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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煮研究生院-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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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小半年的徐枕流似乎还没有翻身的指望。
想到这儿,男孩儿叹了口气:“华联有周大福么?”他还是像当年“仰望”易欣那样下意识地仰头找眼前的两位姑娘,却发现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就是那个金店”,他自嘲地笑笑,在和两个跨世纪女性的谈话中无谓地补充着。
“你要买啥呀?订婚戒指?”苏韵文终于意识到这跟见面礼大概是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枕流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张爱玲的《金锁记》,他摇摇头,倒像是要把什么念头甩出去,因为韵文的反问句显然并不需要回答:“给同学买个小礼物。”
“啥同学啊?至于去周大福!”苏韵文刚才独家揭密“桃色事件”时的表情又回来了,一种伪话剧般的夸张,说来倒显出几分亲近;而陆远航却在正午依然涂炭的日光下凝视着眼前这个忽然变得有些许不自然的大男孩儿。
“就是个手机链”,他本想按常规说某非常要好的“总角之交”生日临近一类的理由,但却怎么也找不出什么过关的小前提,就像上周易欣暗示枕流她身边很多同伴都已经有了金行这个别出心裁的卖点时不需要任何像样的借口一样。
几个回合下来,枕流倒是觉得和陆远航之间有着些似曾相识的默契,比如当她沉默良久后主动拉上韵文去反向的韩国料理吃石锅拌饭、而让脸色越发晴见多云的小胖子能自己去把洗衣粉“升级”成批金戴银时枕流所感受到的理解之万岁。
这种体会在那家老字号首饰行中被再一次推向了高潮,一位大概也是让女人与贵金属的关系搞得七荤八素的店员道出了枕流同学的心声:“手机链也用金的?为这再让人家把手机给抢了!还是买别的实惠。”
不为歌声悲,但为知音稀;没想到一桃杀三士,小小的手机链能换来两个红尘知己已属难得。也罢也罢,相逢何必曾相识:“我…… 帮别人买的,”这是他每次当冤大头时已经熟练的说辞,但从来也没理直气壮过。枕流看着那用克计算的小东西,开始明白为什么科学家们会醉心于纳米技术,原来是为了让爱情变得更精确些。
当男孩儿再回到还留着余味的校园、抬头看看研究生部大理石门楣上那一串还算遒劲的黄体死蛇挂树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枕流也曾经坚信:此时路人向他这位闯过考研独木桥的“天之娇子”投来的目光定会充满艳羡,可“修成正果”之后的小徐同学反倒开始怀疑整件事情本身的意义。其实,比起枕流自己,易欣更有资格读研,近来他常常这样想。说起来,人家可是北大的高材生,从小就被认为是铁定的女博士,可当她选择就业而对象牙塔不屑一顾时,似乎也能算是顺理成章:毕竟,一份不薄的收入以及那背后的林林总总,远比把花样或者草样的年华交待给这小到鸡犬相闻的校园来得合理。
“你是徐枕流,对么?”正在发呆,身后温柔而陌生地响起一个声音。
“啊?”男孩儿回过头:是成熟女性特有的微笑面孔,虽然“清秀型”容易不被岁月洗礼,但无须经过“碳十二”测年便不难判断,眼前这张颇具气质的瓜子脸至少也有四十上下了;她并未像韩剧里那些同龄女性一样、连睡觉时都把嘴唇涂得如同刚刚吃完死孩子,而是任由素净的面孔在秋阳下自然且生动地皎洁着。
枕流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对话,还是这位一袭长裙的姐姐或者阿姨先开了口:“我叫袁扉,是你们班的班主任,”左手自然地按在徐同学的右臂上,轻着力处,示意他走向通往教学楼的小径。说来,这所学校也自有匠心独运之处,比如那座可能见证过中苏友谊的老楼却偏偏有同样厚重的爬墙虎不离不弃,其韵味远非如今张扬的时尚可比。
“你挺厉害的,”又是微笑,语调总是那样不疾不徐地幽幽着,平淡中弦外绕梁。枕流知道,她说的是关于那四百多分的考研成绩,自然也只是笑笑。
转眼到了教室门口,袁老师站定,枕流望见远航她们坐在靠窗的后排,韵文同学还是抿着嘴用她那“Q版”大头在环顾什么。别人念书,知识都是“内涵型增长”,而苏韵文的才学似乎采用了“外延型扩张”——知识越多,脑袋越大。
枕流笑了笑,朝班主任金丝眼镜后鲜亮的明眸点点头,向同系的两个女孩儿走去。本想热身后和“小别”的远航来个四目相对,却发现陆姑娘脸上陡现出了些许惊讶状、并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受易欣训练多年,枕流当然没有傻到要伸出双手或张开双臂的程度,因为人家女孩儿奔向的目标显然不是自己、而是正在“斗鸭栏杆独倚”着的袁扉。
枕流有点儿莫明其妙地在远航空出的位置傍边坐下,回头望望灯火阑珊处一对师生的交谈,忽然觉得这二人竟很有几分神似。陆姑娘显出几分想当然耳的局促,而袁老师还是半靠在门边,眼神娴定,似乎还有些莫测的什么。
“啊?”韵文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枕流身前的桌子。
“什么?”
“什么什么?我说你那手机链呢?”语气中的戏谑倒是掩盖住了不快。
枕流意识到自己显然是没有听见人家的前一次问话,因为韵文的手似乎始终向这边伸着。于是“哦”了一声,从书包里翻出那个明显和这里的气氛很不搭调的小东西,按到女孩儿掌中。徐枕流忽然发觉,易欣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时从来没有这个“伸手”的动作,而总是等他把东西在桌子上搁定之后再自然地拿过去,就像古董行里从不“手递手”的规矩一样。
“挺有分量的,”韵文在发觉这个包装很复杂之后便没有打开,只是夸张地掂了掂又交还给枕流:“有钱人!”这句一锤定音中实在听不出确切的弦外之旨。
“得了,得半个月饭钱。”这俗套的抱怨在这里倒不是谎话,只是恩格尔系数较高的徐枕流的支出中伙食费所占的比例并不算大而已。但他依然对这个礼物很有些不情愿,人们常说“女戴金、男佩玉”,原来老爷们儿是因为把钱都花在不比手机便宜的链子上才赋予几块顽石以文化内涵来哄自己玩儿的。
“你也认识袁老师?”显然,是远航已经坐了回来,不过她没有再让男孩儿温习一遍周大福的尴尬。
枕流摇摇头,像是在否认,又像是在让今天不止一次走神的头脑清醒一点:“不认识,刚才在校门口碰上的。”
男孩儿意识到远航的提问中有一个“也”字,正待开口,人家却自己做了解释:“她是院办的,那会儿介绍我考这儿的时候见过几次。”她的声音很低,头也似不经意地朝枕流这边偏着,看来不避讳的仅限于他。其实,谁都明白个中的原委,只是陆远航当初两门全国统考科目的分数的确不比自己差,所以枕流很愿意相信那仅仅是“见过几次”。
今天这种碰头会更多的也只是让大家知道自己是06级硕一班的成员,以便将来上课时不至于走错门。班主任看来都是学校各职能(很多是有职无能)部门的人员们来兼任,不知谁小声咕哝了一句说这像是“君主立宪”体制下名义上的国王,枕流倒情愿袁老师那在近一个小时的见面会上始终淡淡的笑容成为“一生唯一做的就是在和整个不列颠调情”的伊丽莎白一世。既然百废待兴而“王室孱弱”,自然得“政出大夫之家”,一男一女两位班长是必不可少的,枕流也是在未来一系列的沧海桑田之后才明白,这个头衔远远不是“为大家服务、发发信件、收收作业”那么简单,倒是大学时代那假戏真唱的竞选更孩子气般地实在。
枕流早已经被同窗们那些不是欲说还休就是倒背如流的自我介绍弄得晕头转向,只记得五湖四海院校大巡礼。轮到自己时也只好老实交待地说是北京人,在澳大利亚念过几天大学,不是名校(那儿就没有名校,别信广告)所以你们记不住也用不着知道校名,后来回国混了一阵儿,再后来就在这儿了。
最终,一对儿“自助”的班长好像是叫石立和程晓枫。政客们更习惯背后活动,除了赫鲁晓夫之外你们见过谁直接跑到联合国大会上去现眼的?所以当你真让他站出来毛遂自荐时的确有好戏可看,瞧着那些针毡如坐的狼狈样子,枕流差点儿没替他们把心里话说出来。高足捷步者得之,当真有人敲锣打鼓为皇军开道时,那些恨自己脸皮关键时刻不够厚的众生相更绝非语言足以形容。
君子如水,小人如油。究竟是因为近朱者赤所以挨金随金,还是由于物以类聚所以党同伐异,枕流这个初学者自然难以一下子参悟得透。但很明显,远航也绝非权欲漩涡中的人物。当牛鬼蛇神们你唱罢我登场、苏韵文也看得此起彼伏时,陆姑娘却不停地拿出手机在按着什么,而神色则不那么搭调,并没有意料中的厌恶,反倒似乎有些不安,比如眼睛总是不自觉地望向门口和窗外,尽管,那里除了偶尔略过的匆匆外并没有什么更多的风景。枕流可能是觉得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热络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抑或不打算把眼前的大餐一口饕餮掉;总之,他并未询问那短信里“信则有”的玄机,只是在偶尔接住远航似有几分焦虑的目光时送上一个“会心”,虽然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从中理解到了些什么。
最长的一日也自然有它结束的时候,徐枕流终于走出教室时已经听不清韵文的评论员文章了,内容想必就是对新同学们的第一印象云云,他有点儿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个小他两岁的女孩儿确实单薄些,不像同年的远航更有进退的纵深。
按照通常的俗套,中饭既然错过到傍晚也该“收之桑榆”,可枕流已经觉得自己有点儿像这个秋日里渐渐慵懒的太阳,打算早些西栖若木了。当三人来到街旁正不得不决择的当口,“好雨知时节”的理由也如约赶到,远航妈妈正等在那里,也许这就是陆姑娘刚才魂不守舍的空穴来风。虽然大家都知道“伯母”的称谓更暧昧些,又尽管这位看来已经懒得和步步进逼的岁月抗争的中年女性在外观和内涵上都要长自己父母几岁,但还是习惯的力量更大,枕流开口叫了声“阿姨”。
远航偏于单薄的身材显然并非母系血统所赐,看上去同样柔软的性格似乎也如此。当报到那天头一次遭遇时,陆妈妈就竹筒倒豆似的告诉小徐,她们夫妇都来自西安市郊一所有着军工背景的空间技术研究所,远航爸爸是技术骨干,而她则搞些行政工作;显然,都是在那个不记后果的年代里背井离乡到大三线抛洒青春的根红苗正。若不是**同志提出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体,枕流真有些怀疑眼前微胖的这位之所以会提前退休是不是和单位的保密奖惩制度有关,同时也痛感中国传销界的有眼无珠。
从惯例来讲,在这类“饭口儿”见面的寒暄往往会和吃有关,反过来说,如果人家不主动提出要约,往往就是示意你赶紧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正如官场上的端茶送客,礼仪之邦最讲究的就是别撕破脸。果然,陆妈妈并没有显出足够的热情,而且还总是紧闭双唇盯上女儿的眼睛几秒。枕流和韵文就像是漂在半开水中的茶叶,上不得下不得,着实难受。
正在踌躇间,又是远航解了围:“我跟我妈有点儿事儿,回头晚上给你们发短信。”她说得很干脆,但往往越是直接就越意味着天外有天,女孩儿望向枕流的样子更像是在说服他别扔下自己,语气也楚楚地无奈着。
枕流同学连支吾的机会还没来得及有,陆妈妈就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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