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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晴川-暗香传奇-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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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传奇
作者:王晴川
第一部分:::::::: 雨霖铃
1、人生若只如初见
霏霏的细雨病蔫蔫地浇了一天,过了中宵还没停下来的意思。整个金陵都在这愁丝般的雨中慵懒起来,连往日最风光的夫子庙一带都黯淡了灯火。与夫子庙隔河相望的晚媚楼还挑着大红灯笼,只是那抹幽红在细雨中显得有气无力。这时候晚媚楼的大厅里只剩下四五位姐妹,正无精打采地应付两个没走的爷们。几个跑酸了腿的伙计抽空倚在明柱后面打着盹。卸去了白日的奢华和喧嚣,南京城艳名最盛的晚媚楼终于有了难得的一刻轻闲,只是给窗外淅淅沥沥的冷雨衬着,这轻闲就透出几分萧索来。
忽听砰的一响,半扇镂兽雕花的红漆杉木厅门给人撞开了一条缝。门外的一帘冷雨伴着夜风呜咽着卷了进来,随着冷雨一起飞进屋来的是个黑巾蒙面的汉子。这人身材颀长,露出的一双眸子清炯炯的甚是灵动,瞧上去岁数不大,只是一身黑衣上血迹斑斑,手里面还拎着明晃晃的一把长剑。就在众人一愣之间,厅外又响起一声阴森森的怪笑:“兔崽子居然窜到了窑子里来了,老子可省了许多气力!”声音未毕,那半扇雕花厅门忽然碎出一个大洞,一只怪手猛然伸了进来,伴着一股劲风疾抓向那黑衣少年的后背。
倚在门口打盹的伙计迷糊着抬起睡眼,正窥见这较常人大了两倍不止的怪手,忍不住妈呀一声叫起来:“有鬼!”那门上的洞忽然挣大,坚硬的碎木象雨点似的四处飞溅,随着门外一声怪叫,那只怪手陡然转向,泰山压顶般地拍那小厮。铁掌未到,一股阴寒的冷风先压得那小厮喘不上气来。
“休得乱伤无辜!”先进屋的黑衣少年陡地回身,斜挥一剑斩向那只怪手。门外响起呵的一声低笑,怪手陡然缩回。那小厮死里逃生,惊骇之下浑身发软,连逃也忘了。
与此同时,那半扇门上的破洞却如怪兽的嘴一般猛然咧大,终于砰然炸开,四分五裂地散在地上。夜雨之中只见一个手长腿长的白袍客冷森森地立在门外,一双怪手上不知套了什么,闪着蓝汪汪的一层光,显得甚是诡异。那黑衣少年抢入、怪手袭人乃至黑衣人挥剑救人,都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这时候晚媚楼内的一众歌女龟奴才醒过闷来,爆一声喊,登时乱作一团。
那黑衣少年眼见白袍客现身,却并不敢恋战,只向楼梯上冲去。这晚媚楼气派轩敞,厅内有梯,梯上有楼,楼上的都是一间一间奢华别致的锦室雅阁。黑衣少年显是有伤在身,步法涩重,奋力几步才掠到了楼上。
“一条瘸腿丧家犬,还能逃到哪里去!”那白袍客咧嘴冷笑着,又听厅内男喊女哭之声不绝于耳,不由皱眉喝道:“老子是京师千秋阁的大爷,奉命来此擒捉反贼!哪个乱喊乱逃的,便是反贼一伙!”这一喊声音尖锐,在一片哭嚎声中丝毫不乱地传入了众人耳中。京师千秋阁本为五城都察院下的一个捕盗密司,后来手眼通天的詹中堂整饬都察院,将之设为天子的耳目之司,稽察天下之事,遇盗杀盗,逢官查官,威震黑白两道。听说连刑部的官爷撞见了千秋阁的人都要避让三分。一群正自嘶叫着四散奔逸的男女听了“千秋阁”这三字,登时施了定身法一样哭丧着脸呆在原处,谁也不敢“乱喊乱逃”。
“千秋阁干的都是倒行逆施、人神共愤的恶事,”黑衣少年在楼上禁不住扭回身喝了一声,“谁是反贼,过不多日自会大白天下!”猛地一扬手,一把铜钱居高临下地激射过来,只听得噗噗噗一阵细微的声响,厅上十余盏六楞宫灯登时一起熄了。那白袍客骂了一声,双臂一展,直向楼上掠去。
黑衣少年算了算方位,对面的雅阁该是有背窗临街的,只要冲进去穿窗而逃,跃入秦淮河里,便能逃过此劫。咬了咬牙,便疾向对面一间黑漆漆的雅阁冲去。这时一片漆黑,才静了半刻的厅内又是一片嘶叫哭骂之声,那白袍客一时也辨不清少年到底身在何处。
随手一推,那间雅阁的门悄没声息地开了,黑衣少年一步踏入,却觉鼻端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这锦阁似是不小,但黑暗之中却辨不清那窗子开在何处。正自大张着双眼四处乱望,却听屋内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哼,遇上个千秋阁的鹰爪孙,也不必如此慌慌张张!”声音悦耳动听,却冰冷无比。他凝神细瞧,床角上似是半倚半坐着一个女子。
“姑娘,窗子在哪里?”他咬了咬牙,却觉浑身精疲力竭,激战多日的四肢似乎再难提起一点气力。那女子冷冷道:“这屋内没有窗子!”他心中一惊,正待转身出屋。却听屋外白袍客笑声雷一般地滚了过来:“有种的便出来一战!明镜堂怎地尽是这般的缩头乌龟!”这黑衣少年竟似有些恼了,咬着牙抖起了长剑,便待出屋一拼。
锦阁中却忽然响起一声低唤:“休听他虚张声势,那人离这还远呢!”虽是冷冷的,却添了几分柔软,正是那女子发话了。他咦了一声,拧眉看那女子,黑沉沉的屋中却只见到一袭月白色的身影,淡淡的有如一股轻烟凝在那里。
那女子又道:“你过来,藏到床下!”他的心微微一动,却又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动。屋中响起一声轻笑:“怎么了,是信我不过,还是不肯受这床下之辱,大英雄?”她的声音虽冷,但忽然一笑,却又有股说不出的轻灵柔媚。耳听得门外白袍客的咆哮之声越来越响,显是正自一间间地寻了过来,他的心猛然一动,也不知怎么想的,真就拖着一条伤腿走了过去。
挨到床角,鼻端蓦地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似是自那女子身上传来的,他的心忽然砰砰的跳了起来。眼前的白衣闪了闪,似是那女子撩起了床巾:“呆在下面,我自会将他应付走!”他听那声音柔软了许多,心中不禁一暖,道了声“多谢”,便钻入了床下。
才钻进去,这一间锦阁的门已给砰然撞开。“直娘贼的,怎地弄得黑沉沉的,还不掌灯!”这白袍客蓦地一吼,震得床下少年的心随之一紧。
倒是那女子的声音依然冰冷:“深更半夜的,阁下擅自闯入,有何贵干?”少年听她言语依然淡定,心中也自佩服她的胆气。眼前光芒一闪,似是那白袍客燃亮了灯火,屋中骤然一亮,随即又响起那汉子的咆哮声:“可曾看到一个黑衣汉子窜了进来,这人可是反贼……咦——”少年听那白袍客话音有异,还当他看出了端倪,急将呼吸闭住。
却听那白袍客嘿嘿笑道:“他娘的,老子空活了三十多年,可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美的女人,”说着一步步地逼进,“小娘皮,别人都是成双成对,怎地你却是孤单单的一人!”那女子道:“我这里没来过什么黑衣蓝衣的,你……你给我站住!”那白袍客笑得愈发得意:“老子为什么要站住?小妮子,你发起怒来也是这般好看!”却听啪的一声,那汉子脸上似是挨了一记耳光,那女子怒道:“放老实些,你去问问知府孙大人,问问总督鄂部堂,我是什么人?”少年听她言语发颤,又见那一对穿着黑革薄底快靴的大脚一步一步跨到床前,心就突地一跳:“她虽是个青楼女子,但若是这狗贼用强,我又该当如何?”“两江总督又怎样?小娘皮休得胡吹大气,”那白袍客挨了打,声音还是没有一丝怒意:“老子是京师千秋阁的,这天下除了皇上和中堂,谁也管不得我。你若是识相的,就乖乖从了老子……”蓦地闷哼一声,脚下疾错了几步去,暴喝道:“贼小娘,竟敢下狠手!” 话未说完,屋内就响起一串密集快捷的交手之声。
少年自床檐下看出去,却见那一双黑革快靴龙骧虎步,在屋中呼呼地绕得甚疾,更有一双纤纤莲足起落如飞,在那双大脚间穿来插去。这女子急切之间却是未曾穿鞋,一双小脚散着雪玉一般的颜色,少年从未看过女子裸露的玉足,一颗心不由突地一颤。他心下大奇:“怎地这女子竟会武功,瞧她双足的步法,竟是武功不弱。”再定睛细瞧,却见有一串血迹正自顺着那双黑船般大的靴子慢慢地淌下来,显是适才那女子暴然一击,竟伤了这白袍客。
这时候屋外乱了片刻,随即又静下来,想必是晚媚楼中的伙计都知道千秋阁的大爷来此“公干”,谁也不敢贸然出来管这闲事。阁内的白袍客也沉下心来,阴森森笑道:“贼小妞武功竟然不弱,必是反贼一伙,看老子擒了你去如何收拾你。”掌上加力,震得屋中的灯火忽明忽暗。激斗的两个人各怀心事,全都不愿声张,斗得虽紧,竟没弄出什么声响,连拳脚都似没有碰到过一次。少年瞧那女子的莲足勾、挑、踢、震,招式竟然甚是阴狠,心下不禁一阵奇怪:“这女子武功如此高强,怎地却屈身在这秦楼楚馆之中,难得当真是心怀异志的反贼?”这间锦阁不小,两个人的身法却是奇快无比,几个起落便旋风般地闪到了大床对面。少年看不见了两人的步法,不知二人胜负如何,心愈发紧起来。猛然间只闻那白袍客长吸了一口气,一掌发出,登时震得那女子疾退数步。白袍客冷笑起来:“美貌小妞,你若再能撑下这三招,老子便不姓公孙!”如影随形地猱身欺上,又是一掌劈出。他这一加力施为,那女子登时不支,屋内便响起她微弱的喘息之声。
少年听了,心下惊急无比,蓦然间一双纤巧白嫩的莲足跃入眼帘,却是两人又转到了床前。少年心中一喜,全身劲气澎湃,便待奋起一击,却忽然又想:“这厮适才说她撑不下三招,他使到最后的第三掌时必然全力以赴,我那时出手,定操胜券!她终究是个青楼女子,我却是重任在肩,万不可因小失大!”虽是这么想,耳听得那女子娇喘吁吁,他心中倒似油煎一般,咬着牙沉了片刻,却听那汉子磔磔怪笑:“第三掌到了,小乖乖,倒也!”锦阁中扬起一蓬骇人的掌风,那盏灯火虚弱地摇了摇,噗的灭了。少年的身子一弹,疾滚而出,长剑惊蛇一般刺了过去。那白袍客一掌劈出,势在必得,蓦见眼前剑光耀目,不禁惊得嘶声怪叫,奋力发掌向剑上劈去。那剑给他这惊涛般的掌力一震,却只略略一沉,仍是掣电一般地刺了过去,从他小腹上直透过去。与此同时,那女子微哼一声,脚下一软,便栽倒在了软榻之上。
那汉子身受重创,却昂首惨嗥了一声,猛地双掌一翻,“击鼓鸣筝”,合击那少年的顶门。少年要待闪避,但激战多日的四肢一阵撕痛,奋力转身时,却仍是慢了半步,只觉双耳间劲风鼓荡,这必杀一击已然及顶。
危急之间蓦地白影一闪,却是那女子疾扑过来,一线白光一闪而逝,那汉子哼也未哼,一跤便倒了。
少年死里逃生,仍觉双耳之间嗡嗡地响个不停,知道若非这女子奋力一击,自己的脑袋便会给这汉子的双掌击扁。他喘息了几下,才看清那汉子的左胸上插着一把短剑,半截剑身露在外面,闪着白惨惨的光。
“多谢……多谢姑娘,你没给这厮伤着吧?”他叫了一声,对面却没有回声。他的脸立时一片羞红,暗自埋怨:“柳畅啊柳畅,你终日以侠义自命,但临阵畏缩,竟比不上这青楼歌女!”沉了片刻,才听那女子道:“没什么,我静坐片刻便会无恙。”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喘息,想是适才的一战让她精疲力竭了,“这一阵闹,官府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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