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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皇帝-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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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由你率兵在南边吸引敌人的主力,这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你和禹爵他们一同率主力突围,我来掩护。”

张乐行摆摆手,“不用了,就这么决定了,下午就杀猪宰羊慰劳将士和父老乡亲,同时派人把粮食分下去,天黑之前完成,让兄弟们早早吃完饭打点行李准备行动。”

“突围时间定在什么时候?”邱远才问道。

“凌晨三点,人最困的时候,也是清兵防守最容易麻痹大意的时候。”

张乐行吩咐完毕,命令手下将领立即行动起来,为今夜的突围做好一切准备。

夜,又黑又冷。不知何时,又刮起了雪花,一片又一片,不多久大地就变成白茫茫一片。

沃王张乐行悄悄来到儿子所在的营地,看他对突围的准备工作做得如何。

张禹爵一见父亲走来,急忙迎上去握住父亲的手:

“父王,你还没休息,突围的时间还早呢。”

张乐行紧紧攥住儿子的手,“我怎么能睡得下呢?这关系到咱雉河集一带的捻子生死存亡的大事,父王身为盟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呀!”

“事到如今着急也没有用,父王应保重身体要紧,夜间突围必有一场血战,父王不休息好怎么应付得了。父王在自己帐中休息不便,就在孩儿这里休息好了,我给你警卫。”

张乐行拍拍儿子的肩膀,“禹爵,父亲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父亲征战多年,经过无数场战斗,像这样的突围也不是第一次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担心你年轻好胜,刚开始领兵打仗,作战经验不足,战场上别出什么差错,特来看看你,也想和你聊几句。父亲长年在外奔走,对你关心也不够,一晃你长这么大了,我总觉得和你疏远了许多,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两代人之间的差异吧。”

“父王千万不要这么说,孩儿只是觉得父王忙于军务太辛苦,一些小事就不想打扰,你我父子之间能有什么隔阂呢?”

张乐行叹口气,欲言又止,他看了一下儿子,还是略带歉疚地说了出来:

“禹爵,上次战斗,父亲要是听从你的建议也许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唉,也许我真的是老糊涂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父王何必为一次小小的过失懊悔呢?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突围之后重新调整战术,再与僧格林沁一决雄雌为时不晚。”

张乐行摇摇头,“五旗人马如今四分五裂,重新联合起来恐怕不容易?”

“父王不必为此事担忧,车到山前必有路,即使五旗人马一时不能联合起来,至少还有邱远才、陈大喜、任化邦。宗禹哥以及孩儿所率的几支人马,纵横这中原尚绰绰有余,实在不能攻克京津,父王就在这中原称帝算了,效法洪秀全分封诸王建立帝制。”

张乐行连连摇头,“你有时分析问题十分透彻,一针见血指出根本所在,有时又显得太幼稚,太简单化。这分王称帝如此大事岂是随随便便任何人都可以做得的,以父王所见,洪秀全封王称帝就早了一些,如果晚封王晚称帝也许如今坐在北京紫禁城里的不是大清的皇帝,而是洪秀全了。”

张禹爵也点点头,“父王分析得十分正确,洪秀全东乡封王后到天京又大批封王,王封得太多太滥,一方面造成权力下放,大权旁落;另一方面诸王定都天京后大兴土木不思进取,各自为政,才造成后来爆发的内讧事件,杨秀清、韦昌辉先后被杀,石达开出走,太平天国的实力大大削弱,才造成如今风雨飘摇之势。”

父子两人正说着,张宗禹进来了,一见张乐行也在这里,急忙跪地拜见:

“侄儿拜见叔父!”

“宗禹快快清起,你我叔侄之间何必这么客气呢?我正准备从这里到你营中看看呢?看你对突围的工作准备得怎样了?”

“回叔父,一切工作就绪,只待凌晨三时突围令下。”

张乐行拍拍张宗禹的肩膀,“宗禹啊,你随叔叔征战多年立下许多大功,叔叔也没有给你太多的提升,这次突围又要靠你打前锋,待突围之后一定重重奖赏你,封你为梁王。”

“叔叔这样说就见外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为叔叔效力也是侄儿应该做的,侄儿不求什么封王,只想随着叔叔打天下,盼着叔叔早日打进北京赶走满清鞑子自己坐上皇帝宝座,咱张家也出几代帝王。”

张乐行哈哈一笑,“有宗禹这几句话,叔叔一定不负众望为咱张家祖上添添光,到北京坐一坐龙塾是啥兹味。”

张乐行笑后立即收住笑容,很严肃地说:

“不过,这次突围事关重大,你们一定要小心,不可蛮干,待我把清兵主力吸引到南方后你们再乘虚突围。”

张宗禹点点头,“侄儿记得,只是叔父更要多加小心,如果叔父被大队清兵围住,我和禹爵弟再杀回来迎接叔父。”

张乐行摆摆手,“那倒没有必要,叔父会想法摆脱清军纠缠的,待突围后我们到西阳集汇合。”

张乐行说完,独自走回自己的大营。

雪越下越紧,待凌晨三时左右足有一寸多厚。

张乐行一声令下,亲率一队精兵从雉河集正南方向杀出去。

僧格林沁也估计到张乐行最近几日要突围,加重了防守。上半夜没有听到有捻子突围的奏报,估计张乐行今夜可能不会突围,再加上雪越下越大,便安心地回营睡觉了。

僧格林沁正在酣睡之中听到士兵奏报,说张乐行率领大军从正南方向突围。僧格林沁猛地坐了起来,愣了一下神喝问道:

“消息可靠吗?是否真有张乐行,还是只有他的旗子?”

“回王爷,真是张乐行带领大队人马突围,绝对没有错。”

“哼,再探!张乐行诡计多端,也许从正南方向突围只是幌子,主力人马还不知准备在哪个方向突围呢?”

僧格林沁一方面下令其他各部严阵以待,一方面亲自率领部分人马到雉河集正南方增援。

僧格林沁亲率大军赶到南方,那里杀得正紧,由于捻子人多势众,清军渐渐不支,张乐行眼看要冲出包围。

僧格林沁知道张乐行真的是在南方突围,一方面命令清军层层围住张乐行突围的人马,一方面下令从其他地方调集队伍。

清军主力大部分已被张乐行吸引到南方,其他几个方位防守显然空虚了许多。张宗禹、张禹爵、邱远才等人估计突围的时机到了,急忙率大军从东北方向杀出去。

僧格林沁正在指挥将士包围张乐行,准备全歼张乐行的主力。忽然接到东北方向的告急信号,知道上当,再折回头派兵增援东北方向守军,但为时已晚,捻子大队人马杀出包围圈。

张乐行被清兵围得死死的,忽然发现包围自己的清兵松动了,又听到东北方向的呐喊声和厮杀声,知道张宗禹、张禹爵他们已经开始突围。从兵力对比上看,东北突围的捻军一定胜于清军几倍,估计突围一定能够成功,自己和陈大喜所率的精锐部队也必须突围,再蛮战下去自己的这支人马恐怕如羊落虎口有去无回。他让陈大喜集中兵力与他汇合一处杀开一条血路,尽管两人合在一起,但人马死伤已经过半,在清军的大队人马包围下想冲出去实在困难。

此时,张乐行稍稍有点后悔,后悔自己留下作掩护,应该留下邱远才或张宗禹。但作出决定自己留下掩护主力突围也是经过再三考虑的,留下一定有危险,这是人人皆知的,但他自己不得不这样做。造成主力被围的主要原因就是张乐行没有听从儿子和张宗禹的劝告,他应当负责。如果他再随从主力突围而让其他人留下掩护必然引起众人的不服,他曾经这样做导致了五旗的分裂,如今还能重蹈覆辙吗?要么儿子与侄儿留下,要么自己留下,最后他决定自己留下。一是他比儿子作战经验丰富,他不想让唯一的儿于张禹爵冒险,那是自己唯一的希望。第二,他比儿子更能吸引住僧格林沁的注意,容易促使掩护主力突围的可能。

僧格林沁知道围攻捻军主力已经没有可能了,决定将这支掩护主力突围的精锐部队吃掉,争取活捉张乐行,便下令清军大队人马将张乐行和陈大喜团团围住,不放走一个生者,谁能捉到张乐行赏黄金万两。

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张乐行和陈大喜的处境更艰难了,想杀出重围恐怕已不可能。

张乐行暗暗叹息一声:想不到我张乐行驰骋中原多年,本打算称王称帝,想不到竟在自己家门前毁了一生英名,死在清兵的包围之中。

由于张乐行一时心乱,身上连受两处重伤,胳膊腿都被砍伤了。

陈大喜一见张乐行受伤,十分着急,纵马上前解救,大叫道:

“沃王不要惊慌,我来保护你!”

陈大喜拼命地挥动手中的大刀将张乐行近旁的两名清兵将领劈死。

张乐行咬紧牙关忍住疼痛说道,“大喜,别管我,我恐怕难以突围了,你快走吧,去追赶主力。”

“不,我跟随沃王多年,我的脾气沃王也是知道的,为情为义生死与共,肝胆相照。”

张乐行内心一阵激动,陈大喜几次救了自己的性命,他为了自己出生入死,身上不知留下多少伤疤,他对自己比亲儿子张禹爵对自己还忠还孝呢。

又一支箭射来,张乐行只觉得右手一阵疼痛,几乎要栽下马来。

陈大喜再英勇也难抵多人围攻,渐渐有些不支。

正在危机时分,猛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撕杀声。张乐行一怔,不知清兵中发生了什么事,但他马上感觉到围困的清兵搅动起来,似乎有一支人马从外围杀过来。

陈大喜也来了劲,他杀到张乐行跟前,兴奋地说道:

“大哥,咱们有救了,有人援助咱们来了。”

不多久,张乐行就听到叫喊声:

“父王,孩儿救你来了!”

“叔父,侄儿救你来了,你在哪里?”

啊,是禹爵和宗禹,难道他们没有突围?张乐行来不及细想,张禹爵和张宗禹率领一队骑兵已和他汇合在一起。

“父王,快走,我在前面开路,让宗禹哥与大喜叔断后,我们保护你杀出重围。”

“你们所率的大军主力呢?”

“已经突围了,由邱远才率领向东北方向行进,我和宗禹哥担心父王有危险,特意率一支骑兵前来援救。”

张禹爵边说边杀在前面为父亲开道,陈大喜和张宗禹随后掩护,他们终于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出。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张乐行所率的一个精锐队伍所剩无几,张禹爵和张宗禹所率的援救骑兵也损失半数以上。

张乐行回首观望仍在拼杀的队伍,心中很不是滋味,叹气一声:

“他们还在拼杀,而我当了逃兵!”

“父王千万别这么说,打仗就是流血牺牲,做大事的人不注意细节,突围之后重新组织队伍,再扩充人马。”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张乐行十分痛心,他擦一把满身的血污,猛抽一下马屁股,和儿子与侄儿等人一起去追赶突围而出的主力部队。

张乐行终于苏醒过来。

张禹爵略带颤抖的声音喊道:“父王,你终于醒了,让孩儿好担心。”

“叔父,你度过了危险期就平安无事了。”张宗禹也激动地说道。

张乐行看了一下围坐在床头的儿子和侄儿,张了张干裂的嘴唇问道:

“我昏睡了多久?”

“叔父,你睡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让我们好担心。”

张禹爵端来一碗糖水,“父王,快喝点水吧,瞧你口干得。”

张宗禹端着碗,张禹爵一勺一勺给父王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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