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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船吹笛雨潇潇 by 沧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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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过去在沈铁心身边坐了,喝茶。
她跟了过去,但是那个同座的左军副将沈铁心显然也是对她殊无好感,看也不看她,只是俯过身去,和颜白低低开始商议起军中之事。
金碧辉一时被冷淡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她自幼天性张扬,无拘无束,何曾受过这等气,感觉心里有怒火腾的一声上来。
承德太子见了这等局面,也不和同座的右军副将邵筠说话,目光闪烁了一下,站起身来走过去——然而,就在此刻,金碧辉冷笑一声,忽然上去,拂袖带翻了茶几上的杯子。
“当啷”一声,茶水四溅,颜白和沈铁心反应均极快,立时跳了开去,七皇子的脸色已经很是难看。然而不等他训斥,金碧辉率先狠狠盯着他,开口:“你说得没错,那是我的嫁奁——但是我用来贴了你们!还好心替你们找买主、还价——你说,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干吗摆脸色给我看?”
“你现在就做的不好。”似乎是忍无可忍,雪崖皇子向来平淡的口吻中,第一次露出了讥讽和失望,“而且,动不动摆脸色的、似乎是夫人你自己。”
金碧辉一怔,没有料到一向淡漠的丈夫居然有如此锋利的言语。她第一次定定的细看他,自己的夫君——座上的贵公子高冠广袖,长衣如雪,气度高雅淡定。目光也是淡淡的,透出遥不可及的高贵和漠然,似乎从云端里俯视着自己,带着悲悯和无奈。
陡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心中仿佛被重重一击,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这个人居然敢、居然敢看不起她!他,她的丈夫,居然看不起她!
金碧辉闭了一下眼睛,用力咬着嘴角,手指用力握紧,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压制下动手的冲动,忽然间,她健康的蜜色皮肤就褪尽了血色。
“弟妹,是不是不舒服?”承德太子此时见气氛不对,连忙过来想打圆场,然而金碧辉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换了个座位低头饮茶的雪崖皇子,冷笑了一声:“颜白,你傲气什么?要真傲气,何必卖身到我们金家!也不过值两百万金铢——那点钱还不够我们玉堂金家每年的游冶消遣!”
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吐出这句话,感觉心里有报复的快意。
她不过是个海盗的女儿,她讲究的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滴水之恩涌泉以报,但是对于轻视也以更大的蔑视回报!她怕什么?
周围人,包括承德太子在内,片刻间都惊得怔住——她看见这句话的每一个音节犹如一把利刃,一分分的刺入眼前白衣贵公子的心里,看着雪崖皇子的脸色一分分苍白。
她微笑着,等着他拍案而起,等着他那曾经令她动容的好身手。她的手在袖子里握住了那把长不过三寸的分水匕首。
然而,金碧辉看见他的手缓缓收紧,茶盏中的水居然无故微微沸起。但是,她的丈夫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没有听到她这样侮辱的话语一般,只是低着头,慢慢喝下一杯茶,然后放下杯子,微微吐出一口气:“好茶。”
她呆住。
他居然能忍下!这个骄傲自恃到无以复加的人,居然能忍下如此的公开折辱。
他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还好喝吧?那是云栖茶——”忽然间,在凝滞的空气中传来一个悠然娴静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大地,“开春时去城北云栖寺进香,在寺后的圃子里采了来,用梅花上积的雪水泡了——承蒙七弟一赞,臣妾真是荣幸。”
随着声音,走入的是一个淡妆素服的女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盛了一壶新茶和点心,款款步入内堂,虽然没有佩戴任何珠宝首饰,然而这个女子却光芒四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流雪回风,恍如洛神妃子。
“不敢劳太子妃驾。”堂中所有人都连忙站了起来,恭谨的应对,连雪崖皇子都起身。
承德太子妃是离国先代重臣长孙弘之女,由先帝亲自册封给了长子为妻,贤德端雅,温文识大体,向来为朝野称颂。
太子妃微微一笑,来到座前径自将托盘放下,转头拉起了呆在一边的金碧辉的手,打量了她一眼,轻笑:“这位就是刚从钖国来的弟妹了?真是个可人儿。”
她拉着金碧辉的手,回头看了站在一边的雪崖皇子,轻叱:“七弟,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多好的女孩儿,你偏要让人家生气。还不快过来到个歉!”
金碧辉看着她,看见她温婉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眸,陡然间心里的火气便是一散,也笑着回答:“谁希罕他道歉了?姐姐才好看,像仙女一般呢!难怪能当太子妃。”
太子妃明眸微微一黯,也不说什么,只是拉起她的手,笑道:“姐姐准备了一些见面礼给你,匆促之间也没什么好东西——弟妹过来看看好不?”
金碧辉那样桀骜飞扬的性格,到了长孙太子妃面前却仿佛烈火遇到了柔水,半点火星都没了,她居然有些腼腆的低了头,不好意思:“哎呀,我、我可是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过来了——真是…真是不识礼数的野丫头。”
两个人挽手离去后,内堂中凝滞的气氛才为之一松。
沈铁心此时才能开口,看着两位女子离去的方向,冲口叹气:“天,多亏有太子妃在这里……不然这个女金吾谁能降服的了啊!”
右军副将邵筠为人沉稳一些,听得同僚脱口直言、不由横了沈铁心一眼:这般说话,岂不是是明说了七皇子懦弱惧内?
然而向来清冷高傲的雪崖皇子却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太子妃和王妃离去的方向,眼中隐隐有担忧之意,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当啷啷”几声脆响,握在手中的那个细瓷杯子居然早已冰裂开来,碎成千片。沈铁心看着七皇子的脸色,登时不敢再多话。
“七弟……你多担待些。”承德太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片刻,叹息了一声,拍了拍雪崖皇子的肩,眼睛闪了一下,“不用担心……无尘能应付好她——她不过是个脾气冲了一些的孩子而已。无尘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明白?”
“……”雪崖皇子手指不易察觉的一震,抬头看着皇兄。
承德太子只是微微笑着,眼神平静,却不可测。
那边,只听得渐行渐远的两人中,传来金碧辉朗朗的笑:“哎呀,姐姐闺名叫无尘啊!我想到了——这颗辟尘珠送给姐姐当见面礼正合适呢。姐姐带着它,无论多大风尘永远会一尘不染的、如同仙女般好看~”
“啊?这样的无价之宝我可当不起呢……”长孙无尘轻轻笑着,客气推辞。
“什么当不起?世上除了姐姐我看也没有人当的起了!”
金碧辉显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女子,遇到了太子妃恍如遇到了克星,不过短短片刻,已经喜欢上了长孙无尘。
初冬凛冽的寒风如刀般刮在脸上,走在左军营中,听着此起彼伏的操练声和刀剑的铿锵,颜白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是他归属的地方,只有回到军中,他才能感到自己真正的价值所在。
这几日来,虽然表面上平静,但那个新过门的“王妃”,实在是让他大费脑筋。曾经纵横斡旋于各诸侯间,支撑太子军到今日的七皇子,也有心力交瘁的感觉。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身边的副将沈铁心,虽说是下属,但是多年战场的出生入死,早已结下了刎颈之情。此时听得颜白叹息,知道他内心烦恼,不由恨恨出声,但是方出声,便摇摇头改了口:“也不对啊——太子妃这样的女子、便是好极了的。七殿下,看来你这次苦头要吃的大了。”
“军中这几日,可有什么事?”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兵器架上的各类武器,雪崖皇子神色淡漠,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了开去。
沈铁心面色忽地沉了一下,手用力按紧腰畔的刀,许久,才沉沉道:“杨定死了。”
“什么!”雪崖皇子蓦地回头,掩饰不住眼底的震惊和剧痛。
沈铁心的头越发低了下去,手上青筋突兀,咬着牙:“五天前,永麟王军铁箭将军孙知泉前来城下叫战,杨定沉不住气便带了人开城出去应战……”
颜白脸色铁青:“那家伙如何是孙铁箭的对手!不是找死么!”
沈铁心忽地跪了下去,声音中已经有哽咽之意:“是!可是杨定那样火爆的脾气……他说即使七殿下不在,也不能任人如此凌辱。属下没能拦住他,请七殿下降罪!”
雪崖皇子不说话,眼睛闭了一下,淡然问:“他的后事办好了么?”
“太子派邵筠出去助战,可惜还是迟了一步……首级、首级…已经被……”沈铁心用刀驻地,然而本来粗犷爽朗的声音也已经哽咽。
颜白站在城头,许久没有说话,冬季的朔风吹来,仿佛刀子切割他的身体。
许久许久,他的目光从城下收回——那里,黑沉沉一片,包围了晔城的三面,是四皇叔永麟的军队。中军帐上杏黄色旗帜猎猎飘扬,旗下挂着新斩来的首级,在朔风中如同风铃般的旋转着。
“杨副将擅自开城应战,死不足惜。”又是许久,雪崖皇子沉沉说了一句,不再看,从城上返回。沈铁心跟在他后面,感觉到七殿下挺拔的身形忽然有些憔悴。
“还有什么事情?”一边走着,头也不回的,颜白继续问。
沈铁心迟疑了一下,终于道:“粮草……粮草只能支撑十天了。严冬将至,冬衣未发,军心动摇——城中百姓饥寒交迫,也多有怨言。”
“不用急,很快粮草军备便会运到。钖国援军也该在一个月后到达。”颜白抬手挥了挥,忽然间,唇角有惨淡的笑意,“你看,这样的卖身还是值得的,是不是?”
“七殿下!”震惊之下,沈铁心脱口而出,不知说什么才好。
颜白不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笑着沿着城墙走了下去,继续视察左军事务。然而,看着杨定死后,空出来的那间营帐,他眼底有浓重的悲哀,手指不易觉察的用力握紧。
又有一个倒下了……八年的乱离之中,有多少好兄弟血溅沙场?
从军营出来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了街上的喧嚣。
“怎么了?”雪崖皇子皱眉问营口把守的士卒,那个士卒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然而听见七皇子开口询问,连忙跪下回答,“回禀七殿下——方才有一群城中刁民在营口喧哗,已经被绍将军派人弹压下去了。”
“他们为什么闹事?”颜白脱口问了一句,但看见士卒衣物气色,随即明白:围城近一年了,连军中都已经匮乏到如此,百姓的景况更可想而知。
想到此节,他的心头更是一重,无形的重担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然而那边被驱散的民众却死死不肯走,看见雪崖皇子步出军营,叫嚷的更加大声:
“军爷,这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我们已经撑不住了!”
“行行好!我家里都有好几日没揭锅了……再下去就要人吃人了啊!”
颜白心里陡然一惊,茫茫然抬头看去,只见那些人脸有菜色,衣着单薄,在冬季的寒风中如同枯草般瑟瑟发抖,有几个手里还拖着儿女,显然一家人都已经饿了很久了。此时拼了冒犯王法,聚在军营门口申述苦情。
一排兵丁急急赶过去,将那些聚拢的民众驱散,有些不肯走还在那里喊的,不由分说便被乱棍打倒在地拖走。
“给我住手!”颜白终于从恍惚中惊醒过来,连忙喝止。左军纪律严明,主将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都顿住了手,那些饥民和疲敝的士兵都转过头看着营口的雪崖皇子,等着他开口说话——
“粮食很快就会到。”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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