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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如今，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程文曲感到心里似乎有一万只蚂蚁在不断的抓挠着，烦躁、厌恶、憎恨……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情绪，也不知道这种情绪应该如何宣泄，只能憋在心底，强行的按压了下去。

　　　　自那之后，他变得更加孤僻、更加沉默，除了学习之外，他几乎不与任何人交流。

　　　　初一那年，得知吴峰得病死去的时候，他所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是，这样子吴书雨是不是就没有儿子了？那他能不能代替吴峰成为吴书雨的儿子？他的成绩比吴峰好，也更加遵守课堂的纪律，吴书雨一定会更喜欢他这个儿子的。

　　　　下一次，等下一次在学校里见到吴书雨的时候，他就要跑过去告诉他，自己愿意代替吴峰成为他的儿子。

　　　　可惜的是，他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吴书雨。

　　　　吴峰死后，吴书雨一次也没有去过学校。程文曲的想法就这样宣告破产。

　　　　就在他已经忘记了那个念头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程文曲在图书馆见到了吴书雨，这才知道对方工作的地方。随后，他只要有时间就会跑到图书馆，就为了想见一见这名他心目中的理想父亲。

　　　　每次来图书馆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吴书雨，他都会想要冲到对方的面前，将自己之前的想法告诉对方。

　　　　但是他胆怯了。一次又一次的。

　　　　他害怕遭到拒绝。

　　　　虽然他经常来图书馆，但是吴书雨与其他人一样，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再一次的，在程文曲心里，产生了卑怯以及自我厌恶的情绪。

　　　　果然，自己的存在不会有任何人关注，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没有人会关心他，更没有人会真正的喜欢上他。

　　　　之后，意外发生。

　　　　变成了鬼魂的程文曲没有立刻前往鬼界而是回到了图书馆。其实他很清楚，变成这样之后，吴书雨更加不会注意到他了，因为一般人根本看不到鬼魂。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吴书雨却接近了他，与他搭了话。

第84章　深沉的黑暗（）　
程文曲没有想到，自己活着的时候没有引起吴书雨的关注，死了之后却被他注意到了。

　　　　吴书雨负责的阅览室里的书籍大多是与专业有关的，所以平时人并不算很多。在没人的时候，吴书雨就会与他闲聊几句。

　　　　程文曲的心思再次活动了起来。

　　　　想成为这样一个温柔的男人的儿子，想得到这样一个温柔的人的关爱，这种想法越发的炙热起来。

　　　　但是可惜的是，他已经死了，而吴书雨却还活着。

　　　　如果吴书雨也死了，他们是不是就能成为一对鬼魂父子？

　　　　某天夜里，这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之后，每每见到吴书雨的时候，程文曲都会不由自主的这样想。

　　　　可是怎样才能让吴书雨死去呢？从外表上来看，吴书雨正值壮年，身体十分健康，想自然的死去估计还需要过很多年。

　　　　如果能出什么意外就好了。

　　　　如果他能被杀死，就好了。

　　　　恶意一旦产生，就会止也止不住的增长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在程文曲荒芜的心中生长出一片毒草。使得他的灵魂越来越扭曲，越来越黑暗，越来越无可救药。

　　　　只要附身在吴书雨的身上从楼上跳下去，一切就都完满了。然而可惜的是，程文曲再次产生了退缩。

　　　　正如他先前一样，每次面对选择的时候，他都会产生退缩。

　　　　但是退缩却没有磨灭他的想法，反而使杀死吴书雨的想法更加的炙烈起来。他开始将这份恶意转移到吴书雨所著的那些书上。

　　　　单纯的恶毒甚至吸引来了可怕的怪物，吞食鬼气与尸体的尸鬼。

　　　　程文曲并不知道那只尸鬼其实是自己引来的。当他看到那只怪物的时候，恐惧颤抖的同时，突然灵光一闪。

　　　　这是个好机会。

　　　　这个怪物能杀死吴书雨。

　　　　稍微编点谎话，骗过了吴书雨，让他半夜留下来与怪物相见，这样他就会被怪物杀死。

　　　　结果却失败了。

　　　　不知为何，那天夜里怪物没有出现。

　　　　而之后的几夜，目睹怪物吞噬其他鬼魂的程文曲渐渐感到了害怕，同时他也有所察觉，这只怪物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身上带有恶毒香气的鬼气，是这只怪物最可口的美食。

　　　　恐惧渐渐的产生，他想离开这里，但是对吴书雨的执着却令他无法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明川出现了。

　　　　……

　　　　听完了程文曲断断续续的悠长自述，明川与吴书雨都有片刻的沉默。

　　　　他们两人都没有想到，这孩子心底的黑暗与恶意竟然会这么深沉。

　　　　他们也不知道，应该说着孩子可怜还是可恨，或者还带着一点可笑。

　　　　他们唯一能明确的，就只是那份恶意，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埋在了这孩子的心底，只等着有一天，时机成熟时便能疯狂的生长。

　　　　明川双手插在口袋里，半眯着眼睛，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模样十分懒散，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只是他的心底却很清楚，鬼剑已经显出了刀刃，随时都可以抽出，朝面前的少年砍下。

　　　　他没有动，因为他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

　　　　寂静在几人之间蔓延，空旷的阅览室里回荡着时钟走动是的“滴答”声。

　　　　“咳。”吴书雨清了清嗓子，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怀有怎样的心情，眼前的这个孩子想杀了自己，他应该感到愤怒才对，但不知为何，他却只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悲哀。

　　　　“小文。”吴书雨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其实你想错了。”

　　　　“我错了？”程文曲的声音依旧很轻，正如他的人一般，如果不仔细的关注就很容易被人忽略掉。

　　　　“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父亲。”吴书雨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什么？”程文曲感到无法理解。

　　　　“你知道小峰为什么会病死么？”吴书雨抬起头，直视着程文曲，他脸上的笑容简直与哭一样的难看。

　　　　“为什么？”这个问题程文曲从来都没有想过。吴峰病死了，他只感到开心。

　　　　“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那孩子才会死。”吴书雨闭上了眼睛，他从来没有将这件事与其他人说起过。

　　　　这两年来，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就会感到一阵撕扯般的疼痛。

　　　　“两年前，妻子出差，外出两个月，我一个人在家里带着小峰。那个时候的我，心思完全都在自己的书上。总觉得自己待在这种地方是屈才，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愤怒感。”吴书雨说着再次露出自嘲的苦笑，“想着靠那几本书成名，想着成名之后飞黄腾达。整天与各个出版社的编辑们混在一起，下班后也不回家，周末就让小峰一个人待在家里。”

　　　　说到这儿，吴书雨的眼角露出一抹苦涩的泪水，对于自己当年的行为悔恨不已，但是很可惜，再如何悔恨都已经晚了。

　　　　“小峰一开始生病的时候，我没有放在心上，胡乱的给他扔了点药，依旧故我，整天整天的待在外面。结果等妻子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吴书雨说着，握紧的拳头在桌面上猛地砸了一下。

　　　　“我不是个好父亲，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疏忽，小峰根本不会死。”吴书雨说着说着声泪俱下，“不仅如此，我根本不是一个好人。当初在出版那几本书的时候，曾经也做过各种下三滥的事情，为此还害过别人。当我发现有鬼魂在针对我的时候，我还以为……”

　　　　想到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想到自己之前恶毒的想法，吴书雨感到无比的羞愧。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甚至连一个好人都称不上。

　　　　或许，程文曲会对自己产生恶意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听了吴书雨的话，程文曲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

　　　　他心目中的完美父亲，竟然也会犯下这种可怕的错误。

　　　　“不对。”程文曲摇了摇头，后退了几步，盯着吴书雨，“你骗我，你不想让我成为你的小孩，所以你骗我。”

　　　　程文曲说着说着音量加大了起来，当说出最后的三个字的时候，几乎声嘶力竭的冲着吴书雨嘶吼。

　　　　猛然间，天花板上的灯光闪动了起来，发出“啪啪”的电流声。

第85章　并不是伤害他人的理由（）　
见此阵仗，明川立刻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拦在了吴书雨的身前。

　　　　虽然之前说什么管不了这家伙的死活，但是真要出问题了，他的尾款找谁要去？所以明川很自觉的做起了吴书雨的护卫。

　　　　听了吴书雨的话之后，程文曲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厉鬼化的速度突然就加剧了。

　　　　少年的周围萦绕着浓郁的黑色鬼气，脸色也变得铁青，原本怯弱腼腆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面对着明川与吴书雨做出张牙舞爪般的动作。

　　　　气氛变得诡异异常。

　　　　周围的温度顿时降低了好几度，空气中充满了“啪啪”的电流。

　　　　头顶的灯光一个接一个的爆裂开，破裂的玻璃碎片如同雨点般落了下来。

　　　　明川与吴书雨同时抬起手臂，挡在自己的脑袋上，想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玻璃雨。

　　　　锋利的玻璃碎片将他们的皮肤割伤，流出斑斑的鲜血。

　　　　“死吧，只有你死了，我们才能成为父子！”程文曲咧着嘴角冲吴书雨大喊，“放心，其他人肯定会非常羡慕我们的，羡慕我有一个这么温柔的好父亲，羡慕你有一个成绩好的乖儿子！”

　　　　如雨点般的玻璃碎片突然间静止在了半空中，随后调转了方向，将尖利的一端纷纷对准了明川与吴书雨，接着，像是被人操纵着一般朝他们飞射了过来。

　　　　明川见状，抓着吴书雨掉头就跑。

　　　　他让吴书雨跑在前面，自己则在后方掏出了鬼剑。

　　　　一阵白雾弥散，灰发灰眼的明川手握着白玉短剑，一边跑一边挥舞手臂，将朝他们飞来的玻璃碎片一一挡下。

　　　　周围的书架发出了震动，书架上的书本也都纷纷的掉落在了地上，一时间阅览室里充满了“啪啪”的书本落地的声音。

　　　　厚重的书本也同玻璃碎片一般漂浮了起来，接着朝着他们飞来。

　　　　看了一眼那些厚重的精装书，明川放弃了用鬼剑挥砍的想法，转身与吴书雨一起抱头鼠窜。

　　　　虽然鬼剑的质地并不是普通的白玉，但看起来总觉得脆弱的很，他可不敢冒这种险，若是被基本书砸碎了，他该找谁哭去？

　　　　明川一边跑，一边扭过头，冲着之前吞吃过尸鬼之后，就躺在地上等待消化的影澜大喊道：“影澜，阻止他！”

　　　　影澜听到明川的大喊，一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立刻身子一扭，朝着程文曲冲了过去。

　　　　因为之前刚刚目睹了影澜吞食尸鬼的情景，所以见到对方冲着自己冲来，程文曲露出惊惧的表情，再次退缩了起来，转身朝着明川与吴书雨的方向奔逃。

　　　　一时间，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看上去就像是程文曲在追着明川和吴书雨，而影澜在追着程文曲。

　　　　阅览室虽然面积很大，但是跑起来也是很快就能跑到了尽头。

　　　　见前方没了路，明川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