暂时恢复功力,还不知谁杀谁呢?只怕不见得来得及追我──追我也无用,我担得了事便应付得了场面,下得了毒就铺好了后路,你们歇一阵赶一段,断断逮截不住的,别忘了,我好歹也是个捕头,迫缉犯人我拿手,所以论逃亡,我也在行得很。”
大家才恍然明白:庄怀飞制造这场布局的真正用意。
谢梦山衡量得失,不禁有些慌惶起来了:“你不公平。”
庄怀飞一愕:“我不公平?”
谢梦山咳着抗声道:“为啥独我发作得特别长久。而回复得却分外迟缓?──你是有意借刀杀人,要害死我!”
庄怀飞一笑:“我不是说过吗?你到底是恋恋的爹,我说什么都会留你个颜面的,又怎会特别整你!”
何尔蒙觉得应该挺身解说了:“唐天海比你恢复快,且能持续,是因为他对这药力早有涉猎,抗体较强之故。铁手则因为内力丰厚,自然能回气快,功力持续强而久些。”
谢梦山依旧悻悻然:“你做出这样的事,还想我女儿嫁给你?”
庄怀飞静了半晌,沉重但诚恳地道:“这事待会儿我会向恋恋说明得一清二楚,我想现在她也明白了大半了,至于她作怎么个抉择──那是她的决定了。”
谢梦山哇地咳了一声:“我一定不会让女儿嫁给你──除非……”
他此时此境,还想试图说服庄怀飞。
外面风萧萧。
风狂哮,万树千叶扬,百竹千叶吟。
但竹虽为风所动,却不为风所拔。
那风像吹到了末路。
末路的风,更狂更暴。
更猖狂。
“现在局面很明显,”铁手忽尔又开腔了,他怕谢梦山再劝说下去;纵庄怀飞不好针对他,红猫也会不再客气;他不想谢梦山自取其辱:一个人败了,就得要承认,面对,“你是想犯案:犯一宗不杀人,不劫不盗,但却也不负情负义挟款私逃的案。”
庄怀飞笑道:“这儿不是刚死了人么?”
铁手道:“人是死了,却不是你杀的。”
庄怀飞皱了皱眉:“你少为我饰非:我手下杀的,也可以算是我杀的。不过,我办案多了,总觉得劫杀太多,血腥味太重了,我不喜欢。现在吴大人的事,我既不想脱身,也已不能脱罪,就只想把款子退还给他。只要拿走足够让我过下半辈子的银子,和心爱的人远走高飞,不伤不杀无辜的人,如此而已。”
他顿了顿,又道:“我想干一宗不伤天害理只犯法的案子。我想当一个不负人不负己但又能逍遥法外的犯人。”
四 时穷节乃见
“不过,就算如此,也是犯了案。”铁手听着外面的狂风,苑内的狂人,以及真话的狂言,深为感慨,“你本来是个好捕头,你不该这样傻。”
“我是个穷捕头。”庄怀飞笑得很萧索,“穷得连谢大人也不打算把女儿嫁给我这捕快。”
“时穷节乃见,何必计枯荣。”铁手仍不死心,“以你的大材,真的没必要这样做,至少,没必要为吴铁翼卖命。”
“直行终有路,没路回头走。”庄怀飞笑得很无奈,“但我已经做了,怎么办?我只有做下去了。”
然后他向何尔蒙疾道:“记得提醒我。”
何尔蒙道:“卑职知道。”
“人穷志短,”庄怀飞转向铁手道:“你不像我,我上有高堂,下有一干穷兄弟──我看透了,这辈子,我再破一千五百六十六件大案,也一样挤不上四大名捕,当不了五品大员六品官。我既然不能力争上游,就奋竞下流,失去瀑布,入了深潭,虽非我愿,亦成我意。”
铁手缄默了一会,终于道:“你既执意如此,我也劝不了你……不过,我得要提省你:我今天如果不死,还是一定会追捕和阻止你的。”
“好!”庄怀飞叱道:“上!”
他那“好”字,是表示赞成,不介意铁手的做法。
“上”则发了一个命令:
一个行动的指令!
“好”字一出,红猫动了,何尔蒙也动了。
红猫窜身跳到铁手身旁,一连封了他三处穴道。
这三处穴道刚好封住了铁手刚涌上来的真气──本来,这恰好是他第三回功力恢复的时候。
只是三处穴道一封,他的真气又憋在那儿,卡住了。
他的人仍是给“定”住了。
铁手只有苦笑。
苦笑还是算好。
唐天海则惨叫了一声。
因为何尔蒙也对他出了手。
眼看,他的功力回复──哪怕是片刻也好──正要发动功势,不料何尔蒙一把手两巴掌的扇了过来,唐天海给打得金星直冒,身上也给抓得痛入心肺、痛出七窍,气劲全都散了、垮了,他哇哇惨呼道:
“你只不过要我冲不破禁制罢了……用得着这般折腾人吗?!”
何尔蒙嗤嗤地算是笑了两声:“谁叫你跟我结怨在先──我就只是看你不顺眼!别忘了,我外号可叫做‘恶人磨’。”
唐天海一张脸气得紫红,疼得在抖哆,庄怀飞则走到铁手身边,低声道:“咱们相交一场,杀你我不忍,放你我不利,只好出此下策,你怪我也好,不怨也罢──不过,今儿来赴鸿门宴之际,我兄声言会站在我这边,我很感动;唐天海向我出击时,您也为我出手,我也感激。”
说着,他挥手解除铁手所受的禁制,不过,此时,“冰火七重天”药力已第三次发作,解了穴道的铁手,依旧不能动弹。
“以你内功,大概与唐天海的抗力相若,反正,你不会比他更迟复元,他害不了你。”庄怀飞歉然道,“我欠铁兄的情,只有待他年再报了。”
铁手却欲言又止。
庄怀飞正色道:“你不必劝我了。没有用的。”
铁手欲言,再止。
庄怀飞只好停步,道:“你且说吧。”
“我看,你这样做,”铁手道,“恋恋姑娘那儿,最难交待。”
庄怀飞低下了头,沉默了半晌,终于压低声音道:“坦白说,我是真心爱她的,我不想放弃。我年纪也已是一大把了,几场爱恋,因为穷,又没有功名厚禄,大都是分手下场,要不然,就得不到青睐。后来也只有逢场作戏过活。但我娘年事已高,望抱孙子望得快发疯了,我自己也明知:再不娶妻,只怕这辈子都独身算了。我只要真心对待她,先与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她一直都央我带她去闯江湖,游天下的,我却连太白山都没带她上过,现在正好──然后再慢慢向她表白,取得她谅解好了。”
铁手听了忍不住问,“你娘呢?可安顿好了没有?这事闹开了,要留她老人家在这儿,可不大好呢……”
庄怀飞足感盛情的道:“你有心了。我一早已托老兄弟把我娘安置好了。否则,还真不敢放手而为呢──我是穷怕了,失意够了,何况,我的腿伤已逐渐严重,连吃饭的家伙也不大管用了,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你老哥是身在高处,风凉水冷,再好胸襟只怕也无法体会我们这些泥淖里存身的家伙自甘作贱的理由吧!”
“其实,都一样的。”铁手感叹不已,“最脏的地方,不是粪坑不是阴渠,而是当今朝廷,满朝权贵。──这点,你也一样无法体验。”
他顿了顿,听到风声呵呵,似怒又似笑,决定不想在这笑怒之间争辩下去,只衷诚的道:“我诚心祝福:你和恋恋姑娘能够幸福,快去。记住,不要让我找到你们。”
“好的,”庄怀飞望定他说,“我答应你。决不让你找到我们的。”
五 时穷节乃变
他明白铁手的意思。
──因为他原本也是个极称职和极尽职的捕快。
“时穷节乃变,”庄怀飞苦笑道:“树摇叶落,人摇福薄,人穷志更短──咱们曾是战友,友谊不变。只不过,再见已是敌非友了。”
这时,何尔蒙大概正好计准了时间,怕谢梦山功力一复便要出手搏命,正走过去制住他的异动。
庄怀飞却向红猫低声吩咐道:“你赶快把离离姑娘和她的随从接到江边画舫去,我一旦安顿好这儿的事务,会先把东西送过去,她们先走,我还有些事要料理,叫她别担心,勿疑虑,别等我。”
夏一跳有点不想离开。
他有点担忧这儿的局面。
“去吧。”庄怀飞催促道,“这儿我控制得住。”
红猫只好恭声躬身而去:“小人走了,头儿保重了。”
临走前,他跟何尔蒙打了个招呼。
他的意思大概是:这儿一切都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头儿。
何尔蒙也点了点头,他的大意是:你放心吧,我会尽力而为,死而后已。
然后他又跟庄怀飞打了个手势,眼神奇特。
铁手发现了一件事。
一个事实:
庄怀飞虽然领导他的两名手下何尔蒙与夏一跳作奸犯科,可是,他们彼此之间,十分有默契,互相信赖,而且也很真心关心对方的安危──决非乌合之众。
风狂。
风声很放,好像还夹杂着芦笛的急啸。
红猫走了,在风啸中,他走得比雨的脚步还轻。
何尔蒙返身,正要对谢梦山下手,忽听谢梦山嚷道:
“慢着!”
慢着?
何尔蒙用一双死人般的眼神,看死人般的瞭着他,冷淡地道:“你别拖延时间了──说什么也没有用,我们头儿不杀你,已是最大的慈悲了。”
“他慈悲?我却不一定仁慈哩!”谢梦山以一种他刚才所没有的狠劲儿,道:“小梁岂是他可以收买的人。”
小梁便是梁失调,他是庄怀飞的副手,也是乡军的总教头,一向都很听命于庄怀飞。
庄怀飞一听这句话,整个人的样子都变了:
他变得很紧张。
像一支箭。
箭也没那么紧张。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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