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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煮研究生院-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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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吴爷爷平时在饭桌上不怎么开口,这是多年养成的洁身自好:“他上次回来时不是说要找个翻译么?小徐(这是他考上研究生后刚刚晋升的称呼)在澳洲待过,正好跟他们一块儿过去呀。”
“我可不行,”枕流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还这么凶险,他当然不愿意节外生枝:“我可是滥竽充数、狗尾续貂、鱼目混珠、不学…… ”
“是啊,”不知彭奶奶所用的这个副词究竟表示对哪句话的肯定:“我那会儿跟小项提来者,”三代世交衍生出的关心绝对没得说,永远是先斩后奏:“他说都找完了,正办着签证呢,再换怕人家有想法。”
还好,但愿那个“替罪羊”别出什么意外。
“说是叫…… 反正也是你们这届外文所的,”一辈子惯于当家的主妇给大家部着菜,自己则忙里偷闲地扒拉两口:“叫什么来着?什么爽。”
“顾爽?”看着彭奶奶这么操劳,徐枕流差点儿没把酱爆鸡丁直接吐到她碗里。
“啊,大概是,你认识她?”老人家似乎并没有在很努力地回忆,随即好像又感觉有哪里不妥:“怎么了?”
“我说呢,”枕流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正起身去端汤的吴雨:“这个家伙,也没跟别人说。”
“那是,现在的孩子心眼儿都多着呢。”
前两年曾经见到过一份调查,题目是关于美国普通民众心目中各种信息来源可信度的排名,结果不出意料,主流媒体大幅度领先,政府屈居第二,而廉价报刊和街头传闻的得分都很低。想想倒也不奇怪,曾经得到过中国人民宽恕的尼克松在谋求连任时,竞选顾问只不过在对手的办公室里装了个如今地摊儿上十块钱一对儿的***,便被抓个正着,搞得身败名裂;克林顿仅仅是偶一娱乐,差点儿把三十功名连根儿断送,老婆到现在还闹着要当官儿,说破大天也就是摸了把“宫”里的丫鬟,领导工作那么鞠躬尽瘁,还不许休闲休闲?
也许咱们国家也有类似的统计数字,请恕孤陋寡闻,在下从来没听说过,然而,对于多数人来讲,邻居二大爷他四外甥女婿三表哥的二妹夫听“里头人”带出来的消息很权威却是真的,至少比《新闻联播》靠谱。道理很简单,既然阳关道不让走,也只能往独木桥上凑。早知道好奇总是难免的,你又何必掖着藏着,中国人喜欢到新娘子窗根儿底下偷听,要的就是这刺激。
实事求是地说,就算在研究生院搞个大比武,根红苗正的顾爽也极有可能在这个炙手可热的翻译选拔笑到最后,比如金玉其外的徐枕流便肯定接不住红颜祸水的一招半式。可这事儿一旦变成暗箱操作,本人又三缄其口,就难免会让流言家照单全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位踩着湛蓝海水长大的顾姑娘也不是从娘胎里就“心比比干多一窍”的,纯粹是环境使然。这年头,谁说实话谁倒霉,瞎子的国度里独眼为王,面对困境的囚徒们最终选择共赴黄泉看来并非偶然。
得到有关顾爽出国的“猛料”,稍微“心直口快”点儿的八婆肯定要迫不及待地去散布,但徐枕流就没这么笨。两军对垒时,进攻者常常会先派出少数尖兵佯装突袭,诱使对手开火,进而消灭那些暴露的火力点。枕流本来就不愿意四处兜售自己和院里的那些千丝万缕,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儿小风浪就让人家顺藤摸瓜。所以说,千万别觉得别人比自己傻多少。
老外发明了饭局中的AA制,但遇到烦心事儿却喜欢找朋友倾诉;咱们则正好相反,时常见到结帐时的义气千秋,但心里却在打人家老婆主意。这可能就是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的区别所在,作物生长毕竟不像产品加工那样看得见、摸得着。枕流虽然没有去揭美女的“阴暗面”,可还是把奶奶托人从香港“千顶山门次第开”来的广味烧腊毫无保留地拿到程毅宿舍和“各有功人员”共产之。
说起来,程毅是那种从来就不愿意占别人哪怕一丁点儿便宜的交友首选,尽管这类宿舍里的晚间加餐本就是为了畅叙幽情,你来我往之间如果过于秋毫无犯也难免会显得生分,但他还是借口下去还书、到门口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脸里尽可能多地运回了各种琳琅满目。幸亏枕流是那种“不必细谨”的粗枝大叶,否则倒要怀疑起主人在“石崇夸富”了。
“哎呦,太夸张了吧,”韵文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没闲着,拿起这袋儿、又瞧瞧那包:“‘乐事’还有这个口味儿啊,我上回吃过海鲜的,还不错,”她挨个比较、评论着,却都没有打开。
“我可不客气了啊,”陆远航顺手抄起一个:“没赶上吃饭,饿死我了,”一整天没看见她,刚才发短信时据说还在车上。
奇怪的是,来自长城内外的枕流、远航反倒是比“共饮长江水”的程毅和韵文对岭南卤味更津津乐道,从地理角度说来,洞庭洪波离苍梧之野不过咫尺之遥,没成想竟如此风马牛不相及。这也许又是否定之否定规律在作祟吧:正因为相近,区别才变得明显;那些看起来最不可能的反弹琵琶,却常常能柳暗花明出别样的风景。
“呵,吃着呐。”屋里的几位刚刚渐入佳境,从天而降的山东普通话推门而入:“也不叫上我。”近代语言系的冯业笑眯眯地审视着满桌的花花绿绿。
枕流从脆皮烧肉间抬起头:“这不怕咱没这么大面子嘛。”
毫不夸张地说,无论是家长里短的客套,还是无往不胜的调侃,搁到研院这个百年不遇的小环境中,稍不留神,就可能酿成大错。也许是吃得有点儿慌不择路,徐枕流显然是不经意间出现了“路线级”的偏差,还没等他回过神儿来,人家冯学士的脸色已经急转直下、驷马难追:“我这个月的党费。”一枚银晃晃的大洋被扔向程毅、在写字台的狼藉中旋转着。
咣当!枕流真感觉愧对那扇已经饱经沧桑的屋门,不知道哪年哪月便已经开始忠于职守的它,大概对这一切早就司空见惯,并没有听见任何的不满或者呻吟。
“怎么回事?”留下的四个面面相觑着。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冯业第一次发飙了,枕流虽然步步小心,但还是中了大奖:“谁知道啊?我说什么了?”
前些年,可能是十里洋场的“旧恨”与浦东开发的“新仇”所共同作用的结果,那座改革桥头堡似乎成了中国百姓的公敌,无论你怎样从善如流,最高的评价只能是“你真不像上海人”。近来,由于众所不知的原因,河南好像在一夜之间“强劲崛起”,不但取而代之,而且更上层楼。
从纯理论角度看,环境对人的性格养成当然有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否则恐怕也没那么多优秀儿女削尖了脑袋去看外国月亮。但任何一种因素也不能被夸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否则等运动再来时当心被扣上“机械论”的帽子。通常来讲,或许是拜梁山好汉在群众中千年不散的威望所赐,山东人被认为是豪爽与义气的代名词,却殊不知,这个由临近中原的“鲁”地与半岛地区的“齐”地所共同构成的省份当中恰恰存在着两种完全不同源的文化基因。比如冯业所在的曹县(山东省西南角)就与商丘(河南省东北角)一河之隔,如果前面那个水土养人的逻辑果然可以成立的话,那倒真算得上“十里不同天”了。当然,拿这位老兄作为例子可能反而会授人口实。
“甭理他,”组织委员程毅把作为革命火种的党费丢进抽屉,又压上一本《新制度经济学前沿》,似乎怕其中尚未散去的怒火烤干大家难得的兴致:“特意给你拿的,干,”程毅拉开听“喜力”,摆到小徐面前。
大家本来也不是为了果腹,经这么一折腾,更是胃口全无:“哎,你那照片洗出来了么?”还是韵文比较老练,及时把气氛拐上了另辟蹊径。
上周演唱会时,程毅拎着他那专业级的长焦镜头上下腾挪、足足溜达了俩小时,而且一视同仁,也绝不错过任何捉襟见肘。弄得几位德高望重的评委老师很是狼狈,总担心有什么洋相被逮住现行,既不敢左顾右盼,又老感觉芒刺在背。
“有个高中同学明天从长沙上来办事儿,我说带他出去转转,”枕流发现,这已经是程毅第若干次将来北京称作“上来”,不知是指地图的南北走向,还是源自中国人固有的等级观念。在老乡们眼中,程同学大概已经算是个“老北京”了:“我打算这次照完相一块儿给洗出来的,不好意思啊,”他补充着。
无论从多么偏执的角度讲,程毅都没有任何理由值得感到愧疚,因为这原本就不是他分内的工作。当初,研会干部们将难得的“锻炼机会”恩赐给这个冤大头时,只是交代千万别漏过任何一位VIP,反正大幕已经落下,那帮头疼脑热也知道自己的何等尊容,自然也没人再来催促他把最后的收尾工作“按部就班”了。OK大赛结束后,“公仆”中像苏韵文这个等级的初来乍到都有两箱饮料聊做鼓励,更不用提金字塔的那些高处不胜寒们了;可奇怪的是,程毅这位忙活了半天的阳光少年连点儿洗印成本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核销,真没听说过替人炒菜还白搭佐料的。北京奥运期间,不少“善男信女”有幸参加了志愿活动,没见他们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可每天大包小包的纪念品却从不含糊。看来,跟国际接轨就是好,农村那种帮邻居家操办红白喜事除了吃顿饭以外分文不取的“陋习”再不革除真是不行了。
“别着急,越晚越好,”远航是那种饿起来没着没落,可吃不了几口就饱的“眼大肚子小”,她拿着屡禁不止的一次性筷子,东戳戳,西碰碰:“我照出来肯定丑死了。”女孩儿说这种话时你得格外小心,必须驳斥得既果断又可信,稍作迟疑,一辈子的血海深仇就算是结下了。
“哪能啊,”徐枕流有些后悔不该把所有收入都和盘托出,眼看着满桌美食又不好意思敞开肚皮吃,受罪之余如果再“梅开二度”就太亏了:“他肯定早就洗出来了,藏到被窝里自己欣赏、偷着乐不舍得拿出来。”这话多到位,既活跃了气氛,又喂足了面子。
“得了,”陆远航尽管笑逐言开,但嘴上却接得很快:“人家那是没动力,想照的没照上,不想照的却不照不行。”
“没错没错,”在座的几位都很会心,一时间也忽略了无意中可能造成的误击友军。
那所谓“想照的”,当然是指顾爽,自从程毅百转千回地劝人家出来参赛、表率群伦起,大伙儿便怀疑他动机不纯。其实,这点儿破事儿要是搁在瞬息万变的大学时代,估计根本来不及惊起任何涟漪就已经物是人非了,但同样的火星儿,撂在眼下已经干透的研究生院里,却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热核聚变。毕竟,死水才是最渴望波澜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绯闻,与其说是当事人照顾不周的结果,倒不如说是社会本身的需要,没有靶子我们可以创造靶子嘛,否则你让专司骂人的枪手和他们那并没有助纣为虐的无辜家小吃什么去呀。
不过,程毅对顾爽颇有好感倒是事实,这个女孩儿最大的优势便是几乎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缺点,除了家世以外。当然,待价而沽比起闺中望月的长处之一就是没有人会在意跳蚤市场中商品的生产厂家。其实,如果你真对某位心仪的异性有所企图,制造舆论往往要比正面进攻划算得多,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么多茶余饭后的闲人愿意充当“亲友团”,白白浪费掉实在可惜。同时,一旦猎物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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