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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煮研究生院-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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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癣疥之疾渐渐转变成了心腹大患,彭教授处心积虑的暗示早就改为了彻底摊牌,正如“恼羞成怒”这个词汇想要告诉我们的,赤膊上阵永远是黔驴技穷的先兆。女人想用孩子来拴住男人,但结果却往往是作茧自缚,前车之鉴当然足以满目疮痍,可到头来还要前仆后继,没办法,和飞蛾扑火一样,都是本性使然。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也不是吴雨自己能说了算的,其实两人那和谐的小世界早就可以成果斐然,可女人基因中便已经注定的母性,在现如今的社会潮流中早已变得并不那么顺理成章。偏偏这个新版小吴充分继承了父亲那蒲苇韧如丝的性格,从来就不懂得为自己的“我本将心”去“奈何明月”,想等她主动站出来维权,黄花菜都凉三遍了。一边有丈夫的冠冕堂皇,一边有母亲的理所当然,真不知何处是归程。
“导师有没有安排你帮着所里做点儿什么?”那天晚上,吴雨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当家老旦那渐行渐近的紧逼盯人,听枕流在屋外说要去教室把瞻前顾后间落下的外套拿回来,便如蒙大赦般借故一同逃将出来。
“没有,她去南京开会了,可能得有一阵儿才能回来,”徐枕流当然很喜欢和小吴老师在晚风中漫步,这还是搬过来两三个月中的头一次。
“是么?我本来还说要找找她呢。”吴雨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活动活动那有些木讷的头部,发现今天的夜空似乎只有一明一暗的两颗孤星悬在前路的尽头。北京市近年来反复叫嚣的“蓝天计划”,在奥运事到临头时的连日阴霾后,似乎也变得默不作声了。
“您认识她?”枕流倒是没想到,赵冉这位不久前才从大洋彼岸载誉归来的“老瓶装新酒”,居然还如此“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
“啊…… 是 ”,她似乎刚刚回过神来:“原先…… 认识。”
小吴老师是那种危险系数很高的calf lover(指让孩子产生倾慕的成年异性),多年过去,青春期所有的浑浑噩噩,非但没有烟消云散,反而被时间沉淀得清清楚楚:“您…… ”枕流真想别向这对朦胧的凝眸使用敬词,可从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时就已经养成的定位却早驾轻就熟得无可奈何:“有继续读博士的打算么?”开口之后,才意识到那个都到了嘴边的话题恐怕论不到自己过问,只能仓促间拆东墙补西墙。
吴雨长出一口气,对于内敛的人来说,这可以已经算得上是种感叹了:“还是读书那会儿好,觉得…… ”她笑笑,摇了摇头,但似乎并不是对刚刚那个问题的回答。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枕流愈发觉得自己有时谈话几乎可以不过脑子:“您不还是在学校里么,和孩子在一起的人不会变老。”如果换个对象,他一定不会失去这个唱赞美诗的大好机会。但此时,望着身边那个记忆中永远慢条斯理地站在讲台正中娓娓道来的端庄,实在不忍心去打破这份清凉和宁静。
近些年来,不少大型城市都在鼓励差不离算是富起来的人民群众多使用公共交通工具,比如金山上的北京,或许可以被理解为那些私家车工业大亨们吃撑着之后的一种微不足道的忏悔。可问题是,把刚嚼完肯德基健康早餐的西服革履们装进那些为了咱绿色奥运的国际承诺只得不断尾随欧三、欧四标准而已经变得越发苗条、甚至连售票员自己都挤上不去的公交车,实在有点儿滑稽。说穿了,城市基础建设的屁股还远远没有擦干净。其实这笔帐还是大锅饭那个时代欠下的,单位办社会,出这个门进那个门,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怎么做过汽车。当然,马恩列斯的追随者们红透半边地球、且不是修正主义那种挟天子以令诸侯般挂羊头卖狗肉的时代在地平线的尽头已经快要看不究竟了,似乎也没有任何要卷土重来的迹象,北京城那些红色记忆变得愈发具有历史考古的价值。新世纪的今天,像语言研究院这种“小楼一统”已经越来越像是被时光车轮遗忘的活化石,鲁迅先生说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照此逻辑,霓虹灯下的破旧书桌又该算作什么呢?
不过,能在这类事业单位浑浑噩噩地混上一辈子也未尝不算种幸运,尤其在如今朝不保夕的大环境中,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削尖脑袋去争夺“饿不死、也撑不着”的“铁饭碗”了。据说八宝山殡仪馆对面的某地产项目在焚化炉的猎猎浓烟中开盘销售时,曾火爆到没有熟人都拿不着号儿的地步,这也许就是“和谐”的初级阶段吧,比起他们,能在单位“隔壁”分得个两室一厅的确不赖。
无论怎么说,从家属楼通向研究生院大门那不出百米的“骐骥一跃”对于此刻的徐枕流来说,确实是太短了。他本以为吴雨会愿意在这个风起却躁动的夜晚,到她当年读研时曾经战斗过的“革命旧址”去瞻仰凭吊一番,至少也该去数数它那似乎从未挪动过的脚步,十一月的落叶虽然被全球变暖拖住了后腿,但依然忠实地记录下校园林荫道上的每一缕脉动。
可吴雨似乎没有打算把这“浪漫之旅”进行到底,她更像是怕见到什么一样,尽管也同样不想回去面对家中那盏孤灯,但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看来今晚的吉星确实轮不到枕流头上,他真后悔没有和这位难得的同伴在研院门口多相对哪怕是两分钟,因为那很容易引人想入非非的情景只差毫厘便可以被恰好从外面回来的林风撞个满怀,尤其是那顺理成章的猜想颇为当事人所窃喜的时候,徐枕流甚至想把小吴老师拎回原地重新来过。
“呦,还没走呐,”对于住到校外的研一新生来讲,这个时间能在这儿相遇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东西落教室了,”枕流悻悻地,懒得多说:“你呢?”
“团委有点儿事儿”,这位欧美当代语言学专业的林帅哥来自山西平遥,恐怕字典里天生就没有赔本这个词:“师兄让过去一趟。”
枕流点点头,尽管黑暗中的两人谁都看不见、也不会在乎。他明白,这种“为政以德”的事儿,自己作为“党外民主人士”不好多问。开学虽然似乎还是昨天,但那些走南闯北的包打天下们早就已经各抱地势,现在想后发制人恐怕都已经为时已晚。
阿拉伯有一句谚语,说市场上嗓门最大的是卖破烂的。这个道理没什么值得费解,事实上,我党也多次强调选拔干部要德才兼备。可问题是,无数看破红尘的智者,事到临头时却会立刻从终点回到起点。大学时为了政治理论课通关,有一次起五更爬半夜地背临考前老师给总结的复习要点,记得其中“马克思主义的真理观”那部分很是简练,统共只有两条:一、世界上没有绝对真理;二、马克思主义是绝对真理。佛祖在世时不厌其烦地反复告诫须菩提,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日后若是佛法衰败,也一定是毁于那些自以为是的徒子徒孙手里。无意中,曾经在书店瞥见过一本大作,名曰《马克思的报复》,可惜仓促间没来得及抱得美人归,只记得大约是总结苏东剧变历史教训的。
其实这个林风同学从整体上来讲还是比较具有亲和力的,并不像那些脸谱式的党棍一样,全身都洋溢着阶级斗争的深刻性和复杂性:“你没报名参加那个…… ”
“卡拉圈儿K,”看来,为了这个“大赛”,研究生院“一套班子”、“两块牌子”、“三个系统”、“四批人马”…… 总之,各路“政治家”大概是都倾巢出动了。
“呵呵,”学商科出身的林风大概也知道过度推销的副作用:“你们系陆远航…… ”
“准备和外文系顾爽一块儿…… ”
“那个女孩儿临时有事儿,说是去不了了,”小林君总算扳回一城:“你没听她说么?”
枕流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像个员外郎,不光不积极向组织靠拢,也就是说还没有新兴资产阶级有觉悟,而且连参与掌故的权力也一并自取灭亡了:“不知道。”
团委新贵大概是听出了小胖子的不悦:“远航的手风琴拉得不错,你们班的人都挺多才多艺的,”没有见风的本领谁也不敢随便使舵。
但这个马屁实在不大高明,但凡换了时间地点人物,很可能就当头撞到鼻子甚至蹄子上。幼儿园的阿姨都知道,有些孩子天生具有某种势力范围意识,即便是不喜欢玩儿的玩具,亦或现在顾不上玩儿,但只要是他的,别人就休想碰。去向某个男生赞美和他直线距离更近的异性,就算人家没有继往开来的打算,也往往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在多数亚洲国家尤其如此。
“学会文武艺,货卖于识家,”徐枕流虽然没有那么强的私有观念,但今晚发生的种种仍使他感到胸中如有块垒,自然不能错失这最后的发泄机会:“看样子,是不是给你‘鼓摧残指腰身软,汗透罗衣两点花’了?”
从企业管理转学语言这个弯子尽管是大了点儿,可那两句唐诗宋词也的确平易近人得不需要什么之乎者也功底。林风当然能听出枕流的弦外之音,但却始终避免任何可能导致破盘的切磋:“没,没,本来研院有个手风琴,就是好久没调音了,后来陆远航自己找音乐学院的同学借了一台,”人家的逻辑线条发展得合情合理,让你寻不到任何节外生枝的理由:“所以,今天下午我帮着她给背回来了。”
后来,徐枕流见过那架传说中的“琴瑟友好”,实事求是地讲,这部双簧的老家伙确实够分量,但“打的”往返(人家研究生会有这笔经费)的待遇是否还需要“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就只好见仁见智了。其实,在很多情况下,人们为自己辩解时所反复强调的,根本不是什么原因,而仅仅是个理由。
枕流刚要再接再厉,从前面那跳动的路灯光晕下走出个行色匆匆的模样,细看时才隐约辨认出好像是林风他们班的某位女生,抱着一摞大概刚刚战罢的皓首穷经。徐枕流瞧了瞧脚边那几片正往校园深处慢慢滑去的落叶,似乎有点儿泄气,也懒得再拘礼什么,只管独自走上了较白天更加黯淡的小径。身后留下的那二位倒也没觉得缺少什么,商量等会儿一同回宿舍,不过要等拜见完“上官”之后。在这个问题上,林风始终能把主次摆得泾渭分明,毕竟,初来乍到的他,似乎还没有修成重色轻友的资格。
咱老祖宗的《毛诗大序》里讲到:“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歌咏之。”客观地说,中国大地上从来就不缺少欢声笑语,比如当下的KTV里鳞次栉比的欧美日韩,再比如八年抗战中上海滩十里洋场那摄人心魄的纸醉金迷,但无论如何,都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可奇怪的是,我们似乎很喜欢把本来很简单的事情搞复杂,最常见的做法就是赋予它们一些九天之外的意义,有的还很莫明其妙。几乎所有国人都对“红五月歌咏比赛”这个经典的保留节目并不陌生,只是不知道,当你真正了解她难以承受之重的来龙去脉之后,还能有多少心思去投入到那已经愈发轻松的氛围中。(之所以将五月称作“红五月”,是由于我国近代史中的“济南惨案”、“五•;二零”血案、“马日事变”、“五卅惨案”等事件皆发生在五月)
也许正是出于上述考虑,研究生院的卡拉大赛往往被安排在没有更多附加意味的深秋时节,然而如此的良苦用心却显得可有可无,因为小院中一年四季似乎都在周而复始着那如同嚼蜡的枯黄色调。不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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