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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孔里不断涌进来阴冷的河水，身体变得重起来，慢慢沉下去。她不要淹死，所以她拼命地划动双手，想游到河岸，但是从水底伸出来一只手，攫住了她的脚，大力地把她往水里拉。

她终于慢慢地沉下去了，进入一个黑暗冰冷的世界。

马路上响起巨大的刹车声。

男友赶过来时，他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马路中间躺着一具被车轮碾过的尸体。

花琪珍睁大死灰的眼睛，充满冤屈地望向夜空。

肇事司机对办案警察大呼冤枉。

“不关我的事呀！明明红灯了，她还在马路中央！”

确实是这样，监控录像显示，肇事车辆驶来之前，花琪珍跌倒在马路中央，不停地抽搐，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双脚不断地想要踢开缠在脚上的树枝。

只是一根树枝而已，何以她会如此害怕？

她害怕的难道是别的东西？

是无法在监控录像里出现的东西？

杜佳君在第二天下午才知道花琪珍的死讯。

那天晚上，她刚冲完凉出来，就发现花琪珍给她发来了几条奇怪的短信。

“我知道阿莲是谁了。”

“阿莲跟在毛毛的后面。”

“阿莲要拉我下地府！救我！”

她当时就觉得很奇怪，随即拨通了花琪珍的号码。没想到怎么打也打不通，只有一个机械无感情的系统声音在循环重复着：“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直到第二天下午杜佳君才拨通花琪珍家里的电话，从那位刚认尸回来神情悲痛不已的母亲口中，她得知花琪珍在昨天晚上被车撞死了，就在她收到那几条奇怪短信的几分钟后。

花琪珍昨晚一定是看到阿莲了。

但是，阿莲到底是谁？

杜佳君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阿莲一出现，花琪珍就死了。这说明什么？莫不成是阿莲害死花琪珍的？不过，警方的监控录像却显示现场当时只有花琪珍一个人呀。

无论如何，杜佳君觉得自己都必须搞清楚阿莲的真面目。

游悠从幼儿园接乐仔回来，走到旧楼的入口处时，杜佳君从旁边冲了出来。

她气势汹汹地挡在两姐弟的面前，眼眉朝游悠傲慢地一挑，冷冷说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不要跟着我　第四章（19）

游悠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乐仔的手，跟着杜佳君走到一边去。杜佳君显得很紧张，眉头紧锁，并且不安地绞着双手。走到那边的树荫下，她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游悠的脸不知是恐惧还是悲伤，反正眼里泛着泪光。

“花琪珍死了。”

“哦？”游悠愣了半晌才继续说道，“真的？怎么回事？”

从游悠惊讶的表情可以推断出她对此事一无所知，但是杜佳君反而觉得她是在戏弄自己，于是脸上青筋微微凸现，半吼道：“你还装？你明明就知道！”

游悠受到挑衅也不客气起来，黑着脸反驳道：“我怎么就知道了？！你有病呀！”

“就和你有关！是阿莲杀死她的！”

听到杜佳君悲怆的申诉，游悠的表情霎时僵硬，嘴唇紧张地颤抖几下，心里就像做了什么坏事突然被人识穿了。她告诉自己要保持镇静。

“你、你怎么知道是阿莲干的？你亲眼看到了？”

“我……我……”杜佳君一下子被问住了，说不出话来。别说她没亲眼看到，就是现场的监控录像也拍不到其他人，所以警方早已对这件命案定性为普通的交通事故。唯一的证据，就是花琪珍临死前发过来的短信。

“阿莲要拉我下地府！救我！”

这样无厘头的证据，怎么可能定人入罪？再说，阿莲是男是女，老或幼，她一无所知啊。杜佳君停顿了一会儿，最终叹出一口气，目光注视着游悠，幽幽问道：“阿莲是谁？”

“阿莲？阿莲就是阿莲嘛。”

游悠学起弟弟天真的语气，戏弄着对方。她清楚感觉到杜佳君对阿莲的存在感到恐惧了。果然，她答非所问的回答又激怒了杜佳君，但游悠很享受杜佳君脸部的肌肉像肉宰场里的肥猪恐惧而痛苦地抽搐起来。

杜佳君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声音尖厉起来：“我问你，阿莲到底是谁？”

“阿莲……呵呵！”游悠决定不卖关子了，她冷笑两声，才回应杜佳君怨气横生的眼睛。她说：“阿莲，你明明就见过了呀。”

“是谁？我什么时候见过阿莲了？”杜佳君着急地问道。

“你见过的，你忘了？那天你不是要放我被辱的视频吗？结果，电视里却出现了一个小孩，没错，那就是阿莲，就是鬼广告里的最后一个小孩。”

杜佳君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个穿黄色雨衣，全身湿漉漉的身影。这个身影仿佛就在她的大脑里像尸体一样爬来爬去，恐惧一道道地掠过神经末梢，然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

“你……你别吓人了！我不信！那只是一个小孩！”

“准确来说，那是小孩的冤魂。冤魂，知道吧？就是鬼！”游悠口中的最后一个字打得杜佳君身子一颤，她紧张得舌头在嘴里打结。

“鬼？别开玩笑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那都是无聊的人编出来的！”

“你真的以为世上没有鬼？”游悠怪异的眼神盯得人心里毛毛的，她吐出的字仿佛缓慢地把杜佳君的骨头从身体里一根根地抽掉。她接着说：“没见过的东西不代表它不存在。当你见到它，你也就活不久了。”

游悠说罢，忽然古怪而尖厉地笑了起来。

杜佳君的脸吓得有些惨白，后退几步，才慌乱地转身跑出旧楼。

阿莲是鬼？

骗人的吧！

夜晚降临的时候，杜佳君发现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的家位于临江的高级住宅楼。第十四层。从窗口可以眺望到江面上泛着清冷的月光以及两边高楼大厦的倒影。渡轮发出的汽笛声，被风吹动着，遥远地在这个盛夏传来冰冷而悲伤的触感。

不要跟着我　第四章（20）

黑色的天空中滚过寂寞的云层，孤月如一颗半淌的清泪。

客厅里的等离子电视机播放着平时追看的港剧。屏幕里帅气的男主角和美丽的女主角以及欢喜冤家的剧情都无法令杜佳君提起精神。她忧心忡忡，思如乱麻。她想起了花琪珍，还有游悠今天跟她说过的话。

阿莲是鬼？！

不会吧？杜佳君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愿意去相信，没有勇气承认这个世界上也许真有鬼怪这种超自然的生物。《聊斋志异》她看过的，《鬼来电》把她吓得在电影院尖叫，国内国外都一直有人信奉鬼神。

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膜拜？

想得越多，她越觉得难受，头脑像被生手的针灸师傅扎满了针，痛得几乎爆炸。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罐冰冻的雪碧。冰凉的碳酸饮料沿着食道冲进胃里，调和了泛滥在胃底的不安和压抑。她觉得舒服多了。

正在播放的电视剧好像插入了广告。

当杜佳君坐回到沙发上时，她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电视屏幕在她的眼前展示了一片苍茫的黑夜。镜头是采用俯视的角度，冷漠地监控着深夜荒凉的马路。马路上没有任何人和车，苍白的人行横道像黑夜里未愈合的伤疤。

路边的交通灯以固定频率，一下一下地交替亮着红黄绿，看上去特别孤独。

这是什么广告呀？杜佳君觉得这更像是路面的交通监控录像。

半天也没一个人，永远是冷清的马路。

“无聊透顶。”杜佳君骂了一句，刚想转台。没想到，画面中马上跑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花琪珍，她一边回头望，一边向马路对面跑过去。步伐显得慌张而凌乱。

是花琪珍出事那晚的录像？杜佳君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录像怎么会在她家的电视里播出？照理说，电视台不可能播这样的东西吧。还是，她这个小区范围内的电视卫星信号受到了干扰？不是没试过，那次电视里曾经出现过淫秽不堪的画面，后来查明是电视信号受到了不法分子的插播……

正注视着画面的杜佳君突然冲电视里的人惊叫起来：“珍女，小心！”

马路中间竟然无端端地冒出来一个身影，而一直回头看的花琪珍根本没注意前面站着一个幼小的黄色身影。她撞上那身影，猛地跌倒在地。

跌得不轻的花琪珍试图爬起来，但她看到那个黄色的身影，立刻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身体开始剧烈地痉挛起来。那个黄色的身影缠住她的脚，然后慢慢地覆上她的身体。

杜佳君似乎都能听得到电视里花琪珍极凄厉的哀嚎。

杜佳君害怕极了，好友就在她眼前经受着最恐怖的事情。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蛇一般黏湿的身体把花琪珍裹得紧紧的，一动不能动。

一辆汽车飞快地闪过画面，碾过花琪珍的身体。花琪珍的男友画面的左下角背对着恐怖的尸体掏出手机报警的样子。

马路中央，除了花琪珍的尸体，那个黄色的身影还在。那身影竟然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仿佛要回头看着镜头。

画面剧烈扭曲起来……

杜佳君吓得马上捡起遥控器，按下关机键。

然而，刚熄灭的电视机却随即自动地亮了起来。继续扭曲的画面，一抹黄色的身影在剧烈的抖动中慢慢平息下来，眼看就要出现具体的轮廓。杜佳君疯狂地从沙发上跑到电视机前，把插头拔掉。

电视屏幕彻底地熄灭了。

杜佳君坐回到沙发上，四肢发麻，只感到全身无力。在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里，她始终觉得黑暗中一道绿色的目光幽幽地窥视着她。

不要跟着我　第四章（21）

房间里阴冷的负气压挤迫得她胸口发疼。

寂静中突兀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杜佳君胆战心惊地看着响个不停的电话，不敢动。但它一直响了很久，似乎她如果不接起来，它会一直响下去。

杜佳君咽了咽干灼的喉咙，才颤抖着接起来。

“喂……是，是谁？”

“我是楼下物业管理处的。你是杜佳君吗？你表妹来了，就在值班室这里。你下来把她带上去吧。”

“哦……”杜佳君大松一口气，“我马上下去。”

她把房门钥匙放进口袋，随即走了出去。母亲的确跟她提起过表妹暑假会过来这边玩，但是，表妹才六岁，竟然一个人就敢跑过来了。杜佳君不禁慨叹现在的孩子比90后的孩子更加乖张和独立。

杜佳君乘电梯下到入口处。当她走进值班室时，管理员正在悠闲地跷着二郎腿看报纸。

“哎，我的表妹呢？”

“啊？刚才明明还在这儿呀。”管理员回头看了看值班室，那个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不在了，他又跑出门口看了看，最后纳闷地回头跟杜佳君说，“真奇怪，她怎么自个儿跑了呀？”

“她不是在值班室里等我的吗？”

“是呀，当时她还全身湿漉漉的，我怕她被雨淋病，还好心拿了一条毛巾给她呢。”管理员指着长椅上的毛巾说，杜佳君看到地面上有一摊水。

“外面都没有下雨，她怎么会淋湿呀？”

“没有下雨？不会吧？”管理员不解地皱起眉头，跑到大楼外面查看了一下，才悻悻地走回来，挠着后脑勺一脸的困惑，“没有下雨你的表妹干吗穿雨衣呀？真是个怪人！”

杜佳君只觉呼吸一颤，说话的声音也有点颤抖了。

“你……那件雨衣是什么颜色的？”

“黄色的嘛！”管理员爽快地回答道，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哦，我想你的表妹已经上楼去找你了。你回家看看，她可能在门口等着你呢。”

它在等着你！

杜佳君恐慌不安地跑进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