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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一片寂静，弗罗斯特屏息倾听，眼中慢慢露出讶然之色。
一声声细响传来，一开始还听不太分明，随着耳朵渐渐习惯这声响，弗罗斯特眉尖一挑：这声响，听起来很像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啊。
“这栋楼有古怪。”弗罗斯特喃喃道。
不用他说舒乔也知道这地方有古怪，要换在平时他还有兴趣去探看一番，但眼下时间不多，他着急去四号楼取活殖细胞，实在没有这个探秘的心思。
就在舒乔打算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忽然如一道雷殛般弯下了腰。弗罗斯特正专注地听着那古怪的声音，一时没扶住，竟让他倒在了地上。
怎么……怎么会，这才刚过去了三分钟啊。第一次发作间隔三十分钟，第二次是十五分钟，第三次是七分钟，难道这怪病也会随着发作次数渐渐缩短时间不成？
“舒乔！”弗罗斯特想要把舒乔从地上拉起来，不料刚一碰到他的手臂，就仿佛触了电似的，猛地跳了开来。
他这一动，原先受的枪伤再次撕裂，顿时眉头一皱。
舒乔控制颈后电流进入人体，会有亲身进入对方体内般的神奇视界。在接连遭受痛苦折磨之下，舒乔终于忍不住，将电流散布到了自己全身。体内视界固然能为他人治病让舒乔冒充一下医务官，当然也能够进入他体内为他排忧解难。
此时的舒乔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这痛苦难以言述，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好像是有无数碎片在血脉里流动似的，从动脉静脉到毛细血管无一处不是割裂般的疼痛。舒乔有一种直觉，似乎这并非他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坏着他的血管。因为到这第四次发作，明显能够感觉到血管内的创伤在持续扩大，而从破裂的毛细血管里溜出来的红细胞们正在欢呼雀跃，互相庆祝终于离开了血管的监牢。
哪想到它们刚离开血管，就在电流下迅速消融成了养分。舒乔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仿佛正在出大乱子的不是他的身体似的。进入体内视界后，他的情绪十分平静，就连那错综复杂的血管脉络，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舒乔像是游魂一样游荡在自己的身体里，寻找着那让他饱受痛苦的病灶。通红的血液宛如汪洋大江，随着心脏的泵起如涨落的潮水一般向前涌动。
突然他发现了血液的河流中漂浮着一块黑色的斑痕，就像黑色水面上的一叶黑色扁舟似的。它把周围的血液都侵袭得死气沉沉。红细胞远远地躲着它，偶尔被它触及的都变成了和它一样的黑色斑痕，继续死气沉沉地向前漂去。
看来这黑色扁舟，是来自冥界的幽灵船。要是任由它继续侵袭下去，保不准舒乔就能死于非命了。
“原来就是你么。”舒乔高高游荡在上，视线不受阻碍地冷眼望着血管中发生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不过，就给我滚出去吧。”
随着舒乔冷厉的话音落下，原本缓缓涌动的血液像是受到召唤的洪荒凶兽一般，猛地卷起滔天的巨浪，气势磅礴地向着黑色扁舟压去。
黑色扁舟在如此威势之下，就如风中的一片落叶一般摇摆不定，几欲倾覆，然而却又险而极险地躲过了这一波袭击。巨浪想把它卷到浪尖，狡猾的黑色扁舟却像突然装了推进装置似的，一个漂亮的漂移离开了巨浪压制的范畴。
“嗯？”舒乔的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又迅速地阴沉了下来。
“有智慧？是什么东西躲在我的身体里，快给我滚出来！”
一声咭咭的轻笑声响起，黑色扁舟在血液河流里快速地飘来飘去，乘风破浪如入无人之境。舒乔深吸一口气，调动三波巨浪覆压，却都被它轻松地躲了过去，反而弄得自己一阵头晕眼花。
进入体内视界后，那折磨人的痛苦不再影响他的精神，但该有的反应还是映射在了他的精神上。如果现在弗罗斯特端起一把枪轰了他的脑袋，那么他就会从此消散，不会有鬼魂之类的存在。
方才他接连调动血液，已经导致全身气血紊乱，瓣膜受损。这毕竟是流动在他血管里的血液，不是真正的河流，肆意的调动只会折腾得他暴毙而亡。舒乔想扮一回传说中调动水元素的魔法师，但打打闹闹，终究是没离开他体内这一块方寸之地。
那咭咭的轻笑声再次响起，如同绕梁的乐声一般，在舒乔的耳边左右摇晃，形如挑逗。




第63章　基因突变
在旁守候着的弗罗斯特看见舒乔的脸色一阵发暗，不免感到一阵担忧。
忽然他缩了缩脖颈，脸上的神情像是遇着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似的，遮掩不住地惊慌。
有什么东西会让堂堂枪神也这样惴惴不安？沉浸在体内视界中的舒乔并不知晓。只是那铁链在地上拖拽的声音，似乎又近一些了。
舒乔飞身沉落血液的河流，滚烫的感觉像是温暖的手掌覆在他的身上一般，让舒乔恍然又回到黑狱区圣女火山之中，纷飞的火山灰噗噗地落在他的肩头，一个少女的倩影在他眼中渐渐模糊，消失在滚烫的岩浆之中。
咭咭的笑声轻佻地响起，飘落在他的前后左右，捉摸不定。忽然舒乔向头顶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黑斑正飘浮在他原来浮空的地方。只一转眼，他和黑斑竟然调换了位置，就像是双方约定好了一般。
黑斑覆空，像是黑色的太阳一样，散发着幽冥般的黑色光芒。
黑色，吞噬一切的颜色。当无数细小的黑色细胞向着黑斑飘浮而去时，它在舒乔黑色的眼中幻化成了黑洞的模样。
“这是吞噬一切的深渊。为何我的体内会有黑死细胞？”
卡戎是太阳系最边缘的一颗矮行星，在国家时代，它的伴星冥王星曾经被误列为太阳系九大行星之一。在卡戎与冥王星这个又矮行星系统之外依次分别为柯依伯带、奥尔特云和黄道离散天体区域。
尽管将冥王星从九大行星中剔除曾经引起过强烈的争议，但当它阻碍了人类向星河的进军时，这一点小小的矛盾便迅速地被抛到了脑后。星历047年，人类的星际军团还没建立，空间跳跃技术尚未问世，人类的首批星河探索舰队如一列奔向大海的龟壳一般，迅速地湮灭在柯依伯的陨石群中。
星历086年，吸取了教训的人类舰队利用黑洞武器将卡戎…冥王星天体系统以及柯依伯带一扫而空，为第二批星河探索舰队扫清了道路。然而这一浩大的工程并没有任何意义——仅仅在五年后，空间跳跃技术便将这一条道路废弃，星河时代正式进入了辉煌时期。
舒乔曾经看过摧毁柯依伯带的视频资料，不可计数的矮行星和彗星像是沙子捏成的一般，在浩瀚的天幕下粉碎，任由看不见的黑洞区域将它们吞没。这发生在遥远星空中的吞噬，这寂然无声而又令人恐惧的一幕在年幼的舒乔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直到今日看到无数细胞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向着黑死细胞飘去，舒乔突然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那家伙居然移植了黑死细胞？怪不得他会有三级芯片进化者才拥有的异能、蒙马特仓库好歹也是合法登记的托管公司，怎么会任由这样的人在内部任职，难道就不怕被联合政府一网打尽吗？”
黑死细胞，令芯片进化者闻之丧胆的深渊。与活殖细胞不同，黑死细胞是可怕的、负面的、令人绝望的，而后者则代表着星河时代强者的标杆。前者恶性，后者良性，而唯一的共同点大概该数两者都是从星兽身上提取的了。虽然也有人认为移植活殖细胞失败会产生黑死细胞，但这并没有实际的病例。
邪恶的东西总是有着它诱惑人的资本，黑死细胞同样如此。与活殖细胞相比，它移植时的风险更小，对移植对象的体质要求较低，而效果则是活殖细胞的翻倍。
尽管有这许多好处，但只一个缺点便会让人闻之却步——移植黑死细胞会让人体发生病变，宿主会在之后的十到二十年间发作，痛苦挣扎三到五年，最后皮肤发黑而死。更别提部分黑死细胞会让脑部萎缩、精神失常了。
很显然，茹敏便是移植了黑死细胞。人类对力量的追求永远不会枯竭，更别说茹敏对安氏兄弟怀有的深切仇恨，足以让他不顾一切做出可怕的事了。
“那家伙移植的黑死细胞，为什么会跑到我的体内？难不成这鬼东西还会转移扩散，主动选择宿主，就像病毒一样？”舒乔不解。
不管他的心中有多少疑惑，都必须尽快出手消弥祸患。病灶已在他体内生成，血液就像病菌滋生的温床，不到一小时便会将他转化成半个废人。黑死细胞的吞噬可不会延迟哪怕一秒钟。
在黑死细胞刚被发现后不久，曾一度被当作比活殖细胞更优秀的基因药剂。但惨痛的后果提醒了人类，自然没有速成，所有成就都必须一步一个脚印。
舒乔抬头望向黑死细胞，那轮黑色的太阳稳稳地挂在当空，寂然而庄重，仿佛它才是这方世界的主宰一般。
舒乔激射一道血柱，这次黑死细胞不再闪避，然而血柱击中的同时便以可见的速度被同化成黑色，舒乔连忙撒手，只觉一阵头痛。
黑死细胞在空中缓缓旋转，被同化的红细胞前赴后继地向它飘浮而去，黑色的光斑又大了一圈，散发的沉静光芒越发浓郁精湛。
“装神弄鬼，给我下来！”舒乔冷哼一声，庞大的血色浪潮向黑死细胞拍打而去。滔天巨浪映得他眼中一片血红，散发着久违的嗜血光芒。
咭咭的轻笑声再次响起，血色浪潮迅速被同化成黑色，而黑死细胞的光斑又大了一圈，那浓郁的黑色却稍显消散。
“胃口不小，再来！”
又一波血色浪潮涌起，黑死细胞被拍打得微微摇晃，不再是一副身为宇宙中心般的派头。那摇晃的轨迹，似乎透着一股子慌张。
气血翻涌让舒乔一阵剧烈的头痛，几乎要退出体内视界。他咬了咬牙，怒声喝道：“再来！”
又一波血色巨浪冲天而起，这次的浪头比前两次都要高，挟裹的威势令人心潮澎湃，仿佛正站在浪尖上纵横大海一般。这血色浪潮一阵比一阵威猛，舒乔显然深得一股作气的道理。
黑死细胞发出一阵尖厉的叫声，陡然被打落当空。哪怕一只鸡被打落水里变成落汤鸡，那叫声也不会比这更凄惨。
跌落血液河流里的黑色细胞陡然一跳，似要挣脱掌控。舒乔冷哼一声，血液化作一个巨大的手掌，一把将它攥在掌心。
如此随心所欲，假如在现实中也能做到这样控制自然元素，该有多好呀。怪不得三级芯片进化者中，控制自然元素的异能会被如此看重。
即使被攥在手心，黑死细胞也不愿消停，只见巨大手掌不断地颤抖着，浓密的黑色从指尖开始蔓延，迅速地向整个手掌波及而去。
舒乔眉毛一挑。一个不够？那我再来一个！
一只巨大的手掌从血液河流中冒出，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爪，带着浑身的血腥味儿向黑死细胞抓去。
黑死细胞挣脱不得，猛然发出一阵尖厉的叫声，激得舒乔一阵恶心。
“吵死了，给我老实点！”舒乔喝道。
黑死细胞仍在剧烈地颤抖着，求生的欲望让它不愿被束缚。
又一只手掌冒出，叠加在前边两只手掌之上。颤抖顿时平静下来，唯有沉闷的叫声依旧从掌心隐隐传出。过了一阵，连这叫声都消失不见。
舒乔深深呼吸，右手按在胸口，平抑着那剧烈的心跳。这样在自己身体里面乱搞，一如他大胆冒进的作战风格，假如老爷子知道的话，肯定会掏出枪来毙了他吧。
黑死细胞已经被困住，舒乔不放心，又调动血液将其层层包裹，牢牢地困在里头。至于那些散落各处的带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